第3章
「借過啊……」
手腕突然被拽住。
「幹嗎?」我有些不耐煩。
他把東西往前一遞,「藥。」
以前我喝醉了,都是周培背我回去的,久而久之,他身邊總是習慣性地帶著胃藥和解酒藥。
「我挺好,沒有不舒服。」
周培蹙蹙眉,「我沒時間跟你耗,拿著。」
「不用了。」我笑笑,「半年了,沒有這個,我也沒死不是。」
周培一噎,「你昨晚跟我小叔在一起睡的?」
「沒錯。」
「你喜歡他?」
「喜歡啊。」
「李應許,你又不缺錢!」
我淡漠地看著他,
「我缺什麼你不知道?」
「我從小就沒爸媽管。在學校打架,他們隻會給我打一筆錢,讓我息事寧人。不問我佔不佔理,需不需要主持公道。」
Advertisement
「別人有家長撐腰的時候,我沒有。別人有人噓寒問暖的時候,我也沒有。」
「我守著一大筆零花錢,半夜高燒開不了門,是警察把門撞開的。」
「周培,這些你都知道,可是有用嗎?」
「你還是把我扔了。分手都不敢當面說,變個魔術就人間蒸發,就算你要死,也得給我留個遺言吧?這是基本禮貌。」
「我是因為——」
「因為什麼跟我有關系嗎?分了就是分了,飯吐了能吃回去嗎?」
「好,就算你缺愛。」周培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你憑什麼以為我小叔能給你?他陪得了你嗎?」
「你管我!我就愛錢!我死了,拿他的錢打棺材,我樂意!」
「應許,你們這是?」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僵持。
一道白裙子出現在視野裡,林以嶠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旁邊跟著周培媽。
她看見周培落在我手腕上的手,疾言厲色:「你給我撒開!」
周培似乎鐵了心,「媽,你別管我。這次我不想讓。」
「你和周培處過對象?」林以嶠問。
周培面沉如水,沒有回答。
我沒有耐心繼續聽下去,用力甩開周培的手,對周培媽鞠了一躬,「嫂子,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再管臉色慘白的周培和一臉復雜的林以嶠,出門打了個車,揚長而去。
入伏後連風都是熱的,車裡沒開空調,車裡像桑拿房。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裡的煩躁。
他們周家渣男基因不會遺傳吧?
車停在家門口,我付好錢下了車。
眼前出現密密麻麻的人群。
穿工作服,扛攝像機,一看就是記者。
我的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們呼啦圍上來。
「小姐您好,請問您是周總家人嗎?」
我淡定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我不認識。麻煩讓讓,我要回家。」
我目不斜視地經過家門口,準備掏出手機聯系周聿懷避難。
誰知道打開屏幕,手機熱點新聞彈出一條消息:「周先生未婚妻被爆與多名男子有染。」
點開後,是我去年在海邊拍的藝術照。
還附贈我在學校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但凡與我接觸過的異性,都被打上了「男朋友」的稱號。
就連我們校門口看門的70歲老大爺,都被打上碼,沒能幸免。
我暗道不妙,來不及跑,就被緊隨而來的記者包圍。
「李小姐您好,請問新聞所說屬實嗎?」
「您曾被所在高校評為校花,生活條件優渥,是不是因為周先生給你提供了幫助?」
「請問您與周先生之間,是否存在不正當金錢交易?」
突然有個不一樣的聲音插進來,「您高中時期曾經霸凌過同班同學,請問你還記得嗎?」
這個聲音藏在一眾八卦問題中,格外刺耳。
我幾乎瞬間鎖定了問問題的人——一個略顯稚嫩的青年。
這個話題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紛紛將話筒對準我,等我回應。
我正對著鏡頭,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有霸凌過任何人。」
「沒有,為什麼要花錢息事寧人?」
這要歸功於我那對老好人爸媽了。
他們怕事情鬧大,影響公司生意,於是第二天,對方父母的賬戶上就收到了大筆的錢。
而罪魁禍首呢,笑嘻嘻地把我堵在門口,說:「保護費我們收到了,以後給我小心點。」
寒冬臘月,我被關在男廁,澆冷水的事情,就這樣被一筆帶過。
後來感冒發高燒,也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高級病房過的。
男人好像並不打算放過我,甚至把話筒懟在我臉上,
「我的當事人因為你產生了心理陰影,你不該道歉嗎?」
在眾人的注視中,我眼眶飛快地紅了。
我啜泣了幾聲,突然拉開防曬服,露出小臂一道醜陋的疤。
「我才是被霸凌的那個……」
我抬起頭,好讓攝像機清楚地錄下我晶瑩的淚水。
「他們用刀割我的手臂,冬天潑我冷水,後來我得了肺炎住院,現在還能查到就診記錄。」
「我爸媽怕我有生命危險,才不得已給他們錢,息事寧人。他說,這叫保護費,要我以後夾著尾巴做人。」
青年漲得臉通紅,「你放屁!沒有的事!」
「你是當事人嗎?」我哭得好不可憐,「為什麼要來揭我傷疤?我從小沒有爸媽陪伴,還要受他們欺負,現在你聽信一面之詞,就來質問我,太過分了。」
「我親耳聽我的當事人說——」
「你有證據嗎?還是仇富心裡,就想毀掉我?」
「我沒有!你汙蔑我!」青年被拱起火來,對著我大吼。
我嚇得瑟縮一下,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我看你好像很眼熟啊,沒天理呀,你就是那個霸凌我的人吧!假公濟私沒人管嗎?」
他氣昏了頭,抄起攝像機就朝我砸過來。
突然,一隻胳膊攔在半空。
周聿懷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我面前。
「有暴力傾向的話,先生,我勸你好好治病。」
周聿懷眼神中露出一絲凌厲,平靜的語氣下醞釀威脅。
青年怒駁:「我僅僅是代表我的當事人來問的!她不分青紅皂白就汙蔑我!」
「哦。」周聿懷輕輕一笑,笑意不達眼底,輕輕一掰,鏡頭咔噠掉下來。
鏡片碎了一地。
「僅憑一面之詞,詰難他人,並且使用暴力威脅他人人身安全,我認為您已經違反了基本的職業道德和法律,這個行業,應該沒必要再待下去了。」
「抱歉損壞了您的東西,您可以跟我的律師商議賠償事宜,順便,準備一下答辯狀,因為我的律師會起訴您。」
說完這些,周聿懷推了推眼鏡,反手抓住我,拉著走出人群。
「周先生,對您太太牽扯校園暴力的事,您有什麼看法?」
仍然有記者不死心,追在我們屁股後面問。
「我相信她。」周聿懷輕輕一句話,重若千斤。
「可是沒有證據——」
周聿懷腳步一頓,冷眼掃過提問的人,「我是法官嗎?」
「你跟一個丈夫討要正義,不覺得可笑?」
「如果要公平正義,大可去問別人,我這裡隻能告訴你,我無條件偏袒我太太。說清楚了嗎?」
記者被堵得啞口無言。
周聿懷似乎想起什麼,補充一句:
「我太太還在上學,今日諸位在未取得我同意的情況下,貿然上門採訪,我不建議各位撰寫任何形式的通訊或稿件,除非你們想接到我的起訴。」
說完他摟住我的腰,「回家。」
直到進門後,我仍然沒從剛才的沖突中回過神。
周聿懷把外套隨意搭在衣架上,轉身擼開我袖子,「他們割的?」
「不是。」我抿唇,猶豫再三後,認真盯著周聿懷說,「我說謊了。他們隻是潑過我的冷水,那個記者……也不是當年霸凌我的同學。我這麼做,就是想報復他。」
說完,我垂著頭,靜等周聿懷的反應。
他嘖了聲,笑道:「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是想告訴我,你不是好人?」
「嗯……壞得很。」
周聿懷淺色的瞳仁裡倒映著我的影子,微微彎腰,撐住門,將我壓在一個小空間裡,隻能直面他。
「剛才我的態度也很明確,你怎麼做都沒關系。如果以你的標準來定義壞人的話,我覺得壞人是個褒義詞。」
我耳根漸漸紅了,周聿懷的笑聲像根羽毛,撓得我心裡癢癢的。
「放心吧,這件事我來處理。周家雖然人員簡單,但我不建議你跟他們深入接觸。我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不要顧及他們。」
莫名我的一顆小心臟,開始咚咚跳起來。
周聿懷說完,正準備起身。
我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領帶,拽低,墊腳飛快地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周聿懷愣住了。
「謝禮。」
我笑了笑,飛快地逃脫了他的控制範圍。
8
那天之後,周聿懷突然變得很忙,幾天都沒回來。
周培也人間蒸發了,我又變成了一個人。
趁這個時間,我準備寫一寫暑期實踐報告。
這天晚上,室友問我:「班裡組織學前出遊,提前一周返校,你來嗎?」
要是放在以前,我鐵定一早就歡欣鼓舞的收拾行李,現在……
想起周聿懷的身影,我笑了笑。
「我有點忙,你們玩吧。」
「你有情況!」
我被她敏銳的嗅覺嚇到了,「你怎麼知道。」
她興奮大笑,「快說,是不是有男人了。」
「也不算吧……沒得到……」
「幾班的?我幫你打聽打聽。」
「社會人士……奔三了。」
閨蜜突然住了嘴,
「應許,你……可千萬別被老男人迷了心啊。他們吃的米比咱們吃的鹽都多,你不是他的對手。有錢嗎?」
「有。」
「你確定你不是被包y了?」
「……」我尷尬地撓撓頭,「應該……確定。」
「我勸你慎重考慮。雖然上頭,但也危險。」
掛掉電話,我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中。
的確,她說得不無道理。
周聿懷在外做生意多年,光我知道的,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林以嶠,那別人呢?
都是成年人,怎麼可能不涉及那方面的事?
當晚,我洗了澡,手機準時受到了爸媽打來的錢。
我看都沒看,躺在床上玩手機。
短短幾天,我的八卦被刪得一幹二凈。
不到半個小時,我困得眼皮子打架,索性關機睡覺。
通常,我習慣把空調調得很低。
可不知怎麼的,今晚是被熱醒的,身上像裹了層棉被。
我踢掉了被子,翻了個身,床陷進去了一半。
睜開眼,周聿懷正坐在床邊,好像剛回來。
「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聿懷的眼神褪去了清冷,顯得格外溫柔。
我動了動,「熱……都是汗……」
「空調壞了,要不要洗澡?」
我懶得動,悶聲悶氣地說:「不要。」
「那我給你擦擦?」
我點點頭,重新閉上眼。
不大一會兒,就覺得一條溫度合適的濕毛巾滑過我的頸部和四肢。
我舒服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隻好任由自己在半夢半醒中遊蕩。
「你怎麼才回來?」我嘟嘟囔囔的。
周聿懷動作一頓,「你希望我回來?」
我沒想到他會直接問我,瞌睡一掃而空。
黑暗裡,周聿懷深深望著我,眼底濃得像一攤化不開的墨色。
他的手輕輕搭在我腰側,溫度貼著睡裙,一分不落地傳來。
「還好。」
周聿懷好半天沒說話。
上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還是我偷親他那次。
氣氛曖昧,我身上更熱了。
再待下去,我大概會直接失去理智。
「我……去個廁所——」
我半撐起身子,肩帶滑下去。
經過周聿懷身邊時,他突然喊了我一聲。
「嗯?」
不等我反應,周聿懷突然將我拉入懷中,低頭封住了我的嘴。
整個人瞬間被清冽的氣息包裹,柔軟微涼的觸感讓我渾身一顫,心率直接登頂。
他撕碎了斯文儒雅的面具,瘋狂地侵佔我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