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位提出聯姻的老人笑一笑,接下他的道歉,最後也算相談甚歡。
從飯店出來,靳浮白送幾位長者上車,又目送長者離開。
準備接過門口侍者遞過來的車鑰匙時,忽然聽見有人用外語討論著一起重大事故。
機場路七車連撞,當場死亡5人。
其中有一個女人,是華人。
靳浮白猛地回眸,手裡的車鑰匙掉落在大理石臺階上。
那天洛城下著連綿小雨,天氣陰沉沉的。
向芋裹著靳浮白的黑色襯衫,穿了一條白色裙子,坐在車裡等著道路解封。
雨幕裡面的車子堵得看不見盡頭,後面有不明原因的車子不住地鳴笛。
向芋前面是警衛線,救護車來了又走,交通警察還在現場維持場面,穿著深藍色制服的外國警察也在其中,不知道說著什麼。
拉著他的司機師傅一連串地外語飆出來,向芋的外語水平有限,隱約能猜到,司機可能是在說,晦氣,還不知道要堵車到什麼時候。
她手機在機場玩貪吃蛇玩到沒電關機,隻能等著警察解決完再放行。
天色漸暗,雨勢不減,沒有貪吃蛇,向芋百無聊賴地合上眼睛養神。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她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人說的是中文。
是靳浮白?
Advertisement
向芋在雨水裡推開車門,扶著車門踮腳,看見人群中靳浮白的身影。
怎麼形容那個場景,所有人都幻化成了沒有聲音的背景,隻有他穿梭在雨裡,身後跟著兩個茫然想阻攔卻又不敢上前的警察。
他從身後的警察手裡拿過擴音喇叭,那張總是盛滿深情的眸子裡掛著慌亂,眉心緊蹙,頻頻喊她的名字:“向芋!向芋!”
如果說愛一個人能夠用聲音傳遞。
一定是靳浮白此刻滿是焦急的呼喚。
第30章 回國 不正經死你算了!
那天的雨不算大, 比起上一個夏天他們相識時長沙的暴雨,其實不值一提。
隻不過淅淅瀝瀝下得密集,打湿了靳浮白的的面容, 他的頭發被自己不耐地撩到額頂, 露出額頭,襯衫沾雨貼在皮膚上。
狼狽,焦急,卻也讓人無法不心動。
向芋站定在擁堵的車流裡,揮手, 跳腳喊他:“靳浮白!我在這兒!”
隻需要一聲, 靳浮白驟然回眸, 目光直直看過來。
他們隔著煙雨,在國外陌生的街上對視, 久別重逢,所以目光比這雨更加纏綿。
向芋看著靳浮白把手裡警用擴音器丟還給警察, 大步向她走來。
他拉了她的手腕準備離開,向芋才回神:“我還沒付車費。”
靳浮白站在雨中,用外語同出租車司機交流兩句, 摸出錢夾把車費付了。
他轉身橫抱起向芋,穿過嘈雜擁堵的車流,穿過警笛聲, 穿過雨幕, 把她輕輕放進車子裡。
車子開出機場路,靳浮白始終很沉默。
一直到酒店的電梯裡,向芋才過去勾他的手指,試探著問:“我來這裡,你不高興?”
靳浮白回眸, 目光深深沉沉落入她眼眸,他說:“我聽說機場路有華人出事,還以為是你。”
話音未落,他一把攬住她的腰,向芋幾乎摔在他的胸膛上,剛剛抬頭,被他的吻堵住唇。
異國他鄉,這家酒店大概不是李侈的產業,裝修風格十分簡潔,向芋一時還有些不習慣。
靳浮白住的不是套房,卻也寬敞得驚人,向芋被他抱著放在,他脫掉雨水浸湿的襯衫,身影籠過來。
向芋轉過身背對他,卻感到裙擺被靳浮白推到腰上,他從身後貼擁抱她。
那大概是所有情.事中,最瘋狂的一場。
事後他們相擁著躺在床上,靳浮白勾起床邊被雨水打湿的白色長裙,眯著眼睛問向芋:“去年在長沙,你穿的是不是這條?”
向芋滿身疲憊,有氣無力地點頭說是。
靳浮白不在國內的這四個月,雖然沒有見面,幾乎每天都要通話或者是發信息,卻不想見面還能有那麼多話題可聊。
他們在深夜相依在一起,向芋給靳浮白講她平淡生活中的瑣碎小事,絮絮叨叨良久,又突然停下:“這些雞毛蒜皮,你聽起來會不會無聊?”
靳浮白在她耳邊輕笑:“很有意思,你繼續說。”
也許是被向芋感染,他也說了一點關於家裡企業的事情,沒頭沒尾向芋也聽不懂。
但她很安靜,認真傾聽也隻記住靳浮白在夜裡的嘆息,他說,無力回天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感覺。
清晨時向芋睡得有些懵了,聽到床邊有手機響,下意識接起電話放在耳邊:“哪位?”
電話裡是一個蒼老溫柔的老人,老人咳了幾聲,聲音裡滿是驚喜,用粵語說了什麼。
向芋猛然驚醒,握著電話不知所措。
好在靳浮白這時從浴室出來,她一臉闖了大禍的神情,哭喪著臉捂著手機,用氣聲同他說,不好了,我接到了你家裡人的電話,好像是你外祖母,說粵語的,我聽不懂......
靳浮白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情緒,笑著接過她手裡的手機,同電話裡的人說幾句粵語。
等他掛斷電話,向芋才忐忑地問:“是不是你外祖母,她有沒有說什麼?”
靳浮白這個流氓,洗完澡隻松垮地披一件睡袍,故意當著她的面換衣服。
一邊慢條斯理地系上襯衫扣子,一邊笑著說:“沒什麼,外祖母問你是不是她未來的外孫媳婦,叫你有空去她那兒坐一坐。”
向芋嚇了一跳:“那你就應下來了?!”
“未來的外孫媳婦,你不是麼?”
他這句情話說得動聽,向芋心狠狠地跳幾下,卻也沒再出聲回應。
那天之後,靳浮白並沒有那麼多時間總是陪伴在向芋身邊。
在國外的靳浮白也和國內不太一樣,有時候向芋起夜喝水或者去洗手間,會發現靳浮白已經回來。
也許是擔心吵醒她,他並不來床上睡,穿著一身正裝西服,闔眼仰靠在沙發裡。
他的眉心總是皺著,似有千萬縷愁緒。
而他的所有愁緒,從不讓她參與。
向芋會在夜裡湊過去坐在他腿上,幫他解開領帶。
往往這時,靳浮白會猛然睜眼,滿目戾氣與防備。
看清是向芋,他那雙眸子才重新柔和下來,深情地看著她,扯起她手裡的一截領帶,吻著她的唇把領帶往她手腕上繞:“怎麼,想來點刺激的麼?”
那段時間在床上,他有種難以言喻的狠勁兒,向芋被折騰得不輕,最後連酒店門都懶得出,吃飯也在酒店餐廳。
他陪伴她的時間很少,卻從來沒有忽略過她。
甚至有一天,向芋坐在餐廳裡,有一位侍者用簡潔的外語同她交流,說靳先生給您安排了午餐。
向芋沒想到靳浮白給她安排的午飯,居然是在長沙時她迷戀的那道骨湯煮木槿花。
掀開湯盅,鮮香撲鼻,她舀起一小勺品嘗,味道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她不知道靳浮白是請了廚子來國外,還是用了什麼其他的辦法。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起“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又是杜牧的古詩,說玄宗為了博得楊貴妃的開心,千裡迢迢讓人把新鮮荔枝送到楊貴妃面前。
向芋有些打趣地想,自己也算是嘗了一次當“貴妃”的待遇。
這話她用信息發給靳浮白,靳浮白抽空回她說,你就這麼點出息?隻想當個貴妃?
後來向芋邊吃掉軟糯的木槿花邊反思。
一是反思自己怎麼就覺得自己才是個貴妃?
二是反思自己,上了十幾年的學,怎麼畢業以後淨是記得一些表面含有“八卦”意味的詩句,連整首詩都背不下來?
她正胡亂想著,桌面上投下一方暗影。
向芋抬眸,是一個男人站在他桌邊,西裝革履,長了一張亞洲同胞的面容。
男人看著向芋笑了笑,禮貌詢問:“這位小姐,能否同你拼個桌?”
她坐的是一張兩人位餐桌,這個男人是想要坐在她對面用餐?
明明餐廳隻坐滿一半,搞什麼拼桌?
向芋才剛吃過熱乎乎的骨湯木槿花,腦子也被餍足的舒適填滿,一時沒有警惕,還以為這男人隻是一個普通的搭訕者。
所以她一隻手撐著臉頰,一隻手放下銀匙,擺擺手指,隨口回絕:“不好意思,這裡有人。”
那男人對她的拒絕置若罔聞,拉開椅子坐到向芋對面:“聽說,你住404?”
向芋也是在他說出房間號時,才察覺到面前的男人也許身份不簡單。
她不動聲色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他什麼目的,隻能反問:“然後呢?”
“也沒什麼然後。”
那個男人笑起來,眼角舒展著細紋,看起來很無害,說出來的話卻是挺犀利,“向小姐,你和靳浮白是什麼關系?你是他的情人?”
向芋如果再敏感點,就該意識到,他叫的是靳浮白的名字。
而不是靳先生。
酒店的餐廳裡有不少食客,向芋可能是諜戰電影看多了,瞄了一眼安全出口的方向,才開口:“不是,我是靳浮白的女友。”
靳浮白多日來的偏愛給了她勇氣,說起這樣的話,並不顯心虛,反而不卑不亢。
那男人略顯意外地揚眉,沉默幾秒,才笑著吐出一句外語。
像調侃,但諷刺意味更重。
向芋外語不算好,但這種簡單的單詞她聽得懂。
他說的是,真愛啊?
一般人遇見這種,要麼如臨大敵,要麼覺得煩人。
可向芋沒什麼特別的情緒,她依然在喝湯,慢條斯理,隻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還點了點頭,肯定地說:“Bingo,我們是真愛哦。”
向芋不會因為其他人的刻意言行影響心情。
何況她今天可是在體會“貴妃”的生活,還喝著靳浮白從一萬多公裡外搞來的骨湯木槿花呢。
腫麼可以不開燻呢?
對面的男人好幾次開口,向芋都看不見似的,舀著湯往唇邊送,還點開貪吃蛇,玩起來。
男人也許沒想到向芋是這樣淡定的性子,愣了一會兒,忽然笑了:“難怪靳浮白喜歡你,確實挺有意思。”
他把男人對女人的興趣說得很是輕浮,向芋頭都沒抬:“聽你這語氣,你沒對象吧?”
“我們這樣的人,不需要對象,懂麼?”
“懂啊,沒有真愛的可憐人。”向芋繼續玩著貪吃蛇說。
男人終於不再坐下去了,起身走到向芋身邊,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向小姐,如果你說的真愛是拋棄家族和背叛親人,恕我不能苟同。”
向芋的貪吃蛇撞死在自己尾巴上,她收了手機回眸一笑,表情燦然地說:“誰要你這隻狗來同呢?”
那可能是她22年人生裡,極其少有的犀利時刻。
也有涉事未深的孤勇在。
是此後好多年,向芋在電視上無意間看見似曾相識的面相,才知道自己當年懟的是國內好有名的一家企業的繼承人,姓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