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隻是人性貪婪,既要又要,他想兩全,便得承受一場空的結局。
九年,我提防褚遠舟,也不斷學他,模仿他,揣度他。
毒藥我面不改色喝下,刺客我亦可以假裝不知他們的主子是誰,我演得愈發依賴褚遠舟,誘他上鉤,再步步為營。
父王留下的虎符,那是一支精銳的部隊,我將他們不動聲色安插在朝中各種軍隊裡面。
八年時間,大部分人都混到了不錯的職位,能為我所用。
26
褚遠舟死了。
我看著他的屍體,吩咐下去:「攝政王護駕身亡,死於逆賊之手,功高勞苦,厚葬,追封為楚王。」
這是我與褚遠舟師生一場最後的體面。
如他所言,成王敗寇。
27
身後陡然靠上了人,沒轉身,熟悉的氣息便傳來。
我的小狼說:「主人,你方才說心悅他。」
他還拿捏不好人的情感,隻覺得不高興。
「你也知道心悅為何意了?」我問。
他垂眸看我:「我知道,像我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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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俞安看來真和外面的人學壞了,他有點磨人。
我抬眸,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聲道:「我騙他的。」
趙俞安高興了,還記得將虎符還給我。
虎符是那夜褚遠舟闖入皇宮,我塞到白狼嘴裡的,他去找到了我的心腹。
今夜,我靜候已久。
28
我與煜王在金鑾殿上相見。
他提著劍,劍上沾著血。
我在龍椅上,遙遙望過去,居高臨下。
「六皇叔,」我輕聲道,「侄兒與您有段時日未見了,今夜,倒是託皇叔的福,皇宮熱鬧不少。」
六皇叔不知有沒有認清局勢,他拿劍指著我:「趙景珩,你在這皇位上坐了八九年,倒不如說是褚遠舟在皇位上坐了八九年,既是無能之輩,不如讓賢給我這個皇叔,免得這天下真姓了褚。」
我說:「皇叔大可放心,這天下不會姓褚。」
「趙景珩!」他聲量拔高,「誰不知你和褚遠舟那點骯臟事,他年近三十不婚娶,府上連個通房都沒有,難道不是因為你?」
想起來了,六皇叔所謂清君側的口號裡,聲討的第一人就是褚遠舟。
「……」
六皇叔真是天真得可愛。
我也懶得和他說太多:「六皇叔,造反的下場您想過嗎?」
他冷哼了一聲,說了和褚遠舟一模一樣的話:「成王敗寇罷了。」
「皇叔知曉便好。」
我話音落下,拍了幾下手,下一刻金鑾殿外,大批人出現。
高處還有提著弓箭的侍衛,隻要煜王稍有舉動,箭就會射出。
我站起來,以勝利者的姿態面對他:「既然如此,皇叔便接受成王敗寇的現實吧。」
這一夜我沒睡,皇宮亂成一團。
29
沒人想過勝者是我。
煜王想的是殺褚遠舟,逼我退位。
褚遠舟想的是讓我假死,他再殺逆賊,屆時皇室無人敢再接皇位這個燙手山芋,會有人出面求他坐上那個位置。
隻是我成了這場宮變裡最大的變數。
接下來好長一段日子裡,朝堂都在清洗,褚遠舟的人、其他皇叔的人又或者是貪贓枉法的人,他們自然承著他們自己種下的果。
我掌實權。
彼時,我將要迎來弱冠之年。
文官和武官,都將在我的掌控之下。
皇權握在手裡,過去九年的蟄伏,已經成歷史。
我給褚遠舟風光大葬,但多數人明白,他的死和我脫不了幹系。
隻是,一介逆賊,這是我給他最後的體面。
所幸褚遠舟孤家寡人,不然這九族誅起來,我還得費心思想想借口。
30
趙俞安成了我身邊名副其實的貼身侍衛。
他幾乎寸步不離跟著我這個主人。
就寢時亦是如此。
我近來在調養身體,這幾年一碗碗毒藥往嘴裡灌,再好的身體也廢了。
正如御醫說的那樣,不好好休養,說不定這剛剛坐穩的皇位就又拱手讓人了。
這次再送到我跟前的藥,和以往的不一樣,沒人敢在我的藥裡耍手段。
隻是趙俞安,他如今愈發適應作為人的身份了。
藥放在一旁,還冒著熱氣,我餘光瞥見他在鬼鬼祟祟往碗裡放了什麼東西。
「趙俞安,在做什麼?」
他轉過身,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我從中看出了點心虛的意思。
我走過去,目光落在那碗藥上,看不出什麼來,於是我看著他,伸手將他垂下還下意識往後藏的手拿了起來。
掌心有個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
「你偷偷摸摸就是為了讓我喝你的血?」
他垂眸,像做錯了什麼,但還是解釋著道:「會好得快。」
我看著他掌心的傷口,覺得自己這些年簡直養了一頭傻狼。
還以為是御醫近來醫術有所長進,結果是自己養的狼在犯傻。
我低頭,在那個傷口上舔了一口,就是普通的血腥味,喉間有點腥甜。
但狼血入喉,我覺得身體熱了些,和這幾日喝藥之後的感受差不多。
舔兩口之後,看到鮮血繼續滲出來,我意識到我怎麼舔他這傷口也好不了,於是將手還給他。
「自己將傷舔好。」
他這幾日估計便是這樣做的,偷偷摸摸在我的藥裡放血,自己再將傷口舔好,神不知鬼不覺的。
傻狼。
他是這皇宮內我最信任的存在,我沒設防,才讓他做得了這些小動作。
趙俞安將傷口舔好,又忐忑看我:「那藥你還喝嗎?」
我覺得頭疼:「端過來。」
他又乖乖端著東西過來了。
我虧空了這麼些年的身體,沒這麼簡單就調理好,加上朝中方安定些,就有大臣重新上奏要選秀。
我頭都大了。
能推一時,難推一世。
趙俞安不聽話,我不準他往藥裡放血,他還是瞞著我偷偷放,那藥苦,他吃準了我嘗不出來。
但我還是發現了。
所以這會兒,傻狼跪在我床榻旁,一聲不吭。
就是那雙漂亮的眸子,慣會賣可憐。
我問他:「除了喝你的血,沒有別的辦法嗎?我又不是什麼野獸,不生啖血肉。」
我寧願休養幾年,也不想喝他的血。
他幽藍的眸子閃爍了一下,半晌後道:「有。」
我等他的回答,於是看了過去,趙俞安眼睛直勾勾看著我。
「侍寢。」
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之後,我抬腳就踹了過去,隻是這對他來說不痛不癢。
我困了,趙俞安識趣去熄燈。
一片漆黑中,人還在床邊跪著。
我又睡不著了,翻來覆去好一會兒,側身望向床邊。
這樣昏暗的光線下,我看到的東西遠沒有趙俞安看到的清晰,但我能清晰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沉默了許久,開口:「滾上來。」
趙俞安得了應允,上了我的榻,與我貼得很近。
耳邊響起趙俞安的呼吸聲。
我問他:「你之前說的學會侍寢,都學了什麼東西?」
趙俞安湊近我,貼上我的唇。
……
我沒想到他說的侍寢,真是侍寢的意思。
我伸手掐著他的肩膀,喘著氣問:「你跟誰學的?」
趙俞安說是和侍衛學的。
人家給他描述,開那些不入流的玩笑, 他倒鉆研上了。
情緒激動時, 我看見趙俞安腦袋上出現了獸耳, 我的腰被毛絨絨的尾巴掃過, 很癢。
我伸手去把玩,趙俞安反應很大。
趙俞安的侍寢, 比喝他的血還管用。
御醫請脈時, 說我的身體大有好轉。
「……」
我倒是像話本子裡那些吸食精氣的妖精了。
31
從褚遠舟死後, 我的手腕倒是讓諸位心思活絡的皇親貴族學會低頭做人。
他們以為褚遠舟死後不管誰坐在皇位上, 他們的日子都會好過, 可我是前攝政王帶出來的皇帝,稱得上青出於藍勝於藍。
朝堂換血。
科舉考上的人才被我提拔到各個位置,兵權也逐漸攏在我手上, 之後下令減輕賦稅, 休養生息。
三年時間,虞朝面目一新。
我這個皇帝做得還算不錯。
百姓們誇的。
身後纏上來粘人精, 我伸手拍了拍趙俞安的腦袋,「乖,批閱奏折呢。」
三年時間,我的傻狼也學會了更多。
眼下他滿臉委屈:「太後今日說我是禍國殃民的妖精。」
「……」
說起母後,三年前宮變之後,她便處決了她那位情郎, 如今陪在母後身邊的是別的男子。
我不管母後的私事, 隻要不過火。
她勸我立後納妃許久。
趙俞安這麼大一個男人在我的寢宮來去自如不是什麼秘密, 他們不知我的白狼去了哪,隻當是三年前跑丟再沒有回來,但白狼失蹤顯然沒有皇帝是個斷袖更令人關注。
他們不敢在我面前嚼舌根,母後也知道柿子挑軟的捏。
我說:「要不朕立你為皇後?」
趙俞安搖頭:「他們說皇後要日日給太後請安。」
他討厭母後。
討厭除我之外的多數人。
我哄他說:「我給你幾個免死金牌玩吧,以後碰到母後,你就轉頭走, 她要治罪, 你便拿免死金牌出來,用完了再來拿。」
雖然都知道趙俞安是我的人, 但他畢竟沒有位份, 出去還真可能會被欺負。
我的後宮一直是虛設的。
我手中把控的權勢越大, 什麼大臣和皇親貴族也管不上我的事,直到世家貴族認清現實,他們放棄往宮裡送女兒, 想送兒子了。
「……」
荒謬。
也不怕被狼咬死。
番外(褚遠舟視角)
小皇帝十歲時生得粉雕玉琢, 像姑娘家家,那時候要他死很是簡單。
幾位親王派去的刺客,我放任不管便是。
隻是他大難不死,我改變了主意, 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結果八九年的時間, 我看著他生得愈發好看,一顰一笑都動人。
他慣會勾人和示弱。
我心軟了,我想將他藏在宮殿深處,僅我一人可見。
隻是我的自負還是讓我付出了代價。
小皇帝心狠, 他隻對那匹妖狼心軟,我到死都嫉妒。
成王敗寇,我認。
番外(趙俞安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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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貼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