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商邵卻不理她,語氣平靜地說:“你想讓我在新年這天失去你。”
應隱心裡一緊:“……對不起。”
“以後每一年除夕,都會是你的忌日。”
“不是的……”
商邵目光奇怪地停在她臉上,反復看著:“每一年的春節,別人闔家團圓,我隻會記得你在這天埋在冰雪裡。”
應隱憋了很久的眼淚流了下來。她一直忍著,為了尹雪青的妝。
“你是真的覺得你走後,我還可以好好生活。”商邵用拇指指腹撫著她臉上的湿痕,“覺得你走以後,我一身輕松,沒有負擔,傷心個幾個月,頂多一年半載,就能走出來,開開心心擁抱新生活,偶爾想起你,為你的病可惜,關注我妻子兒女的身心健康,告訴他們爸爸有一個朋友就是這麼走的,是嗎?你是真的覺得,隻有你的愛才是愛,我的愛不是愛。我不愛你,或者隻愛一點,所以你可以想走就走。”
應隱淚流滿面,隻能無力地說:“不是這樣的……”
“你走之前,有沒有想過哪怕一秒,‘我走後,萬一商邵接受不了,他要怎麼辦?他怎麼要過好這一生’?”
“我想過。”應隱垂著臉,眼淚從眼眶裡徑直砸落地上。她點著頭,安靜地吸一吸鼻子,“我想過,……我真的想過。”
她說完這一句,腰肢驀地被商邵死死按住。他不留餘地,深入地吻進她。眼淚滑進唇齒中已經溫熱,苦澀地化開在兩人勾纏的舌尖。
吻著吻著,他失控失態,不由分說地將手深入不該之地。
他好像什麼都忘了,忘了這裡是片場,忘了劇組一大幫人正在等她,隻一心一意地吻她,要把她失而復得的生命都強行留住在吻裡。
應隱的呼吸一滯,緋紅的雙眼驚慌地抬起看向他。
商邵也在看她。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居高臨下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將應隱看得忘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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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她。
卻又不是真的要,因為時間不夠。他盯著她,在對視的目光中,指腹劃過她的唇縫,捻上上方的唇珠。應隱軟下來,站不住,快順著門扇滑坐下去。
反而是坐到了他掌心上。
“站好。”
他不扶她,隻是託著他的那隻手青筋突起。黑色羊絨大衣衣冠楚楚風度翩翩,如此齊整。
應隱一點聲也不敢出,呼吸已經用力屏著了,但還是顫抖。
商邵的唇貼住她滾燙起來的耳廓:“想我嗎?”
應隱說不出口想,但她的身體替她說了。其實前後算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個多月,可是她身體裡偏偏住了一個食髓知味的靈魂。
商邵氣息冰冷又滾燙,在她的反應裡若有似無哼笑一聲。
天徹底黑了。
片場左右等不到人,又不敢吭聲,俱蹲著抽煙。慄山抱臂坐在導演組的戶外月亮椅上,冷聲吩咐俊儀:“去叫她,問問怎麼回事。”
姜特沉默地撥弄灶膛,那裡面塞滿了木柴,被火燒得通紅,正隨著他的動作而帶起一連串的火星。
俊儀應聲,抄近道摸黑過去,一推門,沒推動。
“有人嗎?”小姑娘天真地問。
應隱的眼神慌張又迷離,身心都緊提著,神情向商邵求饒。商邵沙啞的聲音沒了實質,隻剩氣息:“問你呢,不回答?”
俊儀警覺得很:“誰呀?誰在裡面?”
應隱隻能緊著嗓子說:“是我……我難受……再等一會,五分鍾。”
商邵提醒她:“五分鍾好不了。”
俊儀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很不簡單:“你一個人?你是不是又想——”她聲音輕下去,不敢把那不吉利的字眼說出口,“你別做傻事!”
“不會……唔……”她又被商邵吻住。
這樣時候的吻,跟那些純情的當然不同。她舌尖被纏出唇外,漂亮的唇半張著,津液無法吞咽。
她沒了聲響,俊儀急了,更用力地推門:“應隱!你開門!”
砰的一聲,開了一道縫的門又給嚴嚴實實地撞了回去。
俊儀腦袋冒問號,眼裡冒眼淚,聽到門裡應隱無奈地說:“我不是一個人,我……我……”
“她跟我在一起。”商邵終於好心地出聲。
俊儀愣了愣,轟地一下從頭紅到腳。
門外又傳來遠遠的問話:“她在裡面?”
怎麼是姜特?
俊儀剛滿臉通紅地蹲下,不敢蹲太近,怕聽到不得了的聲音。一見姜特,她噌地一下又站起來,手指不自在地擦著褲縫:“她她她……她鬧肚子!”
姜特看得出她在撒謊,腳步仍在靠近,夜色也擋不住他銳利的雙眼:“她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
俊儀一個頭兩個大,主動向前一步拎起姜特胳膊:“你不懂,女孩子的事情你懂什麼?美女的事情你少管,你漱口了嗎?拍吻戲要漱口的!我我給你拿漱口水……”
姜特:“……”
“你的男主角找你,你想不想吻他?”商邵俯下身,堪稱克制地親她耳垂。
在他要命又充滿佔有欲的問題中,身體裡一直推疊的感覺卻臨了界,應隱喉頭溢出細微又短促的哼聲,不顧一切要推開商邵,腳尖在高筒靴裡繃緊了。
動靜卻在這時候止了。
“該去拍戲了。”他彬彬有禮地說,看著應隱的眼,將右手並著的食指和中指,在左手纏著的領帶上細致正反地擦了一遍,擦掉水痕。
應隱大張著雙眼,那眼神如此單純懵懂,裡頭隻有不敢置信。
可她倔強,縱使腿還軟著,玉似的鼻尖還脆弱地紅著,卻真預備走了。
商邵眯了眯眼,猛地一下將她禁錮回懷裡,左手五指張開,掌住她下半張臉,有淡淡水腥味的領帶跟著捂進她唇中,收住了她的失聲驚呼。
他深深地看著她,強勢扣住她腕骨:“真舍得走?”
下一秒,應隱被他翻折過身按到門上。
第83章
身體裡的戰慄一陣覆過一陣,應隱目光在門葉上持續了幾秒,才從迷離中找回焦點。
她纖細的腰肢還軟陷著,就著姿勢回眸,看向已經退出一步的商邵,不知道是委屈,還是怪罪。
商邵微喘,勻了勻呼吸,沙啞著低聲問:“燈在哪裡?”
“不開燈。”
“想看你。”
“不要!”應隱喚了他一聲,按住他抬起的手。
她衣衫不整,穿的又是尹雪青的戲服,十分俗豔,遠不是她平時的端莊大方。她不想讓商邵看到這幅模樣。
商邵依她,不再有動靜。
黑暗中,衣料輕擦的窸窣聲響了一陣。應隱沉默著穿衣,身體深處還留有他的熱度和觸感,因為久違,所以鮮明深刻。他進得強勢,退得幹脆,像是隻為了滿足她。應隱心裡想,原來真的有男人對這種事毫不貪戀。
待窸窣聲靜了,商邵撫一撫她的眼:“好了?我陪你去片場。”
他多不想放她去,但她是演員,把她按在這裡狠幹一頓,讓她蹺了這場戲,改天就該有爆料說她戀愛腦耍大牌毫無敬業精神視劇組為兒戲。
他來這裡,是為了託住她,而不是拖住她。是為了當她的風箏線,而不是韁繩。
“你這樣……”
太羞恥,她沒能說完,商邵回道:“過一會就好。”
已經過了六點,月亮還沒升到窗子上,屋子裡黑沉沉的一片,一切東西都隻剩了輪廓。厚實樸拙的手工家具,被褥與沙發,梳妝臺的塔形——一切輪廓都顯得那樣粗笨,唯有他和她相對的剪影流暢著、纖細著,像兩筆工描。
應隱挨過去,貼抱住他,內心想,要是這是精神分裂,該怎麼辦呢?好真實,好美麗,靠她自己,怕永世都清醒不了。
但願長醉不願醒。
商邵拉開門,陪她出去。外面有月光,視線比屋子裡要明亮不少,是一種深藍色的明亮,像沁在克萊因藍的亞克力中。鞋子踩雪的咯吱聲靜悄悄地響了幾步,停了下來。
商邵拉住應隱的胳膊,就著這樣的光線凝目看她。
她的面龐、頸項,都如凝脂白玉,肉貼著骨,如此緊致精巧,纖秾合度,在月光下瑩瑩一層玉色,眉心、鼻尖、下颌綴著一點月光,恰如水頭。
他看得如此仔細,讓人感覺到他目光的實質。應隱抬首,與他對望一陣,眨眼時,被他安靜地吻住。這是補上剛剛在屋子裡荒唐過後的。
離片場還剩一小截路時,已經能看到木屋裡透出的燈火之色。應隱準備的新年手信派上了用場,一進屋子,牛奶曲奇與杏仁酥、陳皮餅的甜香味飄滿了空氣,沒什麼等著上工的焦躁氛圍,倒有些等著吃年夜飯的溫馨。
“對不起大家,遲到了幾分鍾。”應隱誠意地道歉。
這是她頭一次,劇組一會覷商邵,一會覷慄山。
就剛剛那一會功夫,關於影後男朋友的身份已經從內地遊艇會猜到了香港富商,又從海歸高管猜到了大學教授,說什麼的都有。
【不可能是高管,不像。】
【手上那塊表看著是真低調,一千多萬,不知道的還以為破萬國。】
【那直升機也是他的吧?】
【那就不是啥教授】
最終什麼也沒扒出來。
如今人到了眼前,心底的那些聲音又偃旗息鼓了,隻覺得他尊貴,往那兒一站,按說也沒吭聲也不盛人,但就是讓人不敢大聲喘氣說話,最無賴的人在他面前都恭敬了三分,最粗鄙的人到他眼前也懂了教養——瞧大攝蔡司,平日裡最愛蹲著抽黃鶴樓,剔牙都不避人的,這會兒站得筆直,手是手腳是腳的,臉上無端笑三分。
按三流小說寫的,他像神祇像天上月,出現在這兒,讓人誠惶誠恐。
慄山沒關注小小片場內的氣氛變化,看了應隱數秒,叫過化妝師,下巴輕抬示意:“補妝。”
不必副導演和各組指導喊話,所有人已經各就各位。
姜特剛被俊儀按著灌了小半瓶漱口水,嘴裡火辣辣的疼,心想你們城裡人是真會給自己找罪受。此刻見她又拿了新的遞給應隱,便散漫地抄著手,等著,看著。
他沒看商邵,但身體的感知如草原叢林裡的狼,敏銳地捕捉著一切。
感覺到商邵的目光在他身上暫作停留時,姜特也將視線從應隱身上挪開。
他毫無情緒地看他,他也毫無情緒地看他。
不知道誰勝了,姜特隻知道自己捏緊了雙拳。
其實他大約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擁有他們社會裡最頂級的地位,他一雙皮鞋、條褲子,就能買下他們家所有的牛、所有的羊。那種氣質,是因為有天生上位者的從容與氣度託著他。
她喜歡這樣的?可是第一次見她,她明明就像頭鹿、像頭羊,細弱、純淨,天生地適合被雄獸按在爪下——
她是能同時激起男人徵服欲、捕獲欲、保護欲與掌控欲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