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由此也可以看出,班家人至今都不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乃是謝家人。若是其他人,腦子裡早就轉了無數圈,列舉了無數的嫌疑人,唯有班家,他說什麼,他們便信什麼。
他喜歡這樣聽話的朝臣。
“朕聽殿中省的人說,最近進貢了一些荔枝,朕記得班家人愛吃這個,讓人明日一早就送一筐子去。”
“是。”禁衛軍統領想說自己不管這事兒,可是見陛下昏昏欲睡的模樣,他低聲應了下來。站了半會,確定陛下已經睡著以後,他輕手輕腳退出內殿,轉身見王德守在門外,兩人互相見了一個禮。
禁衛軍統領對王德使了一個眼色,王德跟著他到了外面。
“王公公,陛下說明日一早,讓殿中省送一筐子荔枝到靜亭公府去。”禁衛軍統領看了眼內殿,壓低聲音道,“陛下已經睡了,最近陛下覺輕,就要勞煩王公公了。”
“陳統領說的這是什麼話,伺候好陛下,是奴才們的本職,何來勞煩一說。”王德嘆氣,“隻是這荔枝卻比較麻煩,今兒東西送上來以後,便送到了各宮去了。就剩下東宮與寧王殿下那裡暫時還沒送,這……”
“既然如此,便讓兩家都少得一點兒,”禁衛軍統領道,“陛下發了話,我們也不過聽令行事,太子與寧王殿下若有不滿,隻能請他們到陛下或是皇後娘娘跟前爭辯了。”
“陳統領高見。”王德笑著應下。
“滾開!滾開!”
“來人!”
“陛下又驚夢了。”王德與禁衛軍統領匆匆走回屋裡,面上卻不見得有多驚慌。自從陛下中風以後,便常常做噩夢,他們都已經快習慣了。
五月末的京城,說熱便熱起來了,一點猶豫都不帶的,便開始悶熱難耐。
班淮幫著容瑕把折子呈現到雲慶帝面前時,也不知道雲慶帝受了什麼刺激,折子還沒有看完,臉上便露出無限懊悔之色,甚至還隱隱帶著幾分……驚恐?
“水清,”雲慶帝手已經不太靈活,拿著折子不住的發抖,“君珀是個好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他。”
班淮心中雖然十分疑惑,但是仍舊從善如流地謝恩:“多謝陛下,微臣回去後,便把這個消息轉告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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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朕會親自安排人去探望他,”雲慶帝眼神有些躲閃飄忽,甚至還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瘋狂。班淮不敢多看,沉默地低下頭來。
天氣一悶熱,人就感到難受。好在容瑕的傷口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不然這麼悶熱的天氣,定會引得傷口發膿。
他身披素色寬紗袍,面上仍舊帶著失血後的蒼白。
陳統領與容瑕相對而坐,面有難色的說明了來意。
原來是雲慶帝最近睡不安穩,所以想要容瑕給他抄一份經書放在室內,然後再畫一對門神貼在大月宮內殿的門上。
“為陛下分憂,是微臣的榮幸。”容瑕應了下來,但是在起身行禮的時候,陳統領還是看到他臉上露出幾分痛苦之色。看來容瑕的傷口並未痊愈,所以才會動一下便疼。
陛下之前因為太子的事,遷怒到容瑕身上,打了他板子。現在容瑕傷口未愈,又讓人家替他抄寫經書畫門神,這事做得……
幸好容瑕對陛下一片忠心,若是遇到其他人,隻怕早就心生不滿了。
為臣者自該忠君,但是為君者,也該體恤朝臣,不然龍椅便坐不長久。
“侯爺。”等陳統領離開以後,杜九的臉色才垮了下來,“雲慶帝真是欺人太甚。”
“有什麼可氣的,”容瑕淡淡地站起身,“我這會兒巴不得他身體康健,好好的活著。”
“主子?”
“至少要活過明年三月,”容瑕語氣冰寒,“至少在我辦喜事的時候,不能沾上晦氣。”
“那這些經書……”
“讓雲方丈操心去,”容瑕冷笑,“我養了他這麼久,可不是為了讓他陪我參禪念經的。”他低下頭,從旁邊抽屜裡取出一隻草蚱蜢放在手裡慢慢把玩,臉上的表情才好了幾分。”是。”杜九覺得伯爺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伯爺,靜亭公府又派人送東西來了。”
這個又字,顯得意味深長。杜九覺得,這話沒什麼毛病。
很快東西送了過來,是一籃子冰鎮著的荔枝,讓人看了便食指大動,忍不住剝開兩顆吃起來。
容瑕讓杜九親自把靜亭公府送東西的下人送出去,自己卻看著這籃子荔枝發呆。
說是一籃子,實際上是半籃子冰加上面鋪著的一層荔枝而已,但是這種被人惦念著的感覺卻很好。
冰塊散發著涼涼的寒氣,容瑕拿了兩顆放在掌心,心中的燥意也被這股涼氣壓得無影無蹤。
當天晚上,容瑕親筆所畫的門神圖便送到了雲慶帝面前,因為經書太長,一時半會還抄不完。
門神剛送來,雲慶帝便迫不及待地讓陳統領親手貼到門上去。或許……或許他年少時期的同伴,在看到門神畫是容瑕所作以後,會放過他。
“陛下。”王德捧著一個託盤進來,裡面放著一個醜陋的香包,上面的字歪歪曲曲,勉強認得出是一個福字。
“這是什麼東西?”
“今日奴婢到靜亭公府送荔枝的時候,福樂郡主交給奴婢的,說這是她特意繡的福氣香包。”
雲慶帝不知想到什麼,忙道:“快把這個放在朕的枕頭下。”
“是。”王德笑著把香包壓在了雲慶帝所睡的枕頭下。
他看了眼這個蒼老的帝王,躬身退了下去。
這一夜,雲慶帝睡得極其安穩。沒有噩夢,也沒有起夜,一夜睡到了天明。當他睜開眼,看到窗外燦爛的陽光,恍然覺得,自己似乎很久都不曾這般輕松過了。
他甚至發現,自己麻木的雙腿與右臂都有了感覺。
是因為香包,還是因為那對門神畫?
又或者兩者皆有?
“來人!”
“傳朕的命令,賞福樂郡主,成安侯。”
接下來的幾日,雲慶帝都睡了安穩覺,他甚至能在太監宮女的攙扶下,下床走上幾步。當成安侯遣人送上抄好的經書以後,雲慶帝覺得,他很快就要擺脫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的苦日子。
賞賜源源不斷地送到班家與容家,誰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怎麼了。
倒是關於陛下漸漸康復的消息傳到了前朝,不少對蔣洛早就不滿的大臣們忍不住期待著陛下臨朝的一日。
還有流言傳出,說是福樂郡主與成安侯為了陛下的健康,去了某個寺廟祈福,所以陛下才能好得這麼快。但是這個流言沒有得到證實,誰也不知道真假。
不過大月宮內殿的門上多了一對門神畫,而且還是成安侯真跡的消息,到底是傳了出去。
第98章
“父親,母親, ”班恆送走宮裡來的太監, 鑽頭一臉霧水地對家人道,“陛下最近幾日是怎麼了, 老往我們家送東西,嫌好東西太多了?”
“或許是看在我們借了太醫給謝家的份上?”班淮比兒子還摸不著頭腦,他把容瑕寫的謝恩奏折交給雲慶帝後,雲慶看完折子雖然略有動容, 但也沒讓他覺得對方感動到無法自抑的地步, 怎麼才過了沒兩天, 就一個勁兒往他們家塞東西了?
“國公爺, 小的打聽到了,”班淮身邊的長隨小跑著進來, “陛下不僅給咱們府上賞賜了東西, 成安侯的府上, 賞賜也是源源不斷, 外面都傳我們兩家人得了陛下青眼呢。”
“我們家什麼時候沒有得青眼?”班淮揮手讓下人退下,心裡隱隱覺得不安,陛下以往雖然厚待班家,但也不像現在這樣,日日往他們家送東西,仿佛迫不及待向世人證明,他對班家人有多好似的。
“陛下沒那般看重謝家吧,”班恆有些猶豫道,“怎麼可能為了謝家做出這麼多事。我聽說謝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陛下與皇後隻是派人問過兩遍,他們家得的賞賜,還不如我們家一半呢。”
“姐,是不是你上次進宮跟陛下說過什麼,讓他對我們班家好起來?”班恆扭頭去看班婳,最近幾日他姐闲得無聊,看到家裡有個繡娘繡的東西漂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也要學刺繡。
學了好幾天,勉強懂得針怎麼拿,線怎麼理,然而繡出來的東西卻不能看。若不是他今天偶然碰見,還不知道他姐這麼無聊。
“我也沒說什麼,”班婳左手食指隱隱發疼,根本沒心思聽班恆剛才說了什麼,現在聽到他問這些,她愣了一下才道,“要不我派人去成安侯那邊問問,或許是因為他做了什麼,陛下才對我麼另眼相待。”
“這倒也有可能,”班淮附和地點頭,扭頭去看沒有說話的陰氏,“夫人,你意下如何?”
陰氏緩緩點頭:“嗯,去問一下也妥當。”
成安侯府裡面,送禮探望的人,宮裡送賞賜的太監,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差點踏平了成安侯府的門檻。這些人在容瑕受傷的時候不曾探望,容瑕沒有怨過他們,但是他們現在來了,容瑕也不會熱情招待他們。但是沒有人覺得容瑕這樣做得不好,反而對容瑕的品性更加吹捧,仿佛他就是不世出的聖人。
班家護衛上門時,容瑕正在與門客王曲說話,聽到下人傳報,便對王曲道,“稍等。”
王曲看到侯爺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焦慮。他承認福樂郡主是個很好的女人,但是侯爺對福樂郡主的態度,實在太過了些。君子愛美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卻不能耽於美色。
不過是班家的一個下人,便讓侯爺露出這般急切,若是班家的那位郡主上門,侯爺還會做出何等姿態?
容瑕見到這名護衛後,面色柔和了幾分,“你們家郡主派你過來,所為何事?”
“在下見過侯爺,”護衛給容瑕行了一個禮,然後道 ,“郡主派屬下來,是想問一問近來發生的事情。”
“哦?”容瑕挑眉,“你們家郡主是在擔心陛下賞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