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裹在風裡,路的盡頭是他站在滿桌的豐盛後,手捧粉色的蛋糕,看向我的眼眸璀璨耀眼。
我定定地抬眸看他,一時失語。
他說:「生日快樂,許昭月。」
我壓下心頭絲絲異樣。
「謝謝。」
「不過你怎麼會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就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
一是因為,我身份證上的日期並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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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在鄉下上戶口,出了岔子,把農歷七月十七號登記成了陽歷九月九號。後來我媽說記農歷的麻煩,幹脆就按照身份證上的來,還是個好日子。
除了記憶裡的那個小老頭會年年記得我真正的生日,再沒有旁人。在鄉下陪小老頭住的那兩年,構築了我最快樂的童年。
二是因為,長大以後我並不喜歡過生日。
媽媽說她生我時九S一生,幾乎要了半條命,我的誕生日就是她的受難日。所以那天我總是會背上愧疚,和爸爸一起給媽媽準備禮物,對身為主角的媽媽說很多感恩的話。
時間一久,我無端對生日感到厭煩。
因此少有人知道,今天才是我的生日。
陳淮安把蛋糕插上蠟燭,避而不答。
然後從角落裡掏出一臺相機。
「要不要拍照片?我看女生都挺喜歡記錄的。」
「還是說你需要去化個妝,我可以等你。」
見我盯著他不說話,他扭過頭去,耳邊染上落日的緋色。
「我的意思是你怎麼樣都好看,化不化隨你。」
我搖頭,將幾縷落下的發絲別至腦後。
佯裝鎮定地拉開凳子坐下。
打著哈哈亂猜一氣。
「我們之前該不會認識吧?不過我記憶力一向挺好,但凡長得帥的我肯定記得。難道......你整容了?」
男人搭在機框上修長的手指不動聲色攥緊,又松開。
濃密的眼簾遮住所有情緒。
他掀起眼皮,煩躁道:
「神經病啊,老子純天然的帥好不好?」
周圍莫名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氣氛一下被打破,我頓時輕松了起來。
「哈哈,我就說現在醫療也沒到看不出來的地步。」
「菜好香啊,餓S了,可以吃了嗎?」
他點燃蠟燭,單手指了指。
「不行,先吹,再許願。」
「搞這麼肉麻,雞皮疙瘩起來了。」
他冷笑一聲,然後抱臂杵在我邊上。
褪去純情,那種悍匪氣質又出現了。
「......」
我被迫照做。
閉上眼睛的那瞬間,腦袋上一重,然後耳邊傳來兇巴巴的男聲唱的幹巴巴且跑調的生日歌。
還有幾道快門聲。
吹滅蠟燭,睜眼。
巨大的禮物箱從桌底的幕布裡被掏出,放在桌面上。
男人語氣強硬。
「拆。」
「......」
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沒見過這樣的。
「不都是些老套的手鏈啊、項鏈啊什麼的,猜都能猜到,沒意思。」
他沒反駁。
然而開箱後,我突然愣住。
從裡面依次拿出來的是一條手工針織的彩虹糖圍巾,有些地方松緊不一,看得出來是新手。然後是一塊有我名字的生日祝福刺繡,歪歪扭扭的,也許他繡了很久。
還有拼圖、手工編織包、線鉤小熊......
但凡是網上火過的情侶手工禮物,都出現在了這個箱子裡。
有些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轉瞬即逝。
「你直播時提過生日願望,不巧,我記憶力也很好。」
聽到他的話,我隻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怔怔地望著他。
我是說過,但那些隻是為了體現我的單純,為了貼合人設。很多隻是隨口一說,並不是真心的,甚至有些具體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也許我也提過我的生日。
看著面前的禮物,周圍用心的裝飾,一桌子的拿手菜,不那麼熟練的自制蛋糕。
我突然就想到了網上很火的那句話——這不需要很多錢,但要很多愛。
我不敢探尋這裡面究竟藏著多少真心和喜歡。
伸手拿下頭頂的重物,才看到那竟然是一頂全鑽皇冠。
「......」
我撤回,這也需要很多錢。
這時,陳淮安遞過來一盒薯片。
「最後一個了,拆吧。」
我猶豫接過。
拉開,玫瑰花的尾端系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張黑色的銀行卡。
「我的全部存款。」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剎那,我就把卡扔了出去。
要S了,燙手。
當事人一臉懵逼:「?」
我默默又撿了回來,然後把卡推了過去。
「要不起。」
「什麼要不起?」
都要不起。
他還想說什麼,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帕金森你懂嗎?我有這個,錢太多我手拿不穩的。」
「禮物我知道,你花錢找人幫忙做的。」
「胃病你聽過嗎? 我再不吃飯就要復發了。」
他:「......」
我發誓,這是我有史以來吃過最快的一頓飯。
埋頭暴風式吸入。
連什麼味都沒嘗明白。
18
誰知道半夜遭老罪了。
上吐下瀉,又發高燒,差點把膽汁吐出來,別提有多狼狽。
我白著張臉從衛生間爬出來。
敲開陳淮安房門。
看見我的剎那,他瞳孔驟縮,眼底迅速泛起一絲驚慌失措。
從地上抱起我,指尖不住顫抖。
「去醫院。」
我縮在他懷裡,說話都費勁,隻能用氣聲問。
「你是不是對我懷恨在心已久,給我下毒了。」
他沒聽清,湊近了些。
「什麼?」
「我說,你水靈靈的女朋友沒了。」
「別亂講,趕緊呸呸呸。」
在他拿上車鑰匙要出門前,我拽著他的衣袖執著重復。
「給我拿個口罩。」
「......」
到了醫院掛急診。
醫生說是因為我本身體質不好,八成晚上又吃了辛辣寒涼的刺激性食物,才導致的急性胃腸炎。
陳淮安下意識看向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我默默移開視線。
錯怪他了。
早知道吃辣條不就冰糕了。
深更半夜,打點滴地方沒什麼人。
我躺在病床上。
陳淮安忙前忙後,把我安頓好,又拿著藥方去給我開藥。
他走後,有個小護士期期艾艾地走過來。
「姐姐,請問你們是情侶嘛?」
我瞬間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眼前的女孩青春活潑,有種健康的漂亮。
和現在狼狽的我形成鮮明對比。
陳淮安可以因為漂亮喜歡我,自然也可以喜歡上別人。
於是我笑笑。
「馬上不是了,你看上的話,可以追。」
「啊?」
她愣了下。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她發燒腦子糊塗了,你別當真。」
不知道什麼時候陳淮安回來了,他冷著臉解釋。
女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
食指對著戳了戳,鼓起勇氣道:
「那,姐姐我還可以追你嘛?」
「......」
「......」
男人的臉徹底黑了。
小護士遺憾離場。
陳淮安把藥放在床頭櫃上,又倒了杯熱水遞到我嘴邊。
陰陽怪氣的。
「喝吧姐姐。」
「怎麼不喝,是嫌我回來的不是時候嗎,姐姐。」
「還是覺得太燙了呢姐姐。」
我默默把被子拉至頭頂蓋住,假裝聽不見。
就這樣不知不覺睡著了。
再睜眼,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俊臉。
已經到家樓下,陳淮安正打算抱著我從車裡出來。
見狀他又坐了回去。
「你醒的可真是時候。」
「來說說,怎麼就馬上不是了?」
我憋了半天措辭,最終選擇最老套的經典臺詞。
「我們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他眉峰微凝。
「你太膚淺,隻喜歡我的臉。俗話說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馳。」
他宛如聽到什麼笑話,直接氣笑了。
「放什麼狗屁?老子到現在碰過你一根頭發沒?」
「......」
「反正我不喜歡你,我們沒有感情。」
他嗤了聲,突然伸手掰過我的下巴,摩挲了下我的唇瓣,猛地覆上來,一路攻城略地。
久到氣息紊亂才分開。
然後不由分說把我的手貼到他臉旁。
「扇。」
「如果你不喜歡那這就是冒犯。」
我掙扎幾番無果,壓下內心翻湧而上的情緒。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但凡長得帥的湊上來我都不會拒絕。」
周遭的空氣被包裹得嚴嚴實實,車內陷入S一般的沉寂。
男人唇線抿直,聲音裡終於染上幾分慍怒。
「行,許昭月你可真夠牛逼的。」
19
從那天開始,我們陷入了冷戰。
這個世界上,真心最可貴,最不能玩弄。
他比我想的還要認真,但我給不了除了逢場作戲之外他真正想要的。
陳淮安過界的喜歡,讓我覺得不該屬於我的幸福壓迫著我,像一個難以承受且意料之外的負擔。
我沒辦法再坦然地接受。
於是我開始刻意避免和他獨處。
這天睡醒之後,我選擇出門逛逛。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熟悉的小吃街。
才下午五點,已經人滿為患,尤其是大爺的炸貨攤,已經排滿了長長的隊伍。
我戴著帽子口罩不明所以。
隨手拉過路人詢問。
他很詫異。
「你不知道嗎?有個最近很火的女網紅在這直播吃蟲,一下就帶火了大爺的攤子,現在全國各地的網友都慕名而來,想嘗嘗鹹淡。」
「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那個女網紅,好奇線下真人長啥樣。」
「我不跟你說了,排隊去了,馬上吃不著了!」
我:「......」
隻是一段時間沒上網,外面的變化竟然翻天覆地。
我挑了塊陰涼的空地坐下。
攤前人頭攢動,人群熱熱鬧鬧,有幾個性格外向的哀求大爺給自己留點,別又沒了。
大爺不答,笑呵呵的,臉上的汗水與皺紋交融。
不知道在這坐了多久,等到夜幕垂至。
大爺聲音洪亮。
「賣光嘍,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吧。」
有人失落,有人唉聲嘆氣,有人問大爺明天還出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