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眼神,就看著對面的幾個小伙伴個個低著頭猛往嘴巴裡扒飯,他們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樣子差點讓我笑出聲。
這頓飯吃的,有人遊刃有餘演戲,有人帶著八卦看戲,有人錯亂不解,有人怕是要咬碎一口牙。
真精彩。
假期結束不久就要迎來一月一次的月考,看似普通且平常,卻是我重生來的第一次考試。
上一世也就是這個時候,我的成績一落千丈。
而如今,我自然要把握好機會。
當然,不止月考。
我晚自習遇到難題就抱著書去向付庭浔請教數學題,他溫和的嗓音配合簡單易懂的解釋,讓我突然開了竅。
秦朗依舊沒什麼情緒地坐在那兒,聽著他的同桌和前女友熱火朝天地討論,也不知道具體聽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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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林染出神地望著前面幾個男生的背影,在幽暗的燈光下,我突然想給她的心理防線再來一擊。
「秦朗!」我突然喊道,林染幾乎是瞬間扭頭看向我,前面秦朗的腳步也頓住了。
我推推林染的手,故作難為情地央求道:「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說點事~」
她的眼神從我和秦朗中間掃了兩遍後,點頭離開了。
我覺得她不甘心,而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她不敢和我撕破臉,尤其是自己不佔理的情況下。
秦朗就站在原地等著我走過去,我從兜裡掏出一個福袋遞給他,坦然道:「沒別的意思,這是暑假給你求的,我留著沒用,還是送你吧。」
他輕微怔愣,低頭看著漂亮的大手捏著小小的福袋。
「人家說放枕頭下,會保佑學業的。」我深呼吸,假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晚安。」
我沒回頭,也不知道他在我身後是什麼反應,私以為,他內心裡應該挺驚濤駭浪的。
伎倆不高級,但是用對了人就有奇效,十多年了我還是很了解秦朗。
我剛進宿舍門,就見林染歪在床頭看著我。
我報以友好的一笑,沒回應她熾熱的目光。
5
林染哭了,在月考成績出來後第二天,她和秦朗前後腳進了教室門,趴在桌子上哭得肩膀一顫一顫的。
秦朗臉上帶著慍色,接觸到我的目光後生硬地撇開了頭。
吵架了?我半眯著眼,比預期要來得快一些。
我沒理她,我們現在算是冷戰吧。
昨天成績貼在了公告欄,我位列年級第六,平常隻是中上遊的我,這次有了數學的加持,成績像坐了火箭。
林染目瞪口呆,隨後掐著老師進來的時間尖聲喊道:「頌頌!你再著急數學成績,也不能抄秦朗的吧!不能欺騙自己啊!」
我人傻了,這個場面上輩子我可沒有機會見識。
我和秦朗在一個考場,座次挨著,數學老師是個老頭,嚴謹又古板,不過,面對秦朗這位班長和我這位語文課代表,老頭多少有點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我沉了沉氣,在S寂的氛圍中舉手:「老師,我可以重新做一遍!但是,我覺得林染的成績也有異常。」
班裡好像時間靜止了一般,似乎是沒想到平常親得跟連體嬰一樣的我和林染,今天竟然如此針鋒相對。
林染看我的眼神震驚中帶著慌亂,我直直地看回去,聲音不卑不亢:「如果每個人進步都要被懷疑的話,索性一起質疑。」
其實林染的成績漲幅並不誇張,隻是不知道她是單純還是蠢,當著我的面準備小抄也就算了,竟然還試圖往我頭上扣一頂鍋。
我和秦朗座次相連,她右邊坐的也是個人物,要是想抄,也不是全無辦法。
老頭雙臂環胸,靜靜地看著這場鬧劇,隨後抽出左手落在講座旁 VIP 座的男生肩膀上:「去,喊你們班主任。」
李老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比平常頻率高,明顯帶著急切,進門就打著哈哈把我們倆拎走了。
我們前腳出了門,後腳就聽見老頭氣定神闲地說:「李老師,卷子回頭拿給我批。」
我知道,這局穩了。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我的成績不但沒有水分,甚至還高了兩分,反倒是林染斷崖式的成績著實給我看笑了。
李老師捏著兩張卷子,當著數學老頭的面展開,嚴肅地宣布:「林染同學抄襲,記大過一次,寫檢討周一國旗下朗讀,並向陳頌格同學道歉。」
她蒼白著臉,眼睛裡噙著淚,望著老師離開的身影,輕飄飄地說:「有意思嗎?」
我摸了摸耳朵,覺得有點諷刺:「是啊,有意思嗎?」
說完,我越過她回了座位,任由班裡同學三五成群、竊竊私語,在寂靜的空間裡,像是惡魔在低語,一點一點蠶食林染的自尊。
付庭浔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我旁邊,屈起手指敲敲我的桌子,一臉的欣慰:「進步很大,恭喜你。」
我揚眉和他開玩笑:「付老師教得好。」
聽我們若無其事地交流,班裡這才慢慢活絡起來,恢復到之前的熱鬧。
趙伊靈走到我身邊,把她的卷子鋪在我的桌子上,用手指了一道題問:「頌格,這道題怎麼解?」
我拿出筆準備在草稿紙上畫圖,見她站著我左右張望了一下,準備往右挪一個座位。
「就這樣講吧頌格,」趙伊靈卻按住我的肩膀說,「我不想坐她的座位,你也別沾上了。」
我不知道這句話在人聲鼎沸的空間裡被多少人聽到,但是我不在意。
秦朗在層層升高的嬉鬧聲中,「啪」地一下擱下筆站起來,路過林染身旁走了出去,林染停了兩秒,也跟著走了出去。
付庭浔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倆的行動,把探究的眼神投向我,我攤手表示無辜,下一秒,繼續投身到題目的講解中去。
才五分鍾時間,林染就哭著跑回來了,門「啪」地一聲被她甩上,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過去。隨後進門的秦朗一張臉陰雲密布,無意對上我的眼神後,他迅速地撇開。
那一眼,懊惱又不甘。
我瞥了一眼右邊趴在桌子上哭得一顫一顫的林染,隻覺得無聊。
高中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秦朗和林染的事在學生間傳得沸沸揚揚。
各個說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把時間線都整理得清清楚楚。
結論就是,文科學神秦朗在和文藝女神陳頌格交往期間,劈腿陳頌格最好的閨蜜林染。
親手將耿耿於懷的事暴露在陽光下,我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靜,隻有眼中的湿潤提醒著我,多年痴戀多年背叛有多讓人心碎。
我又成了焦點,幾乎所到之處都會有人多看我兩眼。
我低著頭抹眼淚,內心裡卻全是:瓊瑤阿姨的戲是不是這麼演,以及我哭得好不好看。
我就頂著腫得像個桃子一樣的眼睛上課吃飯去超市,見人還大方地打招呼,任誰見了都替我抱不平。
「你很得意嗎?」林染拿著水瓶在我旁邊的熱水口接水,冰冷的語氣裡壓抑著久積的憤怒。
「我得意什麼?」我關上閥門,站起身俯視她說,「我最好的朋友勾搭上我的男朋友,我該哭才對。」
以往冷清的水房如今排隊的人卻越來越多,我知道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
「我們分手了。」林染的語調突然拔高。
我小小驚訝了一下,上一世他們走到婚姻,我還以為愛得多堅不可摧。
原來也不過如此。
我拿著水杯轉身,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自動給我讓開一條路。
我背對著她同樣拔高語調:「你們搞在一起都沒告訴我,分手也不用告訴我。」
「陳頌格!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腳步頓了頓,卻沒回頭看她那張激動到扭曲的臉。
「你才和秦朗分手多久你就勾搭上付庭浔!你真當我不知道啊!他媽媽是校長!你手段是真的可以,讓他們兩個人圍著你團團轉!」
我的胸口劇烈起伏,上一世饒是再難聽的話,也沒有如今聽到的多。
我回頭平靜地望著她,淡聲說:「林染,造謠犯法。」
我沒理她在後面的口不擇言,隻是聽著身後越來越熱鬧的談論聲,我的目的達到了。
就算是一人一口口水,也足夠淹S她了。
6
林染不堪重負,退學了。
這段風波也隨著一位主角的退場而慢慢平息,隻是秦朗,面對背後的指指點點,仿佛沒受什麼影響,心態好得出奇。
但是,我也不會放過他。
對於這種心理強大的人,隻能使用柔情攻勢,我忍著惡心重新和他交流,給他好久沒有過的笑臉、找他給我講他最擅長的地理,我的離譜舉動幾乎讓所有人都覺得我腦子出了問題。
「戀愛腦」「傻」這樣的字眼,被他們貼在我的身上,滿滿的恨鐵不成鋼。
秦朗先是不可置信,而後直接做起了我離不開他的美夢,重新對我獻起了殷勤。
老師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出格,誰也不想放掉兩個重本的苗子。
中午在食堂,我手捏著筷子撐著臉四處張望,他一手端一個盤子朝我走來,輕柔地放在我的面前,然後想來抓我的手。
我不動聲色地避開,淺笑道:「你還沒和我道歉。」
秦朗怔愣了一瞬,縮回手,避開我的眼睛,低頭把一筷子魚放入嘴裡,我也不著急,就這樣盯著他的逃避。
半晌,見我沒聲音,他終於抬頭嘆氣道:「對不起,她找我聊天我沒有拒絕。」
我猜得沒錯,我這位前男友,牆頭草且沒擔當。
「好,我接受了。」
他驚訝於我的幹脆,生生把艱難準備好的狡辯咽了回去。
「那……我們和好?」他故作輕松地問,隻是手上架著的筷子有輕微地顫抖。
我伸出手指點點他的手,俏皮眨眼:「高考結束嘛,別影響了成績~」
下午我去超市的課間,付庭浔攔住我的路,他一改往日的和善,板著臉看著我說:「你還要幹什麼?」
我覺得他的話有點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反問他:「你說什麼呢?」
他似乎有些激動:「你為什麼還和秦朗糾纏?林染已經退學了,你小心萬劫不復。」
我刻意營造的笑意僵在嘴角:「你……」
「這樣就夠了,別再繼續了。」他的眼神中滿是擔憂,帶著一絲急切。
我意識到,他知道的比我預料的要多很多。
他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我:「是,你猜得沒錯,但是他們不會結婚了,別怪表哥多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你該好好享受自己的人生,別為了不值得的人做不值得的事兒。」
是,我猜得沒錯,我這位工具人表哥,他竟也是重生的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離開的,隻記得那天面前的陽光很刺眼,但是更灼人的,是身後的那道視線。
我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然很不想這麼做,但是付庭浔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他成績優異,家世也不錯,人更是公認的好好先生。
那就讓秦朗感受一下我最初的感受。
我開始以各種理由纏著表哥,他雖然明白我的用意,對我的做法也持反對意見,但是看見我離秦朗八丈遠還是打心底裡開心。
漆黑的夜色裡,秦朗攔我,堵我,咬牙切齒地把我逼在牆角:「你什麼意思?」
我平靜地面對他因憤怒而漲紅的臉,說:「你是什麼身份來管我?前男友嗎?」
就像上一世我用力把花砸回林染臉上、秦朗推我入水前說的話一樣,當時他嘶吼著對我說:「你什麼身份這麼對她?」
可惜,他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不然這話語的重疊總會讓人覺得恍然,那該是什麼年度爽文。
秦朗眼中的質問消失了,取之而來的是沒由頭的憤怒,最後漸漸歸於平靜,他腳步沉重,失魂落魄地離開,我背過身,撐著牆去大口呼吸,試圖平息我滔天的快意。
熄燈後室友都上床了,我睡不著,溜到陽臺上撐著下巴看星星,旁邊的樹偶爾會傳來一聲鳥叫,我安靜地享受這靜謐的夜色,對面男寢卻突然一陣騷亂,接二連三的燈胡亂亮起。
秦朗和付庭浔打起來了。
準確地說,是秦朗單方面動的手。
班主任李老師連夜了解情況,據說是睡得正香就被宿管大爺的電話薅起來了。
秦朗攥著拳頭站得筆直,上面的紗布還有點點猩紅,面對李老師嚴肅的臉,他咬S不說緣由,最後停課一周記大過處理。
我第二天見臉上貼著創可貼的付庭浔,一陣愧疚湧上心頭:
「你幹嘛不還手啊?」
付庭浔咧嘴一笑卻扯動傷口,一瞬間疼得龇牙咧嘴的,說:「我佔理。」
我被傻表哥的言論逗笑, 昂了昂頭:「走,請你吃冰棍。」
後來秦朗回來了,我們的關系再次降回了冰點。
他的人緣近同於無,比之前更沉默了,我身上貼著的什麼「戀愛腦」雲雲的標籤,在不知不覺中撕掉了。
我解了氣,也大約折騰夠了,準備完成我上一世的遺憾。
在高三這一年裡,宿舍按時熄燈不方便,所以我在校外租了房, 媽媽來陪讀,小臺燈伴著翻書寫字的沙沙聲直到深夜。
最後我以 641 分考上了省外的一所 985 院校, 坐在階梯教室裡, 我看著講臺上講得繪聲繪色的老師,回望著我上一世被秦朗和自己困擾得渾渾噩噩的三年,恍如昨日。
圖書館安靜, 身旁的一摞書我翻完了大半,手機屏幕亮起, 上面是一串熟悉又陌生的號碼。
這串號碼, 我記了很多年,聯系人名字刪掉了卻還刻在腦子裡。
我頓了兩秒, 還是抓起手機出了圖書館,他锲而不舍, 大有我不接他就不掛的氣勢。
我按下接通鍵,語氣禮貌又疏離:
「喂, 你好。」
「頌頌……是我……」
秦朗好像還沒S心。
我把手機從耳邊挪開,掛斷電話,隨後, 行雲流水一般把這串號碼拉進黑名單。
我很高興,因為我對他真的沒有了眷戀。
大一那年,我回高中看望李老師,優秀校友牆上我的照片掛在中間,付庭浔在我上面, 而上一世貼在這裡的秦朗和林染,大概隻存在於學弟學妹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裡。
聽說,秦朗發揮失常, 考了個普通的本科,距離我千裡之外。
聽說, 林染退學後沒多久就又找了個男朋友, 是個早早輟學的富二代,聽說處了一年那個男的劈腿了,她如今正準備出國。
挺好的,往後餘生, 都別見了。
我有我的燦爛,你們,最好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