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重生回到了高二那年。
看著身邊女孩俏皮地衝我眨眼,我隻覺得諷刺。
上一世,我應她之邀出席她的婚禮,新郎竟是我前男友。
他們肆無忌憚地向在場親友展示他們的愛情,甚至親手把捧花送到我手裡。
我面無表情地把捧花砸回她身上,花束上銳利的裝飾劃破了她的臉。
我的前男友上來猛力推了我一把,我跌入水池,我在水池裡掙扎、逐漸呼吸不暢的時候,他們惡狠狠的眼神卻格外清晰……
1
一陣鈴聲突兀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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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頭從桌面上抬起來,下意識大口呼吸,卻發現身處的環境有些熟悉,我緩緩向下看,入眼是我紅色的校服,桌子左側的一摞書讓我懷疑是自己眼花。
旁邊的女生笑嘻嘻地跟我說話,將手裡的鴨脖子撕開包裝袋送到我嘴前,是林染,我那個好閨蜜。
「來一口,朗哥買的。」她衝我眨眨眼,曖昧的眼神在我和前面認真看書的秦朗身上來回掃。
我懵懵地被她塞了一口鴨脖子,猛地翻開旁邊的語文課本,上面赫然顯示著「必修五」。
我重生了,重生回到了高二那年。
我和秦朗剛剛分手不久,他提的,那時候戀愛腦,又總是給我一種他有意與我復合的錯覺。
我時常跟林染揣測他的心思,林染性格大大咧咧,總勸我別太為難自己,然後去和秦朗說話幫我了解情況,我當她是我的「情報員」,可我對秦朗的心思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都沒有等到他回頭。
我曾經學習很好,高二那年卻一門心思撲在秦朗身上,導致成績一落千丈,以至於他們考上了大學,而我上了墊底的專科,我們依然在同一個城市,卻一直也沒有見過面,我逐漸放下這段早該結束的感情,也再沒有在林染面前提起過他。
直到大學畢業,林染告訴我她要結婚了,我知道她有男友,但是一直也沒有見過,林染沒有跟我抱怨過她男朋友的錯處,我也就覺得沒有必要去橫插一槓子給那個男生添堵,自古以來,閨蜜和男朋友都是互相不對付的。
誰也沒想到,林染的新郎竟然是秦朗,我坐在同學那桌,熱鬧的氣氛仿佛把我隔絕了,我沉聲問旁邊喝得盡興的男生:「他們什麼時候的事?」
他紅紅的臉,說出口的話帶著酒氣:「你不知道?高二暑假吧。」
「嗡」的一聲,我大腦裡仿佛哪根弦斷掉了,高二暑假嗎?我們還沒分手的那個暑假嗎?開學後天天給我探聽「情報」,告訴我「放心吧,他絕對還喜歡你」的高二嗎?
我回憶著上一世的種種,心髒撕扯的疼痛仿佛就是上一秒。
我的眼神SS盯著林染,她把鴨脖子放下,笑意盈盈地擦了下自己的臉:「怎麼這麼看著我?我臉上沾到辣醬了?」
我搖搖頭,就是這麼燦爛的一個人,竟是如此表裡不一地存在。
「頌格,朗哥,李老師喊你們去辦公室。」
門口有人叫我,我把鴨脖子吐到垃圾袋裡,半激動半從容地朝外走去。
路過秦朗的座位看都沒看他一眼,他似乎怔了一下,詫異地走在我的身後,我實在是厭惡他那張臉。
重活一世,我一定要抓住機會,不讓自己重蹈覆轍,同時也不讓他們好過。
2
「頌格,秦朗,十月一學校有個文藝演出,主任說讓你們倆主持,沒問題吧?」
班主任李老師衝我們招招手,直奔主題。
看著這張熟悉的、親切的臉,我竟然眼眶一熱。
他是語文老師,我是語文課代表,從高一開始,我的語文成績就沒讓他失望過。
「沒問題。」我張口答應下來。
「可以。」秦朗那張俊臉笑得如沐春風。
是什麼品牌的垃圾袋,這麼能裝?我腹誹。
上一世這個時候,我臉上掛著笑容跟在秦朗身後,踏著上課鈴走回教室,林染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手臂,問我:「啥事這麼開心?」
我拿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主持」兩個字,她面露羨色,說:「這種事,你總是首選,真羨慕你。」
我隻覺得她坦誠,因為四人主持時,女生是我們兩個人,而隻需要一個女生時,人選一定是我。
可我距離十月一還有一天的時候,我在體育課上踩到石頭崴了腳,最後站上舞臺頂替我主持的是林染,而天天看我背稿的林染,搭配秦朗發揮得無可挑剔。
我按照上一世的動線,踩著上課鈴回到座位的時候,林染果然湊了上來,眼睛一如往常亮晶晶的,問我:「啥事呀?」
我不想告訴她。
於是,我故作苦惱地抓了抓頭發,從一摞書中抽出數學課本,說:「讓我努力,成績下滑了。」
她撲哧一笑,幾乎是脫口而出:「你那六十分的數學還有下降空間?」
我笑了笑沒說話,很快林染就意識到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的在學數學——我成績一落千丈前唯一的短板,她驚訝的眼神似乎在懷疑我是不是打通了哪道脈絡。
課間,她風風火火跑來我身邊,絲毫沒顧及分成八字的劉海,語氣中帶著急切:「十月一學校有個文藝演出,咱班要唱《我和我的祖國》,聽說定了你和秦朗主持?」
我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畫,隨口回了一句:「是嗎?我不知道啊。」
「真羨慕你,這種事,你總是首選。」
我心裡警鈴大作,果然是這句話。
隱約記得,我當初上體育課,運動鞋沒找到,隻能硬著頭皮穿著板鞋去投籃,又恰巧被籃球場上出現的石頭崴了腳。第二天,鞋在洗衣房出現了,不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我同上一世一樣,每天和秦朗對對詞,他也就像完成任務一般,和我沒什麼多餘話聊,我更覺得上一世的自己戀愛腦過於嚴重。
很快時間來到九月三十日,早晨我和林染像往常一樣從宿舍出來,她一摸衣兜驚呼一聲:「哎呀,我飯卡沒拿!你先去吃飯吧,我一會兒就來!」
我拉住她的胳膊,揚揚手中我的飯卡道:「我帶了,用我的吧。」
她握住我的手,說:「知道你貼心,但是中午還要用啊,總不能兩頓都用你的。」
我把貼心貫徹到底:「還有時間,我陪你去。」
聽到這話,她面色果然僵了一下,松開我的手就跑走了,聲音從遠處傳來:
「沒事,你先去,我作業在桌上,我要是趕不及你幫我交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回身捏著褲兜裡的鑰匙,抑制不住地笑了。
那你回去吧,我的鞋好好鎖在自己的櫃子裡了。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拿我鞋做手腳的是不是林染,但是我強烈的預感讓我別相信她。
她火急火燎地趕在最後一分鍾跑到教室,氣息還沒喘勻,紅紅的臉蛋上掛著看不明的情緒。
我大眼睛眨巴著無害地問道:「飯卡拿了?今天周三,食堂有糖醋排骨。」
她有點心不在焉,不過我沒管,心裡卻是明亮了幾分。
中午的食堂,我們端著盤子找到一處空桌,糖醋排骨還沒吃兩口,林染的臉色突然變了。
看著她皺在一起的五官,我配合地問:「你怎麼了?」
她手捂著腹部,堪堪抬起臉,表情依然不好看:「我肚子好疼,我想回去躺一躺,我沒帶寢室鑰匙,你把你的給我吧,你慢慢吃。」
我點頭,把帶著櫃子鑰匙的一整串鑰匙遞過去,低頭吃飯。
在她離開三分鍾後,我起身,沿著她的路線回了寢室,就看到她蹲在我櫃子面前,一手捏著我的鎖,一手轉動著鑰匙:
「你幹嘛呢?」
我的聲音冷淡,就像寒夜裡的鬼魅。林染渾身一激靈,心虛得直接松開手。
3
她慌張地望著我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有衛生巾了,想先拿一片你的。」
我沒說話,打開櫃子從旁邊捏出一片遞過去,她接衛生巾的手碰到我的,手心濡湿一片。
「謝謝。」
她強擠出一抹笑,難看極了,轉身進了衛生間。
待她出來的時候,我的運動鞋就擺在床邊,我勾著一抹笑看著她:「休息會兒吧。」
「嗯。」她的眼神飄了飄,從我身邊經過去了自己的床位。
下午體育課,林染想向體育老師舉手示意,身體不適要休息。
我拉下她的手,挽著她的臂彎竊竊道:「今天投籃運動算入平時成績,你忍一忍。」
她表情有點松動,在我誠懇的「為你好」目光中,沒有堅持。
女生排成一個隊列,依次投籃,林染站我前面,這次我的腳下沒有出現石頭。
十月一日,我穿著碎鑽禮服和秦朗出現在舞臺上,舞臺燈光打在我們身上,看著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我有種失而復得的快感。
學校給了三天假期,我在書桌前收拾著書包,準備帶點書本回去復習。
按照我的記憶,這三天裡他們有一場沒有我的聚會。
我朝秦朗看去,林染在那兒和他們說話,我們的目光就這樣在空氣中相撞,她果然朝我走過來,說:「明天出去玩啊!」
我明知故問:「都有誰啊?」
她側頭看著那群人,掰著手指頭數道:「敏敏、庭浔、伊靈、徐輝、萬嘉鵬和秦朗。」
我垂著眼眸,把最後一本書收進書包,在她看來就是從行動上婉拒。
「哎呀,我知道你怕尷尬,但是分手了再從朋友開始唄。」
我還是沒說話,她繼續碎碎念:「如果你實在覺得尷尬,那就不……」
「行,我去。」我抬頭看著她,笑得明媚,「我明白你的想法,謝謝你染染。」
她愣了一秒,隨後扯了扯嘴角擺手道:「這就對了,有什麼的嘛!」
她表情的變化我看在眼裡,跳出我們友情的框架,我突然看清了很多東西。
上一世,面對她的極力邀約,我依舊怎麼也抹不開分手這界限,然後自己在家邊看書邊胡思亂想,假期結束後,聽她在耳邊講那天發生的故事。
她義憤填膺:「我跟你說頌頌,你少和趙伊靈來往!我們出去玩她從頭到尾黏著秦朗,還朗哥朗哥的喊,我都替你無語。」
最離譜的是,我竟然信了。
我起了個大早,望著鏡子裡的自己靜坐許久,伸手拆了個顯色度高的美瞳,秦朗曾說我眼睛漂亮,我不想浪費這次機會。
我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裙子,披著及腰的柔順長發,鏡子裡映著我滿是膠原蛋白的臉,心底短暫地升騰起一份滿足感。
十點半我來到約定好的公園,人還沒來全,但秦朗和林染都在。
我大大方方地打招呼,我看見秦朗的眼神先是詫異而後變得柔和。
「染染,你試試這個,我昨天新買的,豆沙色的,超漂亮,你嘴上那個太紅了。」我在包裡翻找,把口紅遞過去,看著她飛揚誇張的眼線和亮片眼影,十六歲殼子二十七歲靈魂的我隻想笑。
林染明顯沒反應過來,驚訝下錯愕的神情盡收秦朗眼底。
「hi,你們好早!」聲音從假山那兒傳來,其餘伙伴結伴朝我們揮手。
趙伊靈含笑的眼睛在我和秦朗之間掃啊掃,出口的話意有所指:「呦,頌頌今天好漂亮啊,某人看了不後悔S了。」
秦朗最好的兄弟徐輝用胳膊肘懟了懟趙伊靈,小聲嘀咕:「你說這幹啥?」
趙伊靈翻了個結實的白眼懟了回去:「我說錯了?咱們校服醜S了,把我的美貌都蓋住了!」
付庭浔打圓場:「後悔S了!早知道頌格這麼好看,我也該捯饬捯饬!」
我拉著林染的手,刻意從秦朗身前繞到付庭浔身邊,打趣道:「那我離你近點,讓你近距離感受一下!」
一路上歡聲笑語、嘰嘰喳喳,但是我始終沒聽到秦朗的聲音,我也沒有回頭去看,林染的手被我拉著,也沒有理由松開,我暗笑,這兩個人真是一個比一個不自然。
吳敏敏眼尖,發現前面有人在賣氣球,長長的手柄上面頂著一個圓腦袋,兩側有小翅膀,看得我眼睛一亮。
付庭浔側頭看了看我,快步走上前去,然後在我們的視線內,攥著四個氣球回來了。
四個氣球,四種樣式,林染笑著去夠那唯一一個帶翅膀的,卻被付庭浔塞進手裡一個普通的卡通氣球,然後把小翅膀遞給我。
所有人幾乎都頓了一下,但是我心裡明鏡似的,付庭浔是我表哥,這是個沒人知道的秘密。
即便是這樣,我心裡有一處地方還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就像穿戴鎧甲的將軍突然有人問你,鎧甲重不重?長槍刺在上面疼不疼?
我捏著小翅膀,發自真心地對我這位心思細膩的表哥說謝謝,餘光裡,秦朗的神色更難看了。
我們繼續走,就要走出公園,沒有樹擋著,被風鑽了空子。
我手裡本就加固不牢的氣球突然被吹走,隻留著空空的長杆光禿禿地立著。
「我去給你撿。」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是秦朗,隨後,高大的身影越過我而去。
我故作激動地扯了扯林染的袖子,林染沒回應我,隻是SS盯著前方秦朗的背影,看著似乎比正午的太陽更加毒辣。
我淡淡的目光隨著林染的眼神一起投向秦朗,想起我被他推入水後他惡狠狠的眼神,心裡嗤笑一聲。
這才哪到哪。
4
我一整天心情都很好,相反林染一直在強顏歡笑。
公園旁邊就是商場,裡面吃的玩的都很豐富。
假期人多,我們尋了個排隊時間短的店,秦朗沉默著坐在了我右邊,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我眼神越過他落在林染身上:「來啊染染,坐我旁邊!」
林染故作糾結,隨即大方在秦朗的右邊坐下:「不啦,我就坐這吧。」
我聳聳肩膀,沒有強求。
付庭浔拿過菜單,翻了翻,抬頭問道:「大家有什麼忌口嗎?」
我隨著他們搖頭說隨便,本來我也不是奔著飯來的。
付庭浔象徵性地點了兩個,溫和地依次詢問喜好,然後把菜單傳給下一個人。
趙伊靈翻動著菜單,手指在上面點了點:「他家麻辣雞塊很好吃!」
沉默許久的秦朗突然開口說:「頌格不吃辣。」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在我們倆身上,我瞥見趙伊靈努力抿平的嘴角,就知道她又在搞事。
她實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我心底發笑,竟然覺得她有點可愛,手上無所謂地擺擺:「我能吃一點,大家不用太遷就我。」
麻辣雞塊被端上桌,我伸手轉動桌子上的轉盤,準確地把菜停在林染面前:
「染染超能吃辣,你試試有沒有伊靈說得那麼好吃?」
秦朗的表情有點松動,側頭看了林染一眼。
林染夾了一筷子,粲然一笑說好吃。
好吃嗎?
你見不得光的男朋友迎合前女友的喜好卻忽略了你,還能吃得下去嗎?
「朗哥嘗嘗,我記得你也能吃。」我側頭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秦朗幾乎是瞬間把視線從林染身上收回來,和我的視線在空中粘在一起,似乎沒想到從我嘴裡還能聽到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