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異世之中，林蔓看似過得逍遙肆意，其實心中亦有一根時時緊繃的弦，隻有在我面前才能真正放松。
與其讓沈家人胡亂安排我的親事，還不如由她出手，將我倆綁在一塊兒。
早在沒與林蔓相認之時，我就明白了要在這吃人的古代活下去，並非易事。
可林蔓不隻要帶我活下去，還要活得漂亮。
我亦不願辜負她的籌謀。
9
沒嫁人之前，林蔓就是個購物狂魔。
婚後，陸景淵把私庫交給了她管理，更是助長了林蔓的氣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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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從日出逛到日落，買下半條街，林蔓是不肯罷休吧。
我拖著一雙酸軟的腿回小院時，正巧遇見陸景渝下值。
他瞥了一眼林蔓身邊大包小裹的丫鬟，又見我兩手空空，不由皺了皺眉。
「不是說出去逛街，你怎麼什麼都沒買？」
Ţŭ⁴當然買了，買了超多，而且都是林大小姐買單。
就等著丫鬟分好了，明日再給我送來。
我還未成功籠絡陸景渝的心，怕他覺得我奢侈，所以支支吾吾道：
「也沒……沒什麼喜歡的。」
陸景渝恐怕是誤會了什麼，當晚便塞給了我一沓銀票兼商鋪地契。
「喜歡什麼盡管去買，不必擔心銀錢。」
我好感動。
林蔓說過，男人的錢在哪裡，愛就在哪裡，反之亦然。
我半夜醒來偷偷數銀票，沒忍住在陸景渝臉上親了一口。
看來我的魅力真的無限大，這麼容易就俘獲了他。
林蔓知道了一定會誇我天賦異稟！
10
三日回門，陸景渝早先便請好了假，備好了一車禮物。
而我則像個霜打的茄子，任由侍女給我裝扮。
臨出門前，林蔓又過來對著我看了又看，從自己頭上拔下來根鑲了紅寶石的金簪插到我頭上。
「行了，打起精神來，去亮瞎他們的狗眼！」
馬車還未到沈府，我從窗口就遠遠望見便宜爹沈朗候在路邊。
商不如官，更何況這京城的皇商也不止沈家一戶。
陸明渝親自扶我下車，給足了我回門的面子。
「賢婿快進，府中早已備好了酒菜。」
陸景渝不僅是明德侯府的二公子，還年紀輕輕便官拜吏部少卿，當得上他這句賢婿。
我實在不想獨自面對這幫沈家人，可男女分席而坐，不得已松開了陸景渝的袖子。
男客那邊對陸景渝極盡吹捧，女客這邊卻是明明白白的修羅場。
主母顧氏皮笑肉不笑，囑咐我好好侍候婆母，愛重夫君。
「我們身為女子，萬萬不可善妒，應當主動替郎君安排妾室，豐延子嗣。
「我看你身邊也沒有什麼得力的丫頭，不如就從家裡帶幾個貌美溫順的過去吧。」
11
顧氏拍拍手，屏風後便出來了一對姐妹花，果然身姿曼妙，神態妖娆。
哪裡是什麼正經人家的丫鬟，從揚州專門買來的瘦馬還差不多。
這一家子估計早就打算好了要往陸景渝身邊塞人。
畢竟我與他們一貫不親近，日後未必能乖乖聽話，動用侯府的關系幫著沈家牟利。
如果現在座上的是林蔓，定然已經掀了桌子，對著顧氏破口大罵了。
我心裡知曉，不能事事都依靠林蔓。
林蔓總會有不在我身邊的時候，隻有我自己立了起來，才能不成為她的累贅。
想起枕頭下藏著的銀票和臨行前林蔓的叮囑，我決心今日也要硬氣一回。
「我，我夫君他愛極了我，不願身邊再有第二個女子！
「這對婢子不若留給父親，明皎也盼著家中再多幾個弟弟妹妹呢。」
聞言，顧氏面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她還沒說什麼，一旁穿著火紅繡裙，比回門的新娘子裝扮還要鮮豔幾分的少女先跳了腳。
「沈明皎，別以為你如今嫁進了侯府就能高枕無憂了！
「我娘給你準備侍妾是予你臉面，你怎麼敢這麼同她講話！」
嫡姐沈明珠樣貌平平，學識平平，女紅、管家樣樣拿不出手，卻心比天高，刁鑽霸道。
真是可笑，若是侯府無用，他們又何必扒著陸景渝不放？
我抿了抿唇，放下了筷子，根本不理會沈明珠的發瘋，施施然離席。
「我用好了，各位慢用。」
我要去找陸景渝，我要回家！
12
在男席外，跟著陸景渝的小廝正候著我。
他說有人故意把酒潑到了陸景渝身上，引陸景渝去後院換洗。
這樣的橋段我在小說裡看得多了，急匆匆地想要帶人去尋他。
「夫人不必著急，公子心中有數的。」
果然，未至客房，遠遠便聽到一聲暴喝。
「簡直荒唐！」
袍腳還沾有酒漬的陸景渝站在門外看戲，一派悠闲。
一臉通紅，不知是羞是怒的少年還僵硬地保持著推門的動作。
門內，衣衫不整的沈明珠拿袖子遮住臉。
原來是陸景渝半途打發走了帶路小廝，強ṱū́ⁱ拉了沈家小公子問路。
年紀尚幼，沒參與家裡這些烏糟事兒的小公子殷勤地為姐夫引路。
不承想一拉客房門，裡面竟然是自己衣衫半解的大姐。
發生了這種醜事，沈朗竟還萬般挽留，想讓我們留宿。
陸景渝全程黑著臉，語氣中不由帶出幾分嘲諷。
「不必了，皎皎受了驚，在外面住她會睡不安穩。
「還望沈老爺日後管教好你家大小姐，不要讓她在外丟人現眼，誤了我們皎皎的名聲！」
13
馬車離沈府越來越遠，我的心卻遲遲難以平靜。
剛穿來的那幾年，我是實打實在沈家吃了苦頭。
毫不誇張地說，虐文女主什麼待遇，我什麼待遇。
姨娘病S，睡漏風房，不給吃穿，絕地求生。
「皎皎，在想什麼呢？」
自上了馬車，我便一直低著頭，簪子上的流蘇纏在了一起，我便與它較勁兒，結果越弄越亂。
陸景渝嘆了口氣。「低頭。」
他伸手耐心地整理好我的釵環，又替我撫平鬢邊的亂發。
「本來是想帶你回來揚眉吐氣的。
「早知你會如此不開心，這門不回也罷。」
聽著陸景渝話，不知為何，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14
不多時，侯府來了一位秦表妹。
秦鶯時生得柔弱可憐，滿嘴詩詞歌賦，一步三咳，像極了盜版林妹妹。
明明是三公子的表親，來了侯府，卻奔著名義上的二表哥院裡跑。
今兒個請教詩詞，明個兒送碗甜湯。
陸景渝把她拒之門外，她依舊锲而不舍。
聽著丫鬟匯報的最新情況，林蔓在躺椅上喃喃自語。
「不是，這不能是陸景渝從前的情債吧？
「這小子可沒跟我說過啊！」
「啊？咋了？」
我忙著挑西瓜裡的籽兒，沒聽清林蔓嘟囔了些什麼。
林蔓低罵了聲「呆瓜」，含糊了過去。
秦鶯時離開時，正巧路過我們乘涼的小亭。
「見過大表嫂，鶯時早就想去拜訪了，隻是被這不爭氣的身子所累，沒尋到合適的時間。」
她直接把我當成了透明人略過，挑釁的意味再明顯不過。
「秦姑娘的眼神不太好啊。
「去你二表哥院裡晃悠了那麼久，認不得你二表嫂？」
「就是就是！」
這秦姑娘是個能人，對上我倆的組合拳也不動怒，隻是故作驚詫。
「恕鶯時眼拙，還以為這位是嫂嫂身邊的侍女……」
這招挑撥離間，可謂是將優雅貫穿到底。
我和林蔓對視一眼，看到了她眼中被激起的熊熊鬥志。
15
此後，林蔓便和秦鶯時對上了。
「我林蔓誓S守護沈明皎的幸福！」
嗯，就還挺感動的，如果她沒拉著我蹲草叢，喂蚊子監視秦鶯時的話。
我們都沒想到這秦鶯時使的是聲東擊西的計謀。
她的目標其實是陸景淵。
收到消息的時候，陸景淵即將貞潔失守。
書房裡，秦鶯時香肩半露，杏色的肚兜解了一半，正要往陸景淵身上跨。
林蔓猛地推門，把她嚇得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蔓娘，不是你看到的這樣……」
陸景淵被下了藥，渾身癱軟地倚靠在窗邊的小榻上，一副即將失了清白的慘樣兒。
林蔓怒極反笑，先是甩了陸景淵一巴掌。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沈明皎嗎！
「今天是軟筋散，明天還要吃鶴頂紅不成？
「你下次喝藥記得提前通知我，我也好挑日子改嫁！」
我感覺自己也被罵了，但我不敢還嘴，隻是默默退後了幾步。
林蔓對著陸景淵罵痛快了，轉頭對準了地上的秦鶯時。
「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非要給人家當妾？
「能不能有點兒志氣，不知道什麼叫作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秦鶯時梗著脖子，紅著眼眶狡辯，淚水順著臉頰流下，我見猶憐。
「與其嫁給碌碌庸人為妻，操勞一生，當侯爺的寵妾豈不更快活！」
老侯爺不管事久矣，雖未請旨，但大家都默認陸景淵是下任明德侯。
林蔓這火爆脾氣，當即就要再亮出降龍十八掌。
秦鶯時閉眼裝暈，一氣呵成。
結果自然是被林蔓一杯涼茶潑醒，送回了侯夫人處。
聽說次日，秦鶯時便被趕回了家。
來時多熱鬧，走時就有多清冷。
16
出了秦鶯時那檔子事兒後，林蔓往我這小院跑得更勤了。
不是陸景淵求爺爺告奶奶地來哄，她就賴在我的床上不走。
「無聊，想和離。
「陸景淵那廝除了長得好、出手大方、身材不錯，也沒什麼優點了。」
我一時分不清林蔓是在炫耀，還是在炫耀……
但好姐妹自然是要共進退，我抿了抿唇，也跟了句。
「行，那我也Ṫű̂ₛ離！」
林蔓一骨碌坐起身來，眼睛亮得像兩枚探射燈。
「那咱們就下江南！
「開茶樓！
「賣消息！
「招聘僱佣兵！
「打造地下帝國！」
忘了說，林蔓的中二病是晚期，治不好了的那種。
17
有了想法，闲不住的林大小姐自然是說幹就幹。
她讓侍女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掏空了陸景淵的私庫。
然後大筆一揮，寫下一份強詞奪理的和離書，就等著陸景淵下值回來和他攤牌。
我則在一旁勤勤懇懇地抄作業，準備復刻優秀學生的作品！
守門的侍女回來稟告，大公子入府了。
林蔓趕忙清了清嗓子，預備開演。
「陸——」
如此千鈞一發之際，她吐了。
「嘔——」
「蔓娘！」
陸景淵大踏步飛奔進來，招呼侍女去尋大夫。
林蔓懷孕了。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滿臉的不可置信，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你說這裡頭，有個孩子？」
李大夫被她的表情鎮住，哆哆嗦嗦把脈象又說了一遍，隻是最後那句「恭喜」道得猶猶豫豫。
畢竟林蔓這樣子可不像是高興的。
陸景淵倒是滿臉笑意地送李大夫出門，像在路邊撿著錢了。
20
我慢悠悠地蹭到林蔓的床邊，瞅了一眼林蔓的肚子，又瞅了一眼她。
「那咱們還和離嗎？」
林蔓四肢展開，癱在床上，生無可戀。
「離個頭啊，這下被套牢了……
「姓陸的果然都心機深沉！」
說著，林蔓一個大翻身，抬眼看我，眼神裡流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尤其是你家那個。」
陸景渝嗎，我覺得他還挺好的呀……
不過這話我是不會當著林蔓的面講的。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是我們友誼的共識。
摸著小腹的林蔓，把目光探向窗外。
「皎皎，我有時會覺得，你若能一直做個小傻子，也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