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燒 41°,我夢見去世三年的女友,叫我給她燒八個猛男外加十個億。
醒來我想著人S為大,跟著我苦了一輩子,到地下享受享受也不為過。
就操縱著電動輪椅去喪葬一條街給她找紙扎的吳彥祖。
回來頭被某扁平物砸了一下:「這都不吃醋?王池!你果然不愛我!」
一抬眼,女友拿著平底鍋,瞪眼叉腰氣鼓鼓。
臥槽!鬼呀!
1
我跟變了鬼的女友孟雪坐在天臺上吃 QQ 糖。
Advertisement
我問她不好好投胎,在我這晃來晃去幹什麼?
她白我一眼,說上輩子到S都沒花上男人的錢,心理不平衡,超生不了。
……
我說我給你燒十個億。
孟雪邪惡看著我:「我現在就要,」她丟了一把 QQ 糖在嘴裡,「看到沒有,我們鬼能吃東西!錢的話,我在陽間也能花。」她一把揪住我領口,「我現在就要!別給我畫大餅了!不然我 cos 貞子從電視機裡往出爬,嚇S你個狗東西。」
……
這是討債鬼啊。
可是,我沒錢啊。
2
我沒錢我可以去掙。
雖然失去了兩條腿,但我有手有知識有腦子。
頹廢三年了都。
離了她,我日子真不好過。
沒辦法,我收拾好囤了三年的垃圾,梳起頭發穿上西裝,在網上投簡歷。
誰叫我家有個討債鬼要養呢?
我是醫學博士,曾任三甲醫院主刀醫師,現在身殘志堅,出門工作,大家都同情我。
很快我應聘上了一所大學的講師。
出門打工嘍。
一路上,孟雪把我的輪椅推到飛起,校園裡清澈的大學生都傻了:「王老師的電動輪椅,怎麼比小汽車還快?」
孟雪:「借過借過,哈!隨機創飛一名男大學生!」
……
我上課的時候,孟雪在過道裡飄來飄去,逮到哪個同學玩手機,就鑽人手機裡 cos 貞子,嚇得人當場尖叫;逮到哪個同學打瞌睡,就在人脖子後面吹冷氣,吹得人一個激靈精神了。
有孟雪在,我的課堂夏天都不用開空調。
孟雪埋頭邊吃酸菜魚邊跟我講,說白拿我的錢不好意思,總得幫忙維持課堂紀律。
還說這屆男大學生的質量不行。
她還是這麼貧嘴。
3
吃酸菜魚時,我家大門被人一腳踹開了。
「什麼味道?酸菜魚?呦——小日子過的挺滋潤麼!看來,手裡頭還是有點錢的嘛——我說對了嗎?大醫生?」
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孟雪的父親——孟楊。
孟雪去世後,孟楊問我要錢已成了一種常態,因為孟雪的確是我害S的。
但我真的沒什麼錢了。
這上班才十來天,還沒發工資呢。
孟楊像條狗一樣左摳右摳,從我枕頭下翻出了四十五塊八,揣口袋。
我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從褲腰上解下了一個金屬探測器,說我肯定藏了金條,探到床下時,探測器「滴滴」響了,他鑽進去掏出了個鑽戒盒子。
打開,是明晃晃的一枚大鑽戒,孟楊眼睛都亮了:「呀——被我料中了,你果然私藏了好東西!」
我說這個你不能拿。
孟楊在地上啐了一口:「由得了你嗎?我就拿了,怎樣?S殘廢,什麼東西!」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孟雪就跳起來給了她爸一個大逼兜:「敢罵我老公,你 TM 不想混了!」
說著去牆角撿了根棒球棍,照著她爸繞圈兒打,邊打邊罵:「我叫你討錢!我叫你討錢!我打斷你的狗腿!看你還敢不敢?嗯?」
把我當場給看傻了。
孟楊隻能看到凌空飄起的棒球棍,嚇得是屁滾尿流,哪裡還敢拿鑽戒,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孟雪撿起鑽戒給我,回頭衝著她爸奔逃的背影啐:「呸!這種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回頭孟雪問我:「我爸這樣,多久了?你明知道他不是好人,你給他錢做什麼?」
我盯著她手裡的鑽戒,像被針扎了。
4
孟雪S時二十九歲。
在這之前,她已跟我談了無數次結婚。
我總推說時機不成熟。
其實就是錢不夠。
我是個孤兒,無依無靠。在醫院工資雖還可以,但要在寸土寸金的京市扎根,談何容易。
我知道孟雪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後來我給個產婦做剖腹產,羊水栓塞,我手術做了十六個小時,拼命也隻救回了小寶寶,我……很抱歉。
做完手術我頭昏腦脹,去對面小飯館買碗涼皮充飢,過馬路時被輛私家車撞了,撞我的是產婦的丈夫。
車輪從我兩腿上軋了過去,產婦的丈夫紅著眼嚎:「庸醫!你還我老婆!我要你償命!你個庸醫!我要你給我老婆償命!」
孟雪與我是同家醫院的醫生,骨科,不眠不休地為我做手術、輸血。
沒用的,看一眼就知道我的腿沒救,我被軋成兩截,腿都軋得都粘在柏油路上了。
沒了雙腿的我,脾氣變得很暴躁,一點小事就能歇斯底裡。
孟雪一直貼身照顧我,為我做飯洗衣,擦洗身體,把屎把尿。
可我對她沒有好臉色,我叫她滾。
其實那會兒,我有點破罐子破摔了。
我已經是個殘廢了,還沒錢,職業生涯也毀了。自己一點希望都看不到,怎麼能拖累她呢。
孟雪神仙一樣的女孩兒,應該嫁給更好的人,幸福一生才對。
所以就想著趕她走。
可能是看破我心思了吧。
為了讓我安心,孟雪向我求了婚,用現在她遞給我的這枚,她偷偷買的鑽戒。
當時孟雪單膝跪地,以那樣憧憬和激動的眼神看我,叫我將鑽戒戴到她無名指上,還將頭靠在我的胸口,說從此以後,我們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暴躁的我扔了鑽戒,給了她一耳光,我說你幾歲了?玩這種小孩子的把戲?你就那麼離不開我?還向我求婚。你要不要臉啊?
那是我第一次動手打她。
我以為孟雪會哭。
然而沒有。
她隻是抬頭看我,露出了個極蒼涼的笑。
臉上紅色的巴掌印慢慢浮上來。
我當時就後悔了。
她垂下了眼,回房整理東西。
一小時後孟雪推了個行李箱離開,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靠在輪椅上,我知道我完了。
不過,就這樣完了,也好。
我坐輪椅過去關好門窗,打開煤氣開關,靜靜等著一個結束。
我醒來在醫院。
醫生說收到了我女朋友的報警,說我開煤氣自S,120 風馳電掣就來了,讓我撿了一條命,再晚幾分鍾,我就沒了。
我有些疑惑,孟雪不是走了嗎?她怎麼知道我開煤氣自S?
難道,她沒有走,她一直在房間裡?
孟雪。
我瘋了一樣的求警察把我帶回家,我抖著手打孟雪電話,叮叮咚咚的鈴聲在大衣櫃裡響起。
我顫巍巍打開衣櫃。
我的孟雪就窩在那裡,跟睡著了一樣。
她沒有走,她躲在大衣櫃裡,等著我消氣。她照顧我太疲憊,睡著了,然後被煤氣燻醒,但她也隻剩下一口氣了,她打電話報出住址說我開煤氣自S,卻沒來得及告訴警察自己在大衣櫃裡。
打開衣櫃那一刻,我想從十八樓上跳下去。
警察摁住我,說你別衝動,你女朋友拿命換的你。
而今,被我扔掉的鑽戒再次出現在孟雪手上,她遞給我。
我一隻手捂住眼睛,眼淚「唰」的一下。
我閉上眼說孟雪,你恨我嗎?
孟雪跪下身子,雙手抱住肩頭發抖的我,我知道她將右臉貼到我後背上了。
我聽見她輕聲,恍若一聲很長的嘆息:「你什麼都知道,又何必問。」
5
放暑假時,我將我所有的工資都取出來,在孟雪面前一字排開。
我說這是七萬塊錢,你想怎麼花?
正吃炸雞的孟雪懵了一下,隨後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腼腆,說還是不要了吧,你掙錢也不容易。
我「噗嗤」一聲笑了。
瞧瞧,這家伙就是這樣的沒有出息。
從前數落我不給她買金镯子,後來我給她錢要她去挑,她自個兒轉了一上午,回來給我買了一隻表,還買了羊肉和蔥,要給我做羊肉泡馍,金镯子是半點沒提。
隻說上回看到她閨蜜的男朋友戴著這款表,挺帥的,就給我也買了。
沒出息。
孟雪這樣好的人。
真真沒出息。
她就應該嫁一個有錢人,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而不是我這樣的。
6
孟雪打出生起,就跟我在一塊兒了。
那年我五歲。
她媽媽難產,生下她就S了。
她爸是個酒鬼,整天吃喝嫖賭,一個月給我家十五塊錢,孟雪就由我媽帶著了。
他爸二十八年,沒看過孟雪一回,後來索性連十五塊錢都不給了。
我從小就幫助媽媽,給小小的孟雪換奶粉,洗尿布,喂飯……然後慢慢的,帶著她捉蛐蛐,在水庫裡扎猛子。
孟雪一直都很乖,兩歲時就會把她吃的小餅幹分給我,我生病了她還一個勁兒的在原地轉圈圈,嘴裡說著「多喝水」「吃藥藥」,甚至踮著腳給我倒水——兩歲的孩子,真真嚇S個人。
我上高三時,我媽媽也S了。
孟雪就輟學給我掙大學學費,她心靈手巧,會編很多竹籃子,她還會種菜,會釀酒,會做飯……那麼小的年紀,在村口隨便擺個涼皮攤也能掙錢。
後來我稍微能自理了,就趕快安排孟雪復學。
再後來我工作,就反過來供著她。
我倆就這麼磕磕絆絆,一個拉一個的艱難的活著。
孟雪一直都是這樣,惦記著我,卻忘記了她自己。
最後,我成了婦產科醫生,因為我不想再看見有的孩子跟孟雪一樣沒有媽媽,孟雪也成了骨科醫生,因為我有次為了她跟人打架,斷了一根肋骨。
孟雪……
她這樣美好的姑娘。
卻那麼些年都穿著破洞的衣裳,搽臉油我都給她買不起,冬天她的臉頰總是會被凍到脫皮。
可她一直都笑嘻嘻的,從未怨懟。
很多次看著笑嘻嘻的孟雪我都在想,她這樣好的姑娘,真不該在我身上蹉跎光陰,她若是跟了個條件好的,也不至這般顛沛流離。
可惜。
我認真問孟雪,到底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身邊。
孟雪想了想,說或許,有一些未了的心願吧。
我問她是什麼。
她忽然看著我粲然一笑:「我忘了。大抵,是想和王池,永遠在一起吧。」
7
孟雪的心願嗎?
我都記得。
孟雪三歲看鄰家小孩玩蛐蛐,羨慕人家有個螞蚱籠,看的時候湊人家太近,被推了個屁股墩兒。
隔天我就求村口老師傅教我,我親手給她編了個螞蚱籠。
我不要她羨慕任何人。
孟雪五歲時,想要個粉紅發卡,她站在賣發卡的攤子前邁不動步,我在荷花池摸了一個禮拜的小龍蝦,賣了五塊錢給孟雪買粉紅發卡。
孟雪很珍惜,到現在,還收藏在她的小小B險箱裡。
孟雪的心願,我從來都記得。
孟雪說,她想爬山,想看海,想去風沙彌漫的大漠,想去西藏納金山掛上百米的經幡,求諸天神佛保佑我們這一生,平安喜樂。
這些我都知道。
從前我總是沒時間。
總是忙著賺錢,各種加班,發論文,兼職,想攢點錢買房買車買首飾,想給孟雪一個家。
到她S,她想要的那些,我都沒有陪她做過。
每當孟雪以無比希冀的眼神看著我,我都會給她錢,讓她自己去。
孟雪搖頭。孟雪說:「世上再美的東西,如果不能跟王池分享,再美的風景,如果不能與王池同看,那都是灰燼,一文不值。」
那會兒我覺著,人的一生這樣長,我們總有機會。
卻未曾想,人的一生這樣短,一切都會,變得來不及。
說來也可笑。
小時候能為她的心願赴湯蹈火,大了卻被千絲萬縷絆住,想回頭整理,卻發現不知不覺,就錯過那樣多了啊。
8
孟雪去世後,我失了所有的精氣神,活得像一條脊梁被打斷了的狗。
碾斷我腿的人被判無期徒刑。
他白發蒼蒼的老母親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奶娃娃跪在我面前,求我籤諒解協議。
老人家頭都磕破了,聲聲句句哭號說孩子已經沒有媽媽了,不能再沒有爸爸。
那男人也哭,說我害他沒有老婆了,他一時衝動,他對不起我,但是願意賠我 50 萬。
可我也沒有老婆了。
最後我還是接受了那 50 萬,那男人改判成了五年有期徒刑。
我想,如果孟雪還在,她一定也不想一個剛出生的小寶寶失去家人,畢竟,她那麼喜歡小寶寶,那麼喜歡。
她曾說過,等她有錢了,就會建一個福利院,不再讓其它的小寶寶,跟自己一樣。
她一直都那麼的善良。
我拿的那 50 萬,很快就被孟雪的父親孟楊要走了,失蹤二十多年的他說他是孟雪的父親,有法律和血緣上的關系,而我害S了他最親最愛的女兒,我應該賠償他,否則就讓我坐牢。
無所謂。
孟楊是個酒鬼,很快把那 50 萬賭光了,又過來問我要,我身上能搜刮的全被他搜刮走了,他口口聲聲是我害S了他女兒,這些懲罰是我應得的。
的確,是我應得的。
孟雪離開的那三年,我活成了行屍走肉。
抽煙酗酒,形銷骨立。
有時候吃泡面,有時候熬點粥,有一天沒一天的過著,孟雪來時給我做的那頓酸菜魚,是我這半年以來吃的第一頓葷腥。
孟雪回來,像個討債鬼一樣要花我這個男人的錢。
我很開心。
我打起精神掙了點錢。
我為自己買了一雙義肢,裝好後恰恰可以站起。
孟雪站在我身後看我。
我忽然轉身抱住她,多久了?
我不禁問我自己多久了?
有多久我沒有觸碰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