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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河萬裏 3217 2025-08-14 14: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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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你!」


    16


     


    師恩負盡。


     


    這是壓在蕭術身上的第一道枷鎖。


     


    如何解?


     


    我打算找一趟爹爹。


     


    不承想還沒動作,卻聽聞我爹和宋相又在朝堂上鬧了起來。


     


    西北邊奴擾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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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庫空虛,宋相考慮民生,主張一兵不發,議和為上。


     


    我爹考慮國威,主張打到匈奴老家去。


     


    朝堂商議,兩方皆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


     


    皇上被吵煩了,順手將這燙手山芋丟給了太子。


     


    蕭術帶著山芋來了宜秋宮。


     


    進門第一句仍是:「太吵了,來你這避避。」


     


    不多時。


     


    我頂戴穿用皆以太子妃規格來。


     


    招搖地在東宮轉了一圈,放言我才應該是太子妃。


     


    而宋渺渺則帶了一群人來,在宜秋宮打砸了一通。


     


    隔日朝上,還未議及西北事宜。


     


    有官員上來便將我和宋渺渺俱彈劾了一通。


     


    一邊說太子妃囂張跋扈,要廢位。


     


    一邊說我不懂尊卑,要嚴懲。


     


    我爹和宋相雙雙黑臉。


     


    無奈我和宋渺渺的錯都是板上釘釘的。


     


    這事兒可大可小,指不定哪邊就被扣了一頂蔑視皇權的帽子。


     


    等越爭越兇之時,宋相先開了口。


     


    「東宮家事自是由太子殿下親自裁決,又何須諸位掛懷。」


     


    我爹爹則接上話。


     


    「太子妃與良娣皆是聖上親擇,爾等可是有異?」


     


    S對頭罕見地一唱一和。


     


    待此事被揭過後,太子拿定了西北的主意。


     


    讓任瑾領兵主動出擊,小打幾場震懾住匈奴。


     


    兩邊理虧的人隻顧著當鹌鹑,再不敢爭執。


     


    我難得和宋渺渺一起,喜提了十日禁足。


     


    但禁足未解我卻病倒了。


     


    太醫皆說難挺過去。


     


    17


     


    我的病還不見好,宋渺渺卻也突然病了。


     


    太醫診斷皆是體虛之症。


     


    我是陳年舊疾,宋渺渺是尋常小病。


     


    無人在意。


     


    但我仿佛在這場病裡預見了宋渺渺的將來。


     


    不好的預感在心底生根。


     


    太巧了。


     


    偏偏就在一道禁足令下接連生了病。


     


    我著貼身丫鬟青葙暗中查了兩宮進出的物件,終於找到個共同點。


     


    朱頂紅。


     


    孟蕊送的。


     


    我讓青葙把宋渺渺殿裡的那株討了過來。


     


    暗中請了一位資歷頗深的老太醫查看。


     


    老太醫取了樣,反復給我診脈,又查了無數古籍醫案。


     


    終於斷定了不尋常。


     


    「此毒名為斷魂香。」


     


    斷魂香,損髒腑之毒,世所罕見。


     


    診治起來隻會有虛弱之象。


     


    短期吸入無大礙,長年累月便會造成不可逆轉之損傷。


     


    投於花中,置於寢殿。


     


    隻夜裡吸入的話,常人三到五年致S。


     


    偏我本就體弱,受不得一星半點算計。


     


    老太醫直抹冷汗。


     


    「此毒所致脈象恰與您體虧一致。」


     


    「對您損傷極大,再晚些時日就不成了。」


     


    我無比心驚。


     


    前世宋渺渺病逝於司昱十八年初,還有兩年不到。


     


    這個孟蕊一入東宮便開始策劃這一出。


     


    真是好險。


     


    將前世今生之事串聯起來。


     


    我在混亂的思緒中頓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所以蕭術才撐不住去S!


     


    18


     


    我又後怕又慶幸。


     


    今生他們打算連著我也一起毒害了,反倒讓我察覺出不尋常。


     


    我頭一次見識這種手段,並非不怨恨。


     


    但我如今要考慮的事情也多了,不能逞一時之快。


     


    我讓青葙親自把兩株朱頂紅給孟蕊送了回去,囑咐她。


     


    「將花置於她寢殿,再去向太子殿下請個旨。」


     


    「說她惹我不高興了,禁足一月,封窗鎖門,不得有人在跟前伺候。」


     


    「讓她莫生妄念,如若動了那兩株花,屆時禍及母族,就不要怪我仗勢欺人!」


     


    「但若是一月之後她還活著,左右也沒出人命,此事便就此作罷。」


     


    此事不小,但目前我還不能揭發。


     


    又不能讓孟蕊再敢下第二次手。


     


    這是最好的辦法。


     


    青葙悲憤交加,比我還惱怒些。


     


    馬不停蹄安排妥當。


     


    朱頂紅一撤,宋渺渺沒兩日便好全了。


     


    我的病卻沒見好轉。


     


    宮人們議論紛紛,說新來的孟孺人也病了。


     


    以為是從我這沾染了病氣,路過宜秋宮都恨不得繞道走。


     


    19


     


    爹爹送了位鄉醫進宮,喚作林簡。


     


    說是於體虧之症頗有造詣。


     


    宮中不可走漏消息,因而太醫皆以為我是沉疴難愈。


     


    林簡是家裡送的,我這才把中過斷魂香的事告知。


     


    哪知林簡替我診脈後,跪了下來。


     


    直接給我下了斷言。


     


    還是因斷魂香。


     


    他說此毒無解,隻能靠自身慢慢消解。


     


    尋常人能自愈。


     


    然我身體原本就有損,餘毒難清,沉積之後日夜腐蝕。


     


    「熬不過就這兩日。」


     


    「熬得過也隻年餘了。」


     


    我心口猛地一震。


     


    怎麼會,早了這麼多。


     


    沒時間了……


     


    可我還什麼都沒做成!


     


    「青葙,快去請太子殿下來!」


     


    20


     


    蕭術是趁著夜色來的,遠遠站著,皺著眉靜靜看了我好一陣。


     


    思及宋渺渺說他膽子小,我忽然想逗逗他。


     


    「殿下,宮裡人都說我帶了邪祟到東宮,您就不怕嗎?」


     


    他話說得硬邦邦。


     


    「什麼神鬼之說,都是欲念妄言,我從來不信這些。」


     


    他的語氣讓人信服。


     


    但是他站得離我那麼遠。


     


    不是怕邪祟,又在怕什麼呢。


     


    「殿下,老師他……」


     


    我本欲與他敞開談一談。


     


    蕭術卻忽地踉跄退了兩步,臉色煞白。


     


    我還是沒能說下去。


     


    罷了。


     


    「殿下,我想我爹爹了,我可否見一見他?」


     


    這不合規矩,所以我在求他。


     


    蕭術緩過了一陣心緒,面色自然了些。


     


    「西北大捷,任小將軍要回京了。」


     


    「屆時我借機安排一下。」


     


    任瑾要回京了?


     


    我神色一振。


     


    不成了,我S活得熬過這回!


     


    燈火搖曳下,蕭術終於舒展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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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恩負盡。


     


    並非無解。


     


    爹爹和任瑾一同來了東宮,蕭術給了我們話家常的空間。


     


    我和爹爹單獨說話,與他講起了衛勤——那位他的至交好友。


     


    那位經常摸著我的頭,與我炫耀他最得意的弟子——五殿下蕭術。


     


    忽悠我趕緊長大嫁給五殿下的老先生。


     


    我講起了多年前的那日。


     


    我最後一次見衛先生。


     


    他匆匆而來,跟爹爹暢快地喝了通酒。


     


    又在我爹醉倒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端著解酒湯上前,抬眼卻發現他眼中含淚。


     


    他一輩子都樂呵呵的,沒見過淚光。


     


    我問他因何事傷心。


     


    他摸摸我的頭,嘆息道:


     


    「前路艱險,怕獨行者苦難無盡。」


     


    怕獨行者苦難無盡。


     


    我其實聽懂了,但刻意忽略掉了。


     


    「爹爹,先生他……」


     


    「在去之前,就知道自己會S。」


     


    午門斬首的隻是軀殼。


     


    他其實早就S了。


     


    他S在了江南。


     


    S在了那場瘟疫裡。


     


    S在了黎民百姓腳下。


     


    爹爹震驚得紅了眼。


     


    「你都知道了?」


     


    我朝他挽了挽唇角。


     


    「既然理解他了,不怪他了,你就去告訴他。」


     


    「讓他知道,沒有了衛勤,還有你,還有宋相。」


     


    一個人背負這些,太苦了。


     


    爹爹怔怔地看著我,話裡輕顫。


     


    「初曦,爹爹隻是不甘心,爹爹都懂。」


     


    「但這些……怎麼能由你來說呢。」


     


    他這話一如前世,哥哥捂住我眼睛時說的那句。


     


    「初曦,你別去看。」


     


    爹爹的手撫上我的發頂,老淚縱橫。


     


    「我的女兒,該多傷心啊……」


     


    心腔驟然一空。


     


    我這才想起來。


     


    我是不是沒有說過。


     


    衛勤,他其實……


     


    也是我的老師。


     


    22


     


    是他教我明事理,辨是非。


     


    是他教我不自怨自輕,坦蕩存立於世。


     


    是他教我雖封步宅內,亦需通曉天下事。


     


    是他從不輕我為女子,從不憂我命短。


     


    從不擔心我所學無用。


     


    是他聊起百姓時言語沉重,說起弟子時卻容光煥發。


     


    這邊一句我某個學生勤學刻苦,文採斐然。


     


    那邊一句我某個學生心性可嘉,觀點犀利。


     


    最後再胡子一吹,嘚瑟地朝我爹炫耀。


     


    「要說我的弟子門生裡,最讓我得意的。」


     


    「第一是五殿下蕭術,第二便是你家小初曦。」


     


    「若是將來他們二人能相識相知,必然是高山流水,知己良配。」


     


    「若能輔佐出這樣的明君賢後,大梁未來有望,我一生也足矣!」


     


    「不行不行,我必須找個機會讓他們見一見!」


     


    我爹則頗不解意地一擺手。


     


    「這話你都來來回回說八百遍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老東西,能說點新鮮的不?」


     


    於是衛先生一臉孺子不可教地搖搖頭,高深莫測道:


     


    「以後就知道了。」


     


    以後就知道了。


     


    我懷著無數心事,期盼這個以後。


     


    但衛勤並沒有等來。


     


    我亦然。


     


    或許是我們都忘了,我這樣的病秧子。


     


    即便入了宮,也不堪坐上正室的位置。


     


    這個設想,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幻夢。


     


    我開始怨,開始恨。


     


    怨自己一輩子困於任府宅門內,對一切有心無力。


     


    恨自己同受教於恩師,卻連朝堂S諫為他喊冤的機會都沒有。


     


    衛大人,他是冤枉的。


     


    衛老師……他是冤枉的啊!


     


    我其實好恨蕭術。


     


    我應該恨他的!我恨S他了!


     


    我巴不得他去S!


     


    從前我囫囵地把衛勤的S扣在蕭術頭上,不明所以地恨著他。


     


    虛虛吊著一顆心,不敢去辨真假。


     


    因而那些恨也似幻非真。


     


    如今所有的恨意都落在了實處,卻又有無數人告訴我。


     


    他是個好人。


     


    我卻也要告訴所有人。


     


    他是個好人。


     


    從今往後,隻要蕭術活著。


     


    我都不能再恨他了。


     


    23


     


    我一胎雙生的兄長,任瑾。


     


    風頭無兩的雲麾將軍。


     


    京都女郎的春閨夢裡人。


     


    他年少老成。


     


    別人打鬧時他在讀書。


     


    別人玩樂時他在習武。


     


    京中世家子弟還沒懂事的年紀,他就已經上了戰場。


     


    在敵人的血肉裡成了人人稱贊的將軍。


     


    而後他一生孤苦,戰S在了西北邊境。


     


    文S諫,武S戰。


     


    本都是尋常。


     


    但他卻在遺書裡告訴我……


     


    【瑾,生來即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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