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記錯的話,亦漾在海外就是靠生物技術起家的……」
「溫漾……亦漾……臥槽!這這之間關聯……」
傅廷臣拉下臉,看著我不回頭徑直上車。
眼前局勢並沒有朝他預想中的方向走。
沒有看到我服軟不說,他身後那群人都會目睹他竹籃打水的窘迫。
到了我坐上車時,他忍不住了:
「溫漾,我已經為你做到這個地步!」
我輕笑一聲,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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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廷臣,一個海侶計劃而已,你用不著這樣。」
傅廷臣勝卷在握的神情陡然崩裂,他顫聲難以置信:
「你知道?」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輕聲吩咐沈淇開車。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傅廷臣一改方才的有恃無恐,雙手SS把住車窗狼狽又慌張:
「溫漾,你說清楚,下車!」
他看一眼沈淇,咬牙道:
「你不是打算代表亦漾收購的嗎,我把它給你!」
我懷裡抱著沐汐,身體朝後靠:
「傅總,之前沒得到的東西,我現在不需要了。」
後視鏡裡,他站在原地,整個人像是瞬間蒼老了下去。
13
沈淇作為我最得力的特助,得知我在酒店的遭遇後說會下去處理。
她的工作能力我十分認可,想起第一次見她,還是七年前,那片我和海巫對峙的海灘上。
她是那個剛聽人類講述完童話的小人魚。
當時她撇開了那個男人,來到我身邊。
了解了海侶計劃真相後,她毅然決然地舍棄魚尾上岸幫我。
五年前,我在國外一手創辦了亦漾。
一直到積攢足夠的資本後的今年,才開始將重心轉向國內。
在亦漾的第一場正式商業酒會上,一直多方輾轉的沈淇正式介紹了我的身份。
當天猜測我是亦漾少夫人的那群富少,在聽到我才是亦漾的創始人和幕後掌權者時,全都震驚不已。
他們如今已經不敢質疑我的能力,但疑惑仍是寫在臉上。
我這樣被困在家庭中的人魚,是如何擁有如此敏銳的商業頭腦的?
隻有我知道,那些被丈夫和孩子冷待忽略的時間裡,我連採購想看的書都會被傅廷臣拒絕,隻能拿他書房裡扔過來那些晦澀難懂的商經書籍打發時間。
即使我知道,他也隻是想打發我而已。
那五年,我看完了他書房裡所有的書。
又在傅麟上繼承人的昂貴課程時,被婆婆為難在窗前站等時,將那些他昏昏欲睡的課程盡數記在了腦海中。
離開傅家的那幾年,我終於迎來了機會,將這些貫通實踐。
傅廷臣不知道是否想起了這些,不顧自己對外的形象,一直想靠近我,都被我的保鏢擋開。
他幾乎是用盡一切手段卑微地求我見他一面。
我概不理會,沒想到傅廷臣動用了所有人脈,與我正在接觸的客戶搭上線。
他比前幾天憔悴了很多,看我時雙眼裡的不忿已然消散:
「溫漾,我遇見你時第一批海侶計劃興起,原本傅家不參與的,但家庭醫生從我身上查出某種基因病傳承的幾率很大,因此我爸媽就加入了這個海侶計劃,想要通過人魚基因改善傅家後代。」
「直到我在海邊遇到你的前一秒,還以為是針對上流社會的詐騙手段,可是你出現了,我按照協議假裝自己來出差,跟你說話的每一秒,看你的每一眼,心跳都不由加快。」
「一直到跟你結婚,我感覺對你的感情越來越不能自拔,這種認知讓我陌生又害怕,雖然協議一再保證你不會知道,可我控制不住,我總是害怕失去你。」
「我每天活在痛苦中,逼著自己在你面前永遠擺出從容的姿態,我告訴自己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保持冷靜,不對你全盤託出。」
「溫漾,我們隻是缺一個坦誠的機會。」
我看著眼前滿面期待的男人:
「然後呢?你坦白這一切之後呢?我繼續作為交易品跟你這個買家生活下去?」
「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得利者,根本不會共情我們失去了什麼,你和所有的你們一樣,覺得我們無理取鬧。」
「你覺得這一切不痛不痒,你看我好端端站在這裡就以為沒什麼,妄想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所有。」
我知道他不會懂的。
因為他還是不肯放棄。
那之後我一心撲在事業上,有一天傅廷臣派人告知我說傅麟出事了,且有生命危險。
我最終還是決定走這一趟。
趕到醫院後,傅麟血淋淋地支起一條手臂可憐望著我。
「媽媽。」
這幅畫面實在讓人於心不忍。
身旁的醫生問我:「你是病人的母親?做個配型看看。」
我想起那枚被抽掉的麟片,搖搖頭:「不,我不是。」
傅麟的哭聲止住了,傅廷臣難以置信地抬頭:「他都這樣了?你都不動容一下嗎?」
身邊的醫生看我的表情也耐人尋味起來。
直到我同意去做完一系列檢查回來。
檢查顯示,我與傅麟不存在親子關系的可能性。
傅廷臣怎麼也不信,把所有的醫生趕了出去。
傅麟委屈地看著我:「你是我的媽媽!你明明是!」
我把七年前的事告訴他們:
「一開始是的,後來,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比賽完和你的蘇媛阿姨一起回來。」
傅麟和傅廷臣對視,似乎都想起來那天的場景。
傅麟抹抹眼淚:「當然記得,那是你離開的日子!」
我說了下去:「你當時說,你不喜歡遊泳,說是我逼你的,你爸爸也不喜歡,這甚至成了你的一個汙點。」
「我就在你們身後,聽得清清楚楚。」
「你畢竟是我辛苦生下的孩子,離開前我都還想著為你做成最後一件事。」
「鮫人天生就水性好,你作為鮫人的後代,這些全部都在額間一枚看不見的麟片裡。」
「我取走了那枚鱗片,你再也不用被逼著下水了。」
傅麟聽到這裡,哭得泣不成聲:「難怪我突然忘記怎麼遊泳了!他們都笑話我,搶走我一直以來的參賽名額……」
「你那些高級的繼承人課程裡,應該教過你不要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你已經是大孩子了,該學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離開時傅廷臣叫住我:「你就這麼狠心?溫漾,他身上已經沒有了你的基因,那我們的曾經……」
「靠蒙騙得來的一切,沒了也罷,就像他現在的傷口一樣假,你還真以為我消息滯後到不知道這家醫院是你們傅氏的?」
傅廷臣頹然愣住,收攏了所有情緒,不甘問道:「我們沒有可能了,是嗎?」
我轉身離開,傅麟跳下床一把拖著我的衣角。
他明明已經是十二歲的大孩子了,此刻卻哭得像幾歲時那樣不管不顧。
執著地要問我最後一個問題:
「你,你肯來到這裡,還是擔心我的……是嗎?」
我平靜壓下種種情緒,坦白道:「來之前,是的。」
拽我衣角那隻手一點點地,緩緩松開了。
我大步走出病房。
14
那之後,傅廷臣再也沒來找我。
我忙著打理亦漾的一切,不受打擾,效率都快了很快。
在國外的那幾年,我涉獵廣泛,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賺錢的風口。
如今回國,我漫天揮霍著自己深不見底的財力,主辦了無數酒會商會,狂刷存在感。
隻要求上門的經營困難,我都伸出援手。
短短幾個月時間,整個京市的豪門圈都知道了亦漾的存在,且對亦漾的實力有目共睹。
這樣的大手筆把沐汐都搞得憂心忡忡:
「媽媽,爸爸的科研經費不會沒了吧?」
「那早就夠了,你以為我為了什麼?」
「是為了……我們的約定!」
見我肯定一笑,沐汐很興奮:「那我也要好好排練。」
我沒想到還會再遇到傅廷臣。
他帶著興師問罪的氣勢,將查到的真相在我面前攤開:
「你和沐汐根本就不是親母女,甚至和那個從未出現的,你名義上的丈夫江漓也不過是表面夫妻,甚至江漓和沐汐也毫無關系!」
「你們三個彼此陌生的人,組成這樣的一家子,究竟是為什麼?」
順著他這話,我的思緒飛到我帶著沐汐遇到江漓的那一天。
星夜低垂,風聲簌簌,我們的兩大一小三隻手握在一塊兒,鄭重宣布彼此是最好的盟友。
遭受非人訓練後逃出實驗室的生物天才江漓提供技術支持。
我則拿出自己辛苦發掘的第一桶金,成立了亦漾。
這些年來,沐汐的名氣水漲船高。
她從一個天才遊泳冠軍,逐漸轉向一個童星。
極具親和力家喻戶曉,拍攝了很多廣告。
她最近的爆紅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各路宣傳中公開了她一半人類一半人魚血統的身份。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幾天後的共創會,鮫族首領親自現身,籤署下一季度的海侶計劃時。
——沐汐是受邀的會議開場嘉賓。
這些是公開的秘密,也是共創會最近願意給沐汐造勢的根本原因。
但傅廷臣這個人遠比我想象的離譜。
向我攤開這一切後,他復雜地望向我,眼中包含我看不懂的情愫。
像是……憐惜?
「當年你走得突然,甚至沒有得到傅家的任何東西,你還逃得那麼遠,想來吃了太多苦。」
我對太多苦沒有概念。
卻還是想起那段日子。
我的出走挑戰了海侶計劃的權威,他們幾乎展開了對我的全球封鎖,我漂泊無路的時候ṱű̂ₘ,首先得到的幫助來自於嫁入其他豪門的人魚們。
她們說雖然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跑,雖然這麼做了暴露肯定會受懲罰,但還是一點一點地接濟我,幫我逃出封鎖範圍。
「我們不明白,但這是你的決定,那就幫幫你啦!」
「說來好奇怪,雖然你說你不能用傅家的卡會被找到,但是我們,每次打錢給你,都沒人查到。」
「他們不查的,他們好像對我們的事不怎麼在意。」
傻姑娘們還不知道,這是寫在海侶計劃甲方需知裡的一條:
【避免以下犯上,請與人魚妻子保持情感距離。】
於是人類丈夫們謹記於此,在這些人眼中,她們始終是『下』。
我在大洋彼岸敲下一行字:țū́ₐ「等著我,有一天我會回來。」
「回來幹嘛?你不是做了決定嗎?」
「可是你們還在那裡。」
她們不懂我的話中之意,我卻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要積蓄實力,徹底摧毀海侶計劃,才能帶她們徹底逃離這一切。
而眼前的傅廷臣,還在為他那麼一點淺薄得可笑的感情向我陳情。
我絲毫不留情面:「但凡我想得到一點傅家的東西,你還會放我走嗎?別假惺惺了,籤好字的文件是你拿來的,我也沒見你拿來別的什麼。」
被我搶白的傅廷臣突然崩潰:
「那是因為我根本沒想過你會離開!」
他深吸了一口氣,恢復平靜後又朝我說道:
「溫漾,我不管你們要做什麼,總之,我會支持你的。」
「傅先生,你離我遠一點,就是對我最好的支持。」
說完,沈淇接到我示意的眼神,請傅廷臣出去。
他勾著唇角,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用麻煩,我自己走。」
沈淇看著一臉自豪地走出我辦公室的人,一臉疑惑:「他受什麼刺激了?」
我擺擺手:「別管他,走了更好,省得耽誤我們下一步。」
15
我們的下一步,是一周後的海侶計劃籤訂會。
我作為亦漾的創始人以及沐汐的母親出席。
不管是看著我的面子,還是出於沐汐的人魚血統,豪門圈的人圍著沐汐一個勁兒地誇贊。
「人魚的基因果然不一樣,從小就條亮盤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