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小將軍驚才絕豔,是京城多少姑娘的春閨夢裡人。
聖上一紙婚約,小將軍與聲名狼藉、跋扈無禮的長公主締結姻緣。
世人皆嘆惋。
可他們不知,這位小將軍是女兒身。
1
試問大俞朝當今風頭正盛的兒郎是誰?
怕是滿京城的百姓都要齊聲說出楚小將軍的名字。
這一仗打得實在是漂亮,漠北未敢再犯,割地賠款俯首稱臣,自此,大俞的國土達到鼎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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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衍得勝歸朝時身騎高馬,兩岸百姓夾道歡迎,更有震天的鑼鼓響徹雲霄,何等的意氣風發。
入宮受封之時,聖上幾番慰問,犒賞三軍,賜下金銀珠寶無數。
京城內外布滿衝天的喜氣,隻有楚小將軍一人高興不起來,畢竟,以女兒身行軍封侯,可是欺君之罪。
楚衍在座上隨意張望,忽然瞧見有一道目光緊盯著自己,尋過去,乍一看竟隱隱像一位故人。
那人生得可謂傾國傾城,位於上座,離聖上極近,怕就是京中盛傳的那位跋扈長公主了。
她瞧了片刻後收回目光,場上氣氛實在不喜歡,隻安靜地坐著,趴在桌上抿酒杯,偶爾附和諸位大臣言語。
聖上忽然提到她的名字:「聽聞武遠侯至今還未婚配?」
楚衍心下一驚,忐忑不已:「回聖上,臣之私事不足為道,願為國事鞠躬盡瘁。」
聖上笑呵呵的,抹了抹胡子,話語親切了許多:「阿衍今年多大歲數了?」
「臣今年二十有七。」
大俞民風粗獷,崇尚晚婚,這個年紀在此時未婚倒也還說得過去。
「可有中意人選?」
楚衍咬牙,尋思這關算是過不去了,索性壯膽起身磕頭行禮:「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臣家中隻有一老母,無心肖想姻緣,懇請陛下允臣解甲歸田,攜老母回故裡安享晚年。」
聖上默然,諸臣也未言。
倒是長公主開了口:「將軍且起身,想來將軍是北地待得久了,倒不知京城的好了。我看將軍不如且在此待上些時日,好好瞧瞧這盛世,若遇上中意的姑娘,也好讓陛下做主。父皇,你看如何?」
聖上笑眯眯地:「好極好極,諸位大臣以為如何?」
眾人一同附和:「聖上所言極是。」
楚衍隻得領旨謝命,順著臺階下去。
這場慶功宴足足到半夜才結束,本以為糟心的事就這一樁。
誰承想才回去睡了半天,表哥第二日便大張旗鼓地來了,聲稱要帶她去個好地方。
楚衍眯起眼睛,她這表哥向來不太正經。
「去哪?」
「自然是好地方。」劉溫文閉目養神,搖著扇子,端得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說地名,要不然閉門謝客。」她對待自己這位表哥向來沒什麼耐心。
「紅音樓,那可是好地方呀。」
「你帶我去花樓?」楚衍冷笑一聲,「也不怕嫂子扒了你的皮!」
「哎哎哎,此言差矣。」劉溫文一本正經,板聲道,「我可不是為了自己,還不是為了老弟你啊。」
「哦?那還是我誤會表哥了?」楚衍的嗓音不冷不熱。
「兄弟之間這些都不打緊。」劉溫文壓低嗓音,循循善誘,「你不是怕聖上賜婚嗎?我今日帶你去一趟紅音樓,明日京城就得傳遍,哪家千金還敢嫁你?」
2
紅音樓的姑娘生得真是好看,這是楚衍的第一反應。
劉溫文拍拍她的背,悄聲道:「你小子可別看傻了,中意哪個給哥說一聲。」
「我……」楚衍還沒來得及回話。
劉溫文指著她,忽然衝著擁擠的人群大喊一聲:「各位往這看啊,我身邊這位可是當今風頭最盛的楚將軍!」
楚衍霎時對劉溫文的S心提到頂點。
幾乎所有的目光在這一刻全部聚集到了她身上,有驚羨,有蔑視,有感嘆,有嘲諷。
嘈雜聲四起。
「原來上陣S敵的將軍也愛來這風月之地啊。」
「這世上果然沒什麼好男人。」
「嘿,我可還沒嘗過將軍的身子呢。」
紛亂之際,三樓一道輕柔亮麗的聲音穿透雜音直到每個人的耳中,如甘泉汩汩,如微風過竹。
「楚將軍,小女子慕名多時,今日得見將軍不勝榮幸,特邀將軍上樓一聚。」
一瞬間,楚衍感到兩道極為敵視的目光,餘光瞥去,隻見兩個錦衣公子哥正憤憤地看著自己,心底升起一股玩味之意,驀地回頭,笑嘻嘻地去瞧那怒目圓睜的公子哥兒。
她咳嗽一聲,朗聲道:「多謝姑娘好意,楚某今日隻是隨意看看,無意停留。」
嘖,瞧瞧,這話說得多像偽君子,若真無意又豈會來這是非之地。
三樓內的人並未回話,幾息之後,有一人抓著樓內掛著的紅幅自樓上一蕩而下,直奔楚衍而來。
隻是在快要落地之時,紅幅忽落。
楚衍略一皺眉,顧不上太多,踩上欄杆,伸手攬著人腰,在空中轉了個漂亮的弧度,二人穩穩落地,贏得一片喝彩聲。
那人行禮,聲音柔柔:「小女子溫蕭儀,多謝將軍搭救。」
「無妨,舉手之勞。」
溫蕭儀笑著,又靠近些:「若將軍瞧得起小女子,還請將軍同我上樓以便拜謝救命之恩。」
老鸨不等她回答,揮著帕子,拍她肩膀:「我說公子啊,咱們這可沒有抱了姑娘就跑的道理啊!」
劉溫文也適時地推他一把,大義凜然:「溫姑娘不必介意,我這表弟在軍中,向來不近女色,如今看到這麼多個天仙似的小娘子,一時呆傻也正常。」
「而且啊。」他稍稍壓低聲音,隻用一股氣出聲,但這聲也不小了,「他是個雛兒。」
一時間樓內沸騰了。
「呸!偽君子,倒真能給自己貼金,又當婊子又立牌坊。」錦衣公子哥終於忍不住了,出口成髒。
這位是太傅家的公子,更是溫蕭儀的頭號追隨者,砸下不少銀兩也沒換來春宵一度。
他這話一出,大家自然明白說的是誰,隻是後半句話的地方實在不合時宜,以至於在場的姑娘的臉色都不大好。
「王公子還請慎言。」溫蕭儀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後,拉著楚衍衣裳,上樓去了。
二人才走,劉溫文便朝眾人搖著扇子:「各位,昨天應賭的可別忘了付我一千兩,願賭服輸啊。媽媽,你也別忘了。」
「哎。是我眼拙!」老鸨憤然道。
「哎呀媽媽,我早說過了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哪有什麼好男人,你又何必和這姓劉的賭,白白輸這一千兩。」
「就是啊。」太傅家的王公子冷笑一聲,「我瞧這人也就長得正經點,沒什麼本事。這可沒過幾天,眼巴巴地就跑這兒來了。老婆子居然也去賭這一千兩。」
3
溫蕭儀已是彈了三曲了,曲罷之後溫情款款地看向她。
楚衍有些犯困,本就不通音律,在軍中也少有舞曲,平日耳中過的都是慷慨激昂的調子,今日一聽這綿轉悠長之音直覺困意重重。
「小將軍覺得如何?」
「甚好,天籟之音。」
「是嗎?」溫蕭儀眼神頗為玩味,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
楚衍並不搭理她,單手託腮,眼皮子幾乎要合上了,暗暗思忖著自個兒來這也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是不是該出去了?
豈料溫蕭儀又絮絮叨叨起來:「我本也是個命苦的,原先家在北邊,常年困於戰事不休,食不飽衣不暖。多虧將軍天降奇才,連連退敵,我才有機會來這京城謀生。仰慕將軍多時,今日能有此榮幸與將軍共處一室,小女子欣喜不已。
「將軍,你當真是這大俞最好的兒郎。」她眼裡盡是痴迷之色,身子又靠過來,幾乎要倒了。
楚衍神色無常,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她的接近,隻很冷淡地回道:「我大俞將士個個皆是好兒郎,上陣S敵為的是國泰民安,百姓無災,隻是楚某人運氣好撿了條命回來罷了。」
溫蕭儀笑得有些僵硬,正了正身子:「將軍自謙了。」
「溫姑娘無事的話我就先行離去了。」
「將軍當真是……」她微微側頭,愈發苦澀,往後走去將窗子打開了些,涼風習習,耳鬢邊發絲揚起,美人多了幾分弱柳扶風的感覺,抬眼時盡是楚楚柔情,「是我小覷將軍了,用這些個法子倒不能叫你動心分毫,是我輕賤。」
「這是什麼話,溫姑娘自然是好姑娘,隻恨我一介粗人實在欣賞不來曲子,可惜姑娘一番心血對牛彈琴了。」
「你說我是好姑娘?」溫蕭儀啞然失笑,片刻後眼裡又閃著狡黠的光,「你既說這話,隻盼楚小將軍記著,蕭儀是紅塵中人,嘴裡的話不見得是真,但對將軍之敬慕,千真萬確。」
楚衍一愣,頷首,朝她行了一禮後便退下。
屋內,久久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方有人出聲:「我倒不曾料到,溫姑娘竟失手了。」
溫蕭儀默然不語,楚衍,這人倒還真是麻煩。
「不急,總有法子。」
「公子可是要急的。」
「且叫公子再等等。」她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出聲,沒了方才那副溫柔似水的模樣,多了幾分凌厲,那人也不再出聲。
4
楚衍是在一片起哄聲出紅音樓的,劉溫文早不知何處去了,她也管不著,大闊步邁開腿就走了,絲毫不理會身旁嬉笑怒罵。
忠遠侯府坐落得偏僻,這是早年間楚衍父親掙下的爵位,隻可惜楚父在她出生前就已離世,聖上憐她母子二人孤苦無依,讓當時不過是個嬰孩的她承襲爵位。
可如今變天了。
她步子仍舊邁得很大,這是在軍中已久的習慣。
到家後瞧見楚母來來回回地在廳內踱步,焦急不已。
「阿娘?」她出聲詢問。
楚母見是她,小跑似的過來,戳了根手指頭點她腦袋:「你啊你,什麼時候又招惹的公主?」
「什麼招惹?除了昨天見著一回,以前可是都不認識。」她打了個哈欠,毫不在意。
「咦?」楚母停了下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