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沁沁,我們青梅竹馬十年,你從來沒有對我那樣笑過,從來沒有用看他的眼神看過我!」
「我原本還說服自己,你是不得已嫁他。如今看來,是我錯了,你和他在一起被爽到了吧?他那樣的情場浪子,伺候姑娘的本事自然是一等一的,你很喜歡是吧?」
「江沁沁,你就個水性楊花的蕩婦!」
方懷銘越罵越難聽,手裡的動作也漸漸不老實起來了。
眼見方懷銘要越界,我終於尋著機會,踢翻了假山上擺著的盆栽。
盆栽從假山摔下去,動靜極大,丫頭小廝們聞聲而來,方懷銘才悻悻松開了我。
可臨走時,他目光如毒蛇,低聲威脅著:
「江沁沁,遲早有天會我把你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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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中了進士,我便是官,溫家那個混賬是民,你說他能不能爭得過我?」
11
方懷銘放的狠話,我悉數同溫澤說了。
他隻是不屑笑笑:「跳梁小醜罷了,我多給你撥些人,你進出帶著,別再叫他欺負了你去。」
「如今,我可沒工夫對付他,京城就快亂起來了。」
「永王囑咐我,得盡快在溫家奪權了。」
京城傳來消息,老皇帝又病了。
如今的太子,在這個位置上呆了整整四十年,已經迫不及待要上位了,極有可能要逼宮造反。
永王能否彎道超車,就看這一次。
而今,在太子奪位的關鍵時期,命令下來,要從屬的商賈家族增加上供的糧錢兵器,江溫兩家亦在其列。
而兩家已經快掏空半數的家底了,太子尤嫌不夠,三天兩頭派刺史和郡守來施壓。
兩位家主苦不堪言。
溫澤便是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提出溫家鏢局的改制計劃。
溫家主,也就是溫澤的爺爺,撥了一間鎮上的小鏢局給溫澤實驗。
原本每日營收約二十兩的小鏢局,即刻上漲為三十兩。
其實辦法簡單。
隻要從掌櫃到鏢師,嚴格管控起來,查清賬目,理清他們日常走鏢的藏私,補住溫家各個鏢局的漏洞即可。
自從大房失權後,溫家落入了二三房手中,整個溫家鏢局的管理是漏洞百出,各家掌櫃欺上瞞下,銀錢賬目一塌糊塗。
溫家主年老,許久不理事。
如今,太子驟然下令,他開了溫家庫房才知道,二三房這些年管家,溫家的年營收是節節下降。
日常回話,都是拿假賬蒙他這個快老糊塗的老頭子。
險些將溫家置於萬劫不復之地。
溫家主一夕之間病倒了,捶胸頓足說自己將家業託付錯了人。
溫澤向來是不靠譜的浪蕩子形象,這麼多年,連溫家的議事堂都不許他進。
可真攤上事了,二三房那幾個隻知道狗咬狗地互相推諉,唯有溫澤有幾分靠譜。
於是,在這個關鍵時刻,溫家主將家主令給了溫澤,要他務必從鏢師、掌櫃口袋裡撬出從前貪腐的銀錢來。
拿家主令回來的那天,溫澤喜氣洋洋。
他Ṭű̂ₐ摟著我,眼中滿是大戰在即的狂熱與興奮:「沁沁,總算到了你出手的時候了。」
溫澤既已拿到了溫家的大權,我自也要對江家下手了。
我開始頻繁地回娘家。
溫澤那有什麼好法子,我都回家說與父親聽,讓他如法炮制地補上江家的漏洞。
父親巡視船坊時,我也次次陪同。
因著我對娘家的關切,和溫澤如今的大權獨攬,父親對我比以往親近許多。
這叫江沁沁恨得牙根痒痒。
明明從前在家時,她是嫡女,是父親的心尖肉。
可是出嫁從夫。
我的夫君是溫家如今的話事人。
而她的夫君還是個小小舉人,就算是要考進士做官,那也是三年後才會開科舉。
江家的掌櫃和下人們,也是慣會見人下菜碟的,次次回娘家,總是對我比對江瀟瀟和方懷銘殷勤。
當我和江瀟瀟一起在書房外求見父親,父親隻見了我而不見她時,
我明白,屬於我的這場戲,也已經布好局了,
隨時準備登臺亮相。
12
皇權之爭,一觸即發。
整個祈朝風聲鶴唳。
便是遠離京城三百裡的蓟州遠安郡,亦然是人人自危。
因為太子開始秘密從各州郡調遣兵力入京。
為掩人耳目,士兵們都搭乘江家船隊偽裝成溫家鏢師,走水路進京。
太子一句話,江溫兩家就被迫卷入了這場弑君篡位的大局中。
為確保萬無一失,父親和溫澤隨船隊一同入京。
而我,也求了父親,讓我跟上了船隊。
在即將進京時,溫澤收到消息,稱太子人馬與永王在皇宮激戰。
命我們速速加快進程,支援太子。
在大批船隻即將靠岸之時,我站在溫澤身邊。
他替我大聲喊話:
「方才收到太子消息,船上是永王麾下叛軍。」
「江家船師和溫家鏢師聽令,S叛軍,沉遊船!」
江家船師船工面上皆是猶疑。
因為父親就在船上,他不出面,而由我來頒布命令,實在不叫人信服。
這段時間,我日日跟在父親身邊,就是等著這一天。
我用近半年時間的鋪墊,讓江家所有掌櫃、船師船工都相信了,父親如今最看重信任的女兒是我。
也讓父親對我放下了所有的戒心。
但在收到行動命令的第一刻,我便用一杯茶,藥倒父親,偷出了他的家主令。
此刻,我掏出江家家主令,高舉過頭頂。
江家的船師船工們,面面相覷後,還是聽令開了機關,放水沉船。
江家船師和溫家鏢師,皆是在江河上討生活,沒有不會水的。
而這些遠調而來的士兵,大多是陸兵,頃刻間覆滅了大半。
我和溫澤,亦然隨著船沉,落入水中。
即便是在水中,也是一片刀光劍影,絲毫不輸陸上的戰鬥。
那一日,我是親眼看著,血染紅了整條京河。
宛若人間煉獄。
可溫澤始終在我身側護著我,隻需看見他的臉,我便心安無比。
因著我和溫澤的臨陣倒戈,太子人馬不濟,輸得一敗塗地。
老皇帝感念永王護駕之功,立為太子。
七日後,老皇帝駕崩,永王繼位為新帝。
而我和溫澤返回遠安郡前,也拿到了我們想要的報酬——
新帝以清查逆太子的名頭,派人徹查其麾下黨羽。
其中,就包括江溫兩家,和蓟州十八年前那起貪腐案。
13
江溫兩家,甚至是遠安郡和蓟州府衙,都與前太子勾連甚深。
前太子在位四十年,一直在為其搜刮錢財。
稱為前太子爪牙也不為過。
由於時間長,涉案金額巨大,牽連甚廣,皇帝派下來查案的欽差,一查便是一整年。
父親、溫家二三房叔叔、前遠安郡郡守、前蓟州刺史……這些要緊的人物,在監牢中一關也是一整年。
終於,在即將可以拍板定論,判處刑罰時,
皇帝將負責此案的欽差大臣召回,另調了新的欽差來。
我萬萬沒想到,這人居然會是方懷銘。
他穿著緋色官服,帶著官兵,踏開了溫家大門,要逮捕溫澤。
半年前爺爺去世,溫澤順理成章成了溫家新任的家主。
方懷銘稱,溫家勾結逆太子多年,焉知溫澤沒有牽涉其中,他作為溫家家主必得帶回府衙重重拷打。
眼見溫澤已被官兵押解,我顧不得許多,攔在大門前:
「方懷銘,你不過小小舉人,未得官封,如何敢偽裝朝廷命官!」
看我手語,方懷銘低頭一笑,語氣中盡是得意:「陛下登基,廣開恩科。我不用等三年後的科舉,去年就入京趕考了,如今已然是新朝的進士。」
「我是陛下親封的欽差大臣,有尚方寶劍,你說我是偽裝?」
說著,方懷銘又前進兩步,俯身在我耳畔低聲:
「我說過,等我考上了進士,我便是官,這個混賬是民,他鬥不過我。」
「你江沁沁,隻能是我的囊中之物。」
「等我解決了溫家這個混賬,我再來找你好好算算,從前你背叛我的這筆賬。」
說罷,方懷銘頭也不回地帶人押走了溫澤。
溫澤被押走,我頓時六神無主。
因為我知道,方懷銘一定會想辦法判溫澤一個S刑。
就在我腦子一團漿糊地站在院中時,溫澤的貼身小廝找到我。
說,溫澤留了東西給我。
那是一紙和離書。
溫澤已經籤字摁上了手印。
在他名字的旁邊,我的名字和手印,也清晰地印在上頭。
時間,是一月前。
除了這個,還有一封信——
「沁沁,越到關鍵時刻,我心裡就越不安寧。將當年種種翻案,隻怕沒有我們想象容易,我也不一定能獨善其身。」
「我怕著出岔子,於是在你生辰時哄你喝醉了酒,私自籤下這份和離書。」
「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八成我已經遭遇不測。不過別怕,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足夠的銀錢、田地、鋪子、奴僕,這些皆不是溫家名下。」「你我已和離,就算有日溫家遭滅門之罪抄家,你也能平安。」
「生辰時你許願,往後餘生都想要自在安寧的日子。」
「你我夫妻一場,我盡己所能地圓你心願,也不枉費咱們兩年的夫妻情義。」
在信的下面,還附著滿滿一匣子地契銀票。
我SS捏著溫澤留下的信,將邊緣揉皺。
淚珠大顆大顆落在信上,將字跡暈開。
此刻,娘親離世時,那種心如刀割的痛,又一次回到了我身上。
感受著心裡的疼,我才明了,這兩年,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他。
和溫澤在一起的這兩年,他「聽」我說話,說我與旁人都一樣;
教我盤算,教我撒潑;
也陪我管家,做我的後盾。
我們一起經歷過生S,我們也在聽聞重查當年之案的喜訊時相擁而泣,甚至在新帝登基後,過過一段蜜裡調油的平淡夫妻生活……
這個男人,早就融進我的骨血裡了,成了我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想要的自在安寧的日子,必得是有溫澤的日子。
否則,我寧願不要!
年少時,我沒能力救下娘親。
可如今,我一定要救下溫澤!
14
我尋到了遠安郡府衙。
方懷銘如今借住在那兒辦案。
見我來,方懷銘沒有意外,隻是微微從書桌中抬頭,不說一句話,等我先向他低頭。
「我想見溫澤。」
再來找方懷銘之前,我已經用盡我所有關系,隻想見溫澤一面,卻不能。
不論那些官差從前受過江溫兩家多少恩惠,也不敢為了我得罪皇帝欽點的欽差。
我隻能來找方懷銘。
「可以。」方懷銘答應的痛快。
但我知道,他必得有條件。
果然,他一開口就是讓人作嘔的話:「求我,納你做妾。」
「當初,我低三下四地哄你,說盡了好話,說盡了我的不得已,你都不肯嫁我。」
「轉頭,卻和溫家那個混賬打得火熱。」
「如今,我就是要你知道,做他的妻,還不如做我的妾。」
字字嘲諷,像是耳光打在我臉上。
我卻不覺被羞辱,利落跪下,朝方懷銘打著手語:
「隻要你讓我見溫澤一面,我便是給你為奴為婢都可以,何況是妾?」
方懷銘沒漏出我想象的解氣神情,反而是沉下了臉:
「你為了他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你就這樣在意他!」
方懷銘SS扣住我的下颌,盯著我良久,方才將我的臉狠狠甩下:
「去見他吧,希望你看見他現在這副樣子,還能痴心於他!」
聞言,不好的預感從我心中蔓延。
我見到溫澤的地方,是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密室。
血腥味,混著腐爛味刺鼻得叫人作嘔。
借著官差手中的昏暗燭火,我才看見密室中央溫澤被束住手腕,懸吊在那,赤裸上身,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肉。
那些傷痕,或是鞭刑,或是烙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