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一江問竹S的這年,我哥也失蹤了。
兩年後,我借著參加武林大會的名義下山去找我哥。
卻在途中撿到了一個口啞目盲的廢人。
他沒有名字,也沒有過去。
我帶著他一起前行,並打算將他帶回門派做我的夫君。
可就在我參加武林大會前夕,有人摘下了他蒙著眼睛的布。
「江問竹,果真是你。」
1.
江問竹S了兩年,武林盟主之位一直空置。
魔教餘孽日漸猖獗。
各大門派聚在一起談論了幾天,最後決定將一年後的武林大會提前。
「爹,這次武林大會為什麼我們不參加?」我氣勢洶洶地衝進練功房。
練功房裡的師兄弟姐妹們齊齊朝我看過來。
我爹氣得胡子亂飛,問我:「武林大會?誰去參加?」
「你嗎?」他指著大師兄問。
大師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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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嗎?」他又看向大師姐。
大師姐往後退了一步。
「還是你?」他轉頭問剛進門派沒多久的小師弟。
小師弟咧嘴一笑,露出剛掉了的那顆門牙洞。
我指著自己:「我!我去參加!」
「爹,我們逍遙派本就在江湖上寂寂無名,這次武林大會正是我們名聲大噪的機會,如果哥哥在……」
我的話還沒說完,我爹上前給了我一巴掌。
從小到大,他從沒打過我。
嚇得當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我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卻聽他咬著牙說:「你若是敢踏出逍遙派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這話他之前也說過。
就在兩年前我哥與我們斷聯的第三個月。
我哭著吵著要下山去找他,爹也是這樣將我鎖在了房裡。
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再次被鎖進了房裡,他甚至讓人加固了窗戶的木板。
「等武林大會一過,我就放你出來。」他在門外嘆了口氣。
我趴在門上,問他:「爹,你真的不要哥哥了嗎?」
他靜了很久。
「你哥已經S了。」
「不可能。」我大聲吼回去。
他們都說我哥S了,可我不信。
既沒有書信又不見屍首,隻不過是兩年沒回來罷了。
興許是。
興許是在哪兒絆住了腳。
又或許是摔了一跤失憶了,戲本子裡不是都這麼寫嗎?
「師妹,派出去的人找了兩年毫無音訊,要是還活著早就找到了。」大師兄來給我送飯的時候,試圖開解我。
我將飯菜連碗帶飯全扔了出去。
「師妹,武林大會高手如雲,你去了受點傷不說,萬一給門派丟臉了可不好。」今日又換了師姐來送飯。
她說話一直都這樣。
我透過門縫問她:「如今門中還有人打得過我嗎?」
我的武功雖不如我哥,卻也是門中翹楚。
這兩年來更是日日刻苦練功,就算奪不得武林盟主之位,也絕不會讓逍遙派丟臉。
師姐無言以對。
一連好幾日,都是不同的師兄姐弟妹來送飯。
這日,終於輪到了與我關系最好的小師弟。
小師弟左顧右盼,偷偷將一把鑰匙扔了進來,在門口苦兮兮地問我:「師姐,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被師父發現了,我會被打S的。」
我看著他漏風的門牙,搖頭。
「好吧。」他十分委屈,「那你路上小心點,回來的時候給我買根糖葫蘆。」
我點了點頭,撿起了地上的鑰匙。
當天夜裡便趁著夜深人靜逃了出去。
逍遙派建在落霞山之上,地處偏僻,距離召開武林大會的無極峰有八百裡。
而武林大會在四個月後才舉行。
時間還早。
我拿著早就準備好的地圖,決定先去反方向的青雲城躲幾日。
青雲城是落霞山以北的一個小城。
如今雖已是二月,卻依舊飄雪。
我攏著衣服想趕緊在城裡找個地方住下來,卻被一陣嬉笑聲吸引。
聲音從一個巷子裡傳來。
「臭啞巴,穿髒衣,吃狗屎,瞎眼睛。」
2.
巷子裡的雪墊了一層。
角落裡堆了雜物的地方靠坐著一個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
一群小孩圍著他一邊唱著言語惡毒的三字謠,一邊朝他身上扔石頭。
「你們在幹什麼?」我故作兇狠地衝上去。
他們立馬四散跑開,跑遠後還回頭來對我做了個鬼臉。
氣得我假意追趕幾步,嚇得他們又尖叫著跑遠。
我這才轉頭看向地上坐著的人。
這麼冷的天,那人隻穿了一件單薄褴褸的長衫,透過衣襟的破洞可以看到裡面凍得發紅的鎖骨。
消瘦得有些過分。
凍得發白的嘴角應該是被剛剛的石頭砸到,正在滲血。
高挺的鼻梁上方用一塊灰色的破布把眼睛蒙了起來。
看不出來他長什麼樣子,臉上不是髒汙就是血跡,看上去十分可憐。
「喂,你沒事吧?」
我輕聲問他,卻不見他有任何動靜。
從剛剛他們唱的歌謠來看,這人應該是又瞎又啞。
難道還是聾的?
我慢慢走到他身邊蹲下:「你臉上在流血,我帶你去看大夫。」
他依舊沒動。
難道S了?
我伸出手指放在他鼻下,探出有吐氣後才松了口氣。
「我哥說了,見S不救非俠士所為。」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肩上,扶著他起身,「今日你遇上我算你走運。」
他很輕,輕得像是隻剩骨頭架子。
我扶著他走出巷子後便尋了個最近的醫館。
坐堂的老大夫應該認識他,走過來看見是他後嘆了口氣。
我將他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問老大夫:「大夫,你看看他怎麼樣了?」
「沒什麼事,就是被凍暈了,喝碗藥就好了。」老大夫回頭吩咐一旁的小童去熬藥。
小童癟了癟嘴,不情不願地轉身:「又要做活菩薩,又要做活菩薩,店裡都進不起藥了。」
聽了這話,我也猜出個大概。
想來這瞎眼乞丐不是頭一次凍暈過去。
這醫館的老大夫也不是頭一次救他了。
我從錢袋裡掏出一塊碎銀放桌上:「大夫,他的藥錢我出,還有他臉上的傷,你也一並治了。」
老大夫雙眼微亮。
「你是他的何人?」
我答:「我不認識他。」
老大夫滿臉失望,搖了搖頭。
趁著小童熬藥的功夫,老大夫與我講了這個人的來歷。
一年前,這人不知從哪兒來的青雲城。
蒙著眼睛杵著一根長棍,不會說話,大家都以為他耳朵也聽不見。
直到有一次他在街上救下一個差點被馬踩S的女童。
我側頭看著歪靠在牆邊的男人:「還是個好人。」
「好人有什麼用。」老大夫嘆氣,「他無親無故,沒有錢財,又是個口啞目盲的廢人,在城裡也是艱難度日,到了冬季便更難了。便是今日救了,怕是明日也活不成。」
我原本也隻是想順手救一把,可聽了老大夫這麼說,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或許是想到了我哥。
「他今日能活,明日也能活。」我笑著看大夫,「我哥說了,這世上的苦難人,能救一個是一個。等他醒了,我帶他走。」
反正門派裡人少,拉他一個去湊數也沒什麼壞處。
而且方才我摸過他的脈,雖然虛弱卻不虛浮,好似有一股氣在丹田。
是個習武的好苗子。
說不定到時候把他帶回去,我爹還能消消氣。
老大夫有些意外,對我拱手作揖。
「姑娘是個大善人,將來一定會有福報。」
若是做善事真有福報,就好了。
我掏出隨身帶著的我哥的畫像問他:「對了,你有沒有見過我哥?」
這次下山,除了要去參加武林大會,我還想親自找到我哥。
老大夫湊近來看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
我也不意外,又將畫像收好。
若是真有那麼容易找到,我爹派出去的人也不會找了兩年都沒有音訊。
3.
十七醒了。
十七就是我撿回來的那個眼盲口啞的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便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
因為如今逍遙派算上我共有十六個弟子,他是第十七個。
當然,他對這個名字並不喜歡。
「那你叫什麼名字?」我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你要是有名字,我就不叫你十七了。」
十七虛弱地靠在床上,聽我說完別過頭去。
他脾氣不好。
醒來後不是要走,就是不想聽我講話。
我時常被他氣得牙痒痒,但是老大夫勸我說他一定是曾經經歷過什麼不好的事才變成這樣,希望我能多擔待一些。
老大夫真的是個好人。
十七或許也這麼覺得,所以在老大夫苦口婆心勸他半天後,他終於不掙扎著要走了。
我們就這樣在醫館裡住了好些日子。
算著時間,我爹派出來找我的人估計已經走遠了,我便也打算帶著十七啟程。
老大夫像是家裡送晚輩出遠門的長輩,往我包袱裡塞了好多幹糧。
「雖然不知道姑娘要去什麼地方,但祝你們此去一路順風。」
「這幾日多謝您,也祝您生意興隆。」說完又覺得不對,連忙改口,可改了好幾遍都還是不對,最後索性鞠了個躬道,「還是祝您萬事勝意。」
老大夫笑了。
連同他身後的小童也笑了。
隻有十七的嘴角好似被什麼黏住了一般,從來沒彎過。
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他是不開心,還是本來就長了一張冰塊臉。
說到他的臉,我其實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應該說,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