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共上了兩次陳肆年的車。
第一次,是被在一起三年的男友的母親羞辱之後。
第二次,是親眼目睹男友出軌之後。
兩次都是陳肆年主動幫我。
以至於我忘了。
陳肆年是圈子裡出了名心機深沉的腹黑混球。
直到我被他按進懷裡。
「年輕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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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沒聽說過見色起意啊。」
……
陳肆年第一次見溫意,就有想搶過來的衝動。
他自覺不是見色起意的人。
直到那日,他瞧見她被人貶得一文不值。
他竟有些後悔。
後悔應該早早搶過來才是。
1
演出結束,舞團工作人員說有人找我。
我以為是男友江應嶼。
匆匆忙忙換下衣服,連妝都來不及卸,就跑了出去。
觀眾席的人散的七七八八,我沒看到江應嶼的身影。
坐在第二排的女人卻衝我點了點頭。
我眨了眨眼。
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江應嶼的母親。
她神色淡淡的,用視線掃了一眼身旁空的座位。
我剛坐下,她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溫小姐快畢業了吧。」
「京市的舞團不好進,溫小姐挺有本事的。」
饒是我再遲鈍,也聽出她語氣裡的倨傲和不屑。
落在腿上的雙手不自覺逐漸收攏、握緊,呼吸都覺得不那麼順暢。
舞團名額是我自己面試得來的。
與江應嶼無關。
可江應嶼的母親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她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舞臺上。
「應嶼喜歡你,我不攔著。」
「就是不知道溫小姐有沒有做好當一隻金絲雀的準備。」
我的聲音被堵在喉嚨裡。
劇院裡明明沒什麼人,我卻覺得如芒在背。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很用力很用力才說出一句。
「我和江應嶼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系。」
2
江應嶼的母親走後,我癱坐在座位上。
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
她說得直白又不直白。
我這樣的出身,他們江家看不上。
江應嶼的婚姻,更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就連臨走時的那句「想進舞團的人還挺多的,溫小姐你說是吧」,都充滿了攻擊。
和江應嶼在一起三年。
他不止一次提起過,「等你畢業就帶你回去見我父母。」
我甚至在腦海裡預演過無數次與他父母見面的場景。
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咬了咬唇。
將蓄在眼眶裡的眼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點開手機,和江應嶼的對話框還停留在演出前。
他答應來觀看我的演出,卻在開始前告訴我無法到場。
「臨時有個重要會議,結束了我去接你。」
「乖乖,愛你。」
我攏緊身上的大衣,走出劇院。
京市的第一場雪。
下得很大。
和著風,刮得臉又疼又冷。
江應嶼的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馬路上的行人不多,打車軟件排到了一百位之後。
心酸委屈瞬間衝上心頭。
明明不是第一次被江應嶼爽約,我卻生出了想要分手的念頭。
3
陳肆年的車是在我準備去地鐵站時停在我面前的。
他坐在後排,透過半降下的車窗,偏著頭看我。
我怔愣的功夫,司機已經拉開車門。
「溫小姐。」
「去哪兒,送你一程。」
陳肆年的聲音明明沒什麼起伏。
卻充滿了上位者的氣息。
「不用了,陳總。」
「前面就是地鐵站,我坐地鐵就行。」
我往後退了退。
我和陳肆年實在稱不上認識,甚至有些說不出的害怕。
司機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陳肆年隨意滑動了幾下手機屏幕,低笑了聲。
「地鐵停運了。」
「再不上來,一會兒高架也要封了。」
我還在找理由拒絕時,後面的車子已經催促著按起喇叭。
江應嶼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
直到我坐進車裡,才聽到。
陳肆年垂眸,正盯著手中的平板。
江應嶼的聲音透過聽筒響起,我盡量用手捂了起來。
「乖乖,臨時出差。」
「你自己打車回家好不好,我報銷。」
車裡明明很暖和。
我卻覺得渾身發冷。
江應嶼電話掛斷前的那道女聲,我聽得清楚。
她說,「我洗好澡了,該你了。」
4
陳肆年把我送到了小區門口。
老小區,車位緊張。
臨時車輛根本開不進去。
和陳肆年解釋過後,他不再堅持將我送到樓下。
隻是在臨走時遞給我一把傘。
「慢點走。」
「打上傘,別感冒了。」
我感激的和陳肆年道謝,少了些剛上車時面對他的局促和尷尬。
陳肆年是舞團的投資人。
除了舞團的重要演出,幾乎很少看到他出現。
直到車子緩緩駛離,思緒才瞬間回籠。
我忘了問陳肆年還傘的地址。
我到家時,江應嶼剛好給我轉過來了 2000 塊錢。
「乖乖,到家了吧。」
「真的是臨時出差,別生氣哈,等我回去帶你吃好吃的。」
江應嶼總是這樣。
每次都是算著時間給我轉賬。
我壓下心底翻滾的情緒,將轉賬退了回去。
想提分手。
可手心早已湿透,就連視線都模糊成一片。
江應嶼幾乎是立刻回復。
「怎麼了,乖乖。」
「別鬧好不好,我真的很累。」
不應該隻有江應嶼,我也突然覺得很累。
腦海裡一幕幕閃過和江應嶼在一起的畫面。
我大一那年,江應嶼追我。
從他大四開始,追到他畢業後兩年。
三年又三年,我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他。
5
我和江應嶼陷入了冷戰。
我單方面發起的冷戰。
江應嶼還是會時時刻刻跟我分享他在哪,在做什麼。
看上去也是真的在工作,在開會。
可我不信他了。
那道女聲像是緊箍咒一般,鎖在我的腦海裡,一遍又一遍響起。
我問江應嶼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該好好談談。
他卻回復得模稜兩可,「快了,就這幾天。」
直到那晚。
我親眼撞見本該出差在忙的他。
表姐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接她。
電話裡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是陳肆年將電話接了過去。
「南巷 17 號。」
「我送她回去,還是你方便來接。」
我有些錯愕。
匆匆從舞團趕了過去。
我到時,表姐已經靠在陳肆年的車裡,睡得昏沉。
我剛想將表姐拽出來,就聽到陳肆年開口。
「我送你們。」
「我和蘇小姐是舊識,在會所剛好遇到。」
「她的包可能還在裡面,要麻煩溫小姐一趟。」
陳肆年的眼底有些晦暗不明。
他將煙頭捻滅,視線掃了一眼會所的方向。
也正因如此。
我去取包時,才能親眼目睹江應嶼劈腿。
他將女人壓在走廊的牆壁上,吻得忘乎所以。
6
我低著頭從江應嶼的身後走過。
他大概是動了情的。
以至於他懷裡的女人幾次推他都推不動。
「別鬧了,有人。」
「江應嶼,回酒店行不行。」
江應嶼啞著嗓子。
他的頭埋在女人的頸間,不管不顧地開口。
「我親自己的未婚妻,有什麼關系。」
明明差一點。
我就可以從狼狽難堪的環境中逃離開。
可江應嶼的話,還是讓我的腳步頓在原地。
我僵硬地回過頭。
張了張嘴,想喊江應嶼的名字。
可心髒像是被出鞘的利刃一刀刀剜著一樣,疼得我說不出話。
直到陳肆年出現。
他眸光微動,喊了我的名字。
「溫小姐。」
「包拿到了嗎。」
也是這一聲。
讓萬分投入的江應嶼的身形僵直住。
他猛地將懷裡的女人推開,轉過頭,對上我滿是水汽的眼。
我緩慢眨了眨眼,語氣平靜得有些過分。
「江應嶼,恭喜你啊。」
我看到江應嶼臉上如遭雷擊的慌張。
他過於著急,解釋的話來不及措辭就脫口而出。
「溫意,不是你想的樣子。」
「你先回家,我一會兒就去找你解釋,行不行。」
7
我覺得有些可笑。
就連當面解釋,江應嶼都不敢。
一時間,我甚至分不清到底是他更狼狽,還是我更難堪。
女人被江應嶼推開。
臉上染上了些許怒意,隨即轉為了淡笑。
她從江應嶼的身後探出半個身子,從上到下將我打量了一遍。
「溫小姐。」
「我知道你。」
她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渾然天成的媚,卻不俗。
我抿唇。
突然想到江應嶼母親那天說的話。
「我能容下你,也要別人能容下才行。」
「溫小姐,你父母培養你也不容易,沒必要作踐自己,你說是吧。」
那時候我還在想。
江應嶼愛我,我也愛他,何來作踐。
現在想想,傻得可以。
那天晚上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在此刻終於塵埃落定。
免去了欺騙與對峙。
隻是在這一瞬間就做到了心S。
我沒理會女人。
而是把視線落在江應嶼的身上,冷著臉開口。
「江應嶼。」
「說真的,你讓我覺得惡心。」
我轉身,朝著陳肆年的方向走過去。
江應嶼追上來,扯住我的手腕。
「溫意,別這樣。」
「回家乖乖等我,行不行。」
8
江應嶼被我甩開了手。
他的未婚妻拽了拽自己的裙子,踩著高跟鞋,從我們兩人旁邊淡定離開。
我扯了扯唇角。
說不出自己到底是什麼感覺。
好像在這一刻才真正意識到,我和江應嶼的圈子原來真的格格不入。
他們不介意的,我介意至極。
陳肆年掃過我剛剛被江應嶼緊攥過的手腕,面色平靜的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
「江少。」
「好久不見。」
江應嶼抬眼。
好像才看到陳肆年。
他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和陳肆年打招呼,「四...四哥。」
陳肆年輕哂。
他回過頭看了一眼女人離開的方向。
「前幾天就聽老爺子說,江梁兩家差不多定下來了。」
「恭喜啊江少,抱得美人歸。」
陳肆年的語氣難得有點兒起伏,尾音上揚,透著些莫名的愉悅。
我抬眼,正巧對上陳肆年的眼。
就好像那句恭喜是在對著我說一樣。
江應嶼皺著眉。
他想解釋的東西,被陳肆年輕輕松松地說了出來。
陳肆年卻像是故意的一樣,繼續問江應嶼。
「我看看剛剛梁小姐走時情緒不是很好。」
「江少不去哄哄。」
9
江應嶼到底追了上去。
臨走時,他還是重復那句,「在家等我。」
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氣,連眼淚從眼眶裡落下來都變得極其費力。
跟著陳肆年回到車上時,我動了動唇。
「陳總,麻煩您了。」
回去的路上。
除了表姐沉重的呼吸聲,車裡極其安靜。
陳肆年坐在副駕。
時不時透過後視鏡,觀察我的情緒。
我隻覺得慶幸。
慶幸陳肆年沒有問我和江應嶼的事情。
想來也是。
陳肆年的家世地位、禮儀和教養都不會讓他主動問起。
直到小區門口時,陳肆年才緩緩開口。
「醉酒的人格外沉。」
「我和你一起扶蘇小姐上去再走。」
我的思緒有些亂。
反應過來時,車子已經停在了我家樓下。
而我根本沒有注意到,陳肆年的車進小區時顯示的不再是臨停車輛。
陳肆年將表姐扶到門口,就停了下來。
他的好意恰到好處。
「我就不進去了。」
「溫小姐,你們早點休息。」
直到將表姐扶到床上,給她換好睡衣,我才猛然想起。
玄關處的傘又忘記還。
10
陳肆年剛走,江應嶼就來了。
老房子的防盜門被他拍得哗啦作響。
對門的鄰居被他吵得衝出來,對著他破口大罵。
給表姐換洗時,我沒注意到門口的動靜。
我穩了穩情緒,重新穿上大衣外套後,才把門打開。
「對不起,叔叔。」
「打擾到您和阿姨了。」
鄰居叔叔瞪了一眼江應嶼,好聲好氣囑咐我。
「小溫,有事情就喊叔叔,叔叔今天晚點兒睡。」
江應嶼的肩頭落了不少雪。
他的表情有些隱隱的不耐,「我是她男朋友,能有什麼事情。」
鄰居叔叔嗤了一聲,看到我點頭才稍稍放心回去。
江應嶼抖了抖身上的雪。
抬步想要進門時,我走了出來。
門關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江應嶼微微一愣,隨即眼底露出恍然之色。
他搓了搓手,稍稍暖和些後想要拉我,被我避開。
他的動作僵住。
我面色不變地直視著他。
我沒說話,他也沒出聲。
直到走廊裡的燈明明滅滅了三次。
「乖乖,好冷,進去說行不行。」
「你看我都感冒了。」
我垂下眼眸,提不起一點兒和他周旋的情緒,沉聲開口。
「江應嶼。」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11
京市的雪一連下了好幾天。
江應嶼和我站在樓下僵持著。
「乖乖,不跳舞了好不好。」
「我爸媽不喜歡,哪怕你考個編進事業單位,他們都能更接受一些。」
他把我用力地禁錮在懷裡,生怕我會跑掉一樣。
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話繞在嘴邊,一句都不想說。
江應嶼繼續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