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嚴眯眼瞧我,又看看一言不發的裴淮。
「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啊。」我迫切解釋:「裴淮那會兒摔了,我在給他上藥而已。」
「隻不過這半截子錄音聽起來……感覺怪怪的而已。」
裴嚴一臉不信。
「裴淮,我又不是不讓你交女朋友。」
「至於串通阿隱來給你當擋箭牌嗎?」
我急了。
拿起錄音筆哐哐一頓亂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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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叔那你再多聽幾遍嘛,又不是……」
「停!」
讓人想入非非的對話又響了起來。
近距離聽。
我終於明白裴嚴為什麼不信。
像我這種愛裝的小姑娘,在小叔面前都是一副S夾子樣。
而他爹的這錄音。
斷斷續續又若即若離,聲音粗獷的像能吞下十頭牛一樣。
他信才怪。
「停停停。」
裴淮奪過錄音筆,把這玩意兒按消停了。
終於,援軍到了。
我昂首挺胸揮揮手:
「裴淮,來,你告訴小叔是不是真的。」
「嗯,真的。」
我點頭贊同:「繼續。」
「這就是我女朋友。」
我:「w-t-f???」
10
裴淮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厲害。
偏偏我沒證據。
因為偌大的老宅根本沒有監控!
更沒法證明老宅裡隻有我一個女孩晃來晃去。
前些年裴淮腿出了問題之後,裴嚴就想著給他安監控。
結果裴淮大發雷霆,說自己被這樣監視跟犯人有什麼區別。
於是通通給拆了。
加之,老宅別墅的保衛很森嚴,近些年沒出過什麼問題。
所以……
可我萬萬沒想到,如今是我百口莫辯啊!
裴嚴拖腔帶調地「啊」了聲,唇角微彎:「行吧。」
「不過不是來查你女朋友的,是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我狠狠瞪了一眼裴淮後,認真聽著。
「這個錄音筆是匿名人士寄到公司裡來的,你們也知道,最近公司出了點小問題,有人會趁這機會威脅我。」
「再者,這人能前腳躲過老宅防衛對裴淮錄音,後腳繼續對我出手下藥,接下來……」
二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在我身上。
一種莫名的恐慌從脊梁骨傳至頭骨。
裴嚴揉揉我的頭發,安撫:「也別太擔心,我會處理的。」
「至於說這個事,就是想跟你說。」裴嚴看向裴淮:「近期就先別把女朋友帶回家了,以免受到牽連。」
微笑轉瞬即逝。
裴淮的眼神似有若無落在我身上。
他勾起唇角:「好啊,我會好好保護她的。」
他又轉換話題,提醒裴嚴:
「那小叔也保護好女朋友。」
「畢竟我們現在有共感的能力。」
「昨晚小叔實在……」
一夜旖旎的春景湧進腦海。
我剛喝進嘴裡的水差點噴出來。
裴淮一把扶住我:「你激動什麼?」
我眼神亂瞟,尬笑著胡言亂語:
「咱家這大吊燈可真燈啊。」
可裴淮還不住嘴。
裴嚴給我遞過紙巾後,大方說著被下藥的事。
二人認真復盤這歹徒作案手段,留我一人抓耳撓腮。
最後,裴淮又一次好心提醒:
「小叔,別忘了,你和你女朋友……」
裴嚴眉毛輕聳,眼神似有若無瞟向我:「當然。」
我劇烈咳嗽,快把肺都咳出來了。
怎麼辦!
我該怎麼解釋,他們倆口中對方的女朋友是同一個人。
而且還都是我!
11
裴嚴去調查這些事了。
老宅隻剩下我和裴淮。
「裴淮,你居心何在!」
我怒目圓睜瞪著他。
「為什麼不解釋清楚?」
裴淮撐著下巴,眼眸彎彎:「很重要嗎?」
「重要!」我傾身對上他的眼睛:「特別特別重要。」
這是少數離裴淮這麼近的時候。
以前他待人都是一副冷面孔,從來沒發現他眼睛這樣好看。
微翹的桃花眼似醉非醉,含著笑意。
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小叔知道你瞎胡謅的女朋友就是我怎麼辦?」
「知道就知道唄,我們又不是親兄妹。」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我可是要拿下小叔的人,怎麼能莫名其妙成了別人女朋友。
我義正言辭:
「不行,誰誤會我都無所謂,但小叔不能。」
「我們得在小叔調查清楚前跟他解釋清楚。」
話落,我就準備推著裴淮輪椅往出走。
「等等。」
裴淮目光忽然變得陰沉。
「我就這麼讓你討厭?」
我:「?」
「我累了,你自己去解釋吧。」
12
裴淮莫名其妙生氣了,躲著不見我。
我也被這些事弄得心煩,沒跟他多說話。
小叔幾天沒來老宅了。
我打開手機給他發著消息:
【小叔,今天來老宅吃飯嗎?】
過了一會兒他才回我:
【不去。】
【有事要忙。】
我敗興而歸。
突然惆悵。
我家和裴家是世交。
七歲那年,我父母雙雙離世,裴淮父母,也就是裴嚴的哥哥嫂嫂將我接了過來。
我喊裴淮哥哥,跟著他一起叫裴嚴小叔。
相比起裴淮和我大喇剌不拘小節的相處,我還是更喜歡溫柔的裴嚴。
他大我們幾歲,總保護我們。
安全感和信任讓我不自覺往他身邊湊。
後來遭遇火災,也是裴嚴隻身跑進火場將我救出來的。
自那之後,我就更黏他。
青春期,身邊的女孩子都在討論別的小男孩。
問起我時,我腦海裡隻有一個人。
那就是裴嚴。
春心萌動,我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直至現在。
可我總覺得他在故意疏遠我。
比如那晚一夜旖旎。
我以為裴嚴第二天醒來會主動跟我聊起這件事,試著跟我交流。
但事實是,什麼都沒有。
好像是我一個人做的夢。
他還是像以前那樣關心我,卻對這件事閉口不提。
我有點看不明白他的心思了。
13
又過了段時間。
我隨意翻著手機,一則新聞狠狠刺痛了我。
【爆!裴氏總裁密會當紅女明星】
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我點開那張模糊不清的圖片。
重重馬賽克下,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小叔和那女人貼得很近,他側頭與她說些什麼,女人笑靨如花。
回想起小叔的疏遠。
我再也忍不住,眼睛瞬間蓄滿淚水。
一滴淚重重濺在手機屏幕上。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之後,把手機熄屏了。
黑屏中突然倒映出另一張人臉。
我猛地抬頭,看向身側。
裴淮坐在輪椅上,眸色淡淡,視線慢慢從我屏幕上移到我臉上。
「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慌張把手機塞進口袋。
他聲音不辨喜怒:「在你打開手機前。」
我啞然。
他看到了。
沉默一會兒,他先開口:
「前兩天忙著幫小叔處理集團的事,沒怎麼理你,對不起啊。」
我擺擺手。
讓我失態的從來不會是這些小事,隻是別的。
旁邊又沒聲了,隻剩一道灼熱的目光。
「看我幹什麼?」我吸吸鼻子,平靜心情:「沒生你的氣。」
爾後,他盯著我的手機一動不動。
好像自言自語:「原來你不想讓裴嚴誤會,是這個原因啊。就這麼喜歡他?」
我沒聽清:「嗯?」
「裴嚴都快 30 了,談戀愛不是很正常嗎?你哭什麼?」
裴淮說著,往我手裡塞了張紙巾。
我擤鼻子,聲音發悶:「什麼 30,他才 24。」
「24 很年輕嗎?我才 18。」
我敷衍著:「哦,你最小了。」
裴淮的臉一瞬間變黑。
世界終於安靜。
過了一會兒,身側的人突然又開口了:
「你喜歡他。」
14
我怔愣住。
「你怎麼知道?」
裴淮沒看我,隻有一張側臉。
他睫毛微顫了一下,說話的語氣比平時都輕了很多:
「瞎子都能看出來吧。」
「這麼明顯嗎?」
「嗯。」
我失落:「你都知道,那他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裴淮放在桌上的手指顫了顫:「他是你小叔。」
我下意識反駁:「又不是親的,況且我們隻差六歲,差不多年齡……」
側臉感受到一陣審視的目光。
裴淮斜睨著我。
哦對,裴嚴不是我親小叔,但是他親小叔。
怎麼能在侄子跟前面前說如何拿下叔叔呢。
實在不雅。
「算了,你又沒喜歡的人,說了你也不懂。」
「你怎麼就知道我沒?」
裴淮指尖一下一下敲著扶手。
嗅到八卦氣息後,我一改悲傷情緒,火速將凳子拉得離裴淮更近。
「誰?」
他不說話,裝神秘。
我把腦袋湊得更近,聲音小的隻有我二人能聽見:
「裴淮,你悄悄跟我說,我不告訴別人。」
我將耳朵遞過去。
忽然。
耳廓裡呼來一陣熱氣。
氣氛莫名升溫。
裴淮表情意猶未盡。
我蹭地站起來,捂住耳朵:「啊喂……不說就不說嘛,給我耳朵裡吹氣幹什麼。」
他眉梢一挑,輕笑了一聲。
「好啊,你是不是故意騙我?」我當即撲到他身上,摟住他的肩便開始吹他耳朵。
「好了好了,別別別,我道歉。」
他躲,我追,他插翅難飛。
我的腿卡住他的輪子,整個上半身都撲在他身上,罩住了他。
「你這惹我都第幾次了,道歉沒用!」
「別吹,好痒。」
「你也知道痒啊,我就吹!」
「……」
「咳咳。」
門口突然出現一個颀長的人影。
我和裴淮雙雙轉頭。
小叔回來了。
笑意慢慢斂住。
巨大的悲傷一股腦重新湧來。
我站在原地未動,隻看見他和裴淮說了些關於公司的事。
裴淮急匆匆上樓了。
而裴嚴慢慢走到我跟前,垂眸:
「聊聊?」
15
我跟著他上樓。
內心忐忑。
他終於要跟我聊清楚了嗎?
可……
「以後你就在這住吧,行李我明天回去幫你收拾。」
我呆住:「什麼行李?」
裴嚴神色清冷平淡:「搬家的行李,之前一直住在我房子裡,之後你就住老宅吧。」
一席話傳入我耳中,恍若一道晴天霹靂。
「為什麼搬?」
他咳了一聲:「沒為什麼。」
「小叔的意思是……要把我趕出家門?」
「不是那個意思。」
我有些激動:「那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以後都住老宅?」
自裴嚴從老宅搬出去住後,我都是跟著他一起住。
現下他突然這樣說,我實在沒辦法理解。
裴嚴揉了揉眉心,語氣依舊平靜:「現在你 18 了,跟我一起住,確實不合適。」
那則新聞突然出現在腦海裡。
強忍的委屈一泄而出。
我眼睛都紅了,聲音顫抖著:
「是因為我成年了不適合住一起,還是因為小叔有女朋友了,所以才不能住一起?」
裴嚴微微蹙起眉心:「女朋友?」
我手忙腳亂翻出手機,將那張曖昧的照片擺在他眼前。
「這不是嗎?都被人拍到網上了!」
他細細看了一番,最終看了我一眼後,選擇一句話都沒說。
這算是默認嗎?
我的心像被人撕扯到,痛得窒息。
理智在悲痛的裹挾下一散而盡,我控制不住情緒地問他:
「我明明在被你救回來時就可以一直住老宅,但你為什麼要把我接到你身邊?」
「現在我把你的家當成家了,你卻要趕我出去?」
我猛吸了口氣:「小叔,你這麼多年都沒談過戀愛,偏偏在我成年這年,跟各種女人出入公共場所。」
「你到底,是為了避開誰?」
裴嚴神色微動。
一顆熱淚在我臉上滑下來。
我抬眼注視他:
「小叔,我喜歡你。」
「你不知道嗎?」
16
裴嚴頓在原地。
雙眉緊鎖,目光陰沉:
「姜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說我喜歡……」
「閉嘴。」裴嚴闔眼,極力克制:「姜隱,我是你小叔。」
我抹了一把淚,破罐子破摔似的回話:
「裴嚴,我跟你有血緣關系嗎?」
我細數從前那些事:
「你跟我非親非故,那為什麼我跟男同學出去玩你會那麼生氣?」
「你那麼愛工作,又為什麼害怕我會難過直接請了一周的假陪我出去玩?」
「又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小叔!」
拔高音量的話打斷了我。
裴嚴第一次這樣失態。
他很快平復神色:「姜隱,如果你親生父親在世,他也會陪你做這些事。」
我再也沒法保持理智,向他靠近好幾步。
極力克制地問:
「是嗎?那我親生父親會在喝醉後抱著我說『當時要是讓你叫我哥哥就好了』這種話嗎!」
裴嚴垂落的手因用力而變得骨節突起、泛白,唇瓣也不自覺地顫動了幾下。
他慌了。
我步步緊逼,直視他慌亂的眼神:
「小叔,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輕輕握起他的手,一顆淚直直掉在兩隻手相接的地方。
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很痛心:
「裴嚴,我有過父親,體會過父愛,所以能分辨出來你對我的好是屬於哪一種。」
「你也喜歡我,可你為什麼就是不承認呢?為什麼……總是要回避呢?」
「難道你忘記那晚你被下藥,情動時和我一起做的事了嗎?」
「你明明,是喜歡我的……」
「姜隱。」
他使勁抽出了手,說得話更是無比殘忍:
「你不是知道了嗎?」
「我有女朋友了。」
17
我的主動,造就了一切不體面。
自那天之後,我很少見裴嚴了。
再後來,裴淮跟我說,集團的問題解決了。
但他始終沒再出現。
我隻能在一些新聞裡看到他的身影。
不過都是在工作,花邊新聞自那天起也都銷聲匿跡。
「阿隱,錄音筆的事,我跟小叔解釋清楚了。」
裴淮跟我一起來了花園。
「嗯。」
不重要了。
我坐在一邊擺弄著他的玫瑰,將情緒隱藏。
「裴淮,你不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你們怎麼樣了?」
風卷起一片落葉,我瑟縮了一下。
裴淮將懷裡的毯子蓋在我的腿上。
「什麼怎麼樣?」
我攤開毯子,給他蓋了一半。
「進度啊,難道你沒表白嗎?」
他的手指僵了一下,隨後笑著搖頭。
「她有喜歡的。」
「真的假的啊。」
「嗯,真的。」
「那你要放棄嗎?」我想了想:「真可惜啊,你從小到大都沒喜歡過什麼女孩子,第一次喜歡怎麼就被截胡了?」
裴淮神色淡然:「倒也沒被截胡,隻不過是她喜歡她的,我喜歡我的。」
我眼睛一亮:「那這不就是機會嗎?你多在她面前晃晃,說不定她就能看到你了。」
裴淮忍俊不禁:「這麼容易就能移情別戀?」
「什麼移情別戀,這叫找到更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