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魔尊有何高見?」
小魔尊神秘兮兮地湊近我,眼神非常堅定:「男人,靠哄是不行的,你要給他新鮮感,讓他覺得你不一樣。
「不信你回憶回憶,你倆一開始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因為他覺得你很不一樣,或者你覺得他很不一樣?」
這話說得真是非常籠統,卻又的確有那麼點道理。
就跟我每次去聽喬渡長老算卦,他左雲一句,右雲一句,總有那麼一兩句能說中我的事。
搞得我都不知該說他準還是不準。
9
我原本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奄奄一息之際碰上仙門擴招,被布黎長老領回去收作記名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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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逍遙宗的伙食太好,而我又沒見過什麼世面,所以剛入門那些年,我最常出沒的地方不是修行林,而是逍遙宗後廚。
有天,我偷喝了一壺味道鮮美的泉水,後來才聽聞這是要送給掌門的瓊漿玉露。
都說掌門祁嶼是仙門之首,高冷淡漠、不近人情。
為了不讓人發現,我連忙找各種食材湯藥,兌了個味道差不多的假玉露頂上。
不料當晚逍遙宗便亂成了一鍋粥——掌門中毒昏倒了,藥石無靈!
……
我帶著剩餘的假玉露連夜下山,尋找村子裡曾為我治好便秘的老村醫。
村醫說我竟誤打誤撞研制出世間至陰至寒的藥水,若是被修習火系法術的仙人服下,恐釀成大禍。
我把自己在逍遙宗積攢的所有靈石和寶貝都拿給他,他才將解藥秘方交予我。
臨走前還聽見他喃喃自語:「真是奇哉奇哉,到底是哪一味藥引有如此功效……」
我無暇幫村醫分析藥理,趕忙返回逍遙宗。
半夜,我趁著仙門神醫休息的空檔溜進琉光殿。
這便是我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掌門祁嶼。
那副絕美又冰冷的模樣真讓人忍不住想摸兩——哦不,想救一把。
我將村醫給的偏方灌進祁嶼嘴中,他立刻就有了反應。
濃密的睫毛微顫,一雙桃花眼緩緩睜開,看見我的瞬間,那好看的琥珀色瞳仁輕輕一頓。
他的聲音清冽低沉:
「刺客?」
我搖頭。
「醫仙?」
我搖頭。
「多謝。」
祁嶼看著我手裡的藥湯碗,目光復雜,若有所思。
我怕他猜到是我給他「下的毒」,一拳打暈正在發呆且無比虛弱的他,慌忙溜走。
第二天,逍遙宗傳出一則小道消息:掌門醒了,據說是傳聞中的神女垂憐他,半夜將他救醒,還在他的臉頰留下了一枚烏青吻痕。
我嚇得好幾日沒敢出門,可偏偏自那之後,我們老是碰見。
他開始各種找我麻煩。
他誇我掃地幹淨,於是派我每日辰時和午時都去打掃琉光殿。
他嫌我靈力低微,日日監督我天不亮就去修行林中打坐。
他氣我貪吃懶做,命後廚封了牆角的狗洞,以免總有「狗子」跑去偷食。
我知道,祁嶼發現了我不是神女,發現了我喜歡去後廚偷吃東西,還發現了村醫給的土藥方,他早就猜出了自己中毒的始末,他在變著法懲罰我呢。
那日我實在受不了了,趁著祁嶼單獨在琉光池邊打坐的工夫,「撲通」一聲跪到他面前,麻利背誦事先準備好的八百字道歉小文章。
祁嶼聽得一愣一愣,良久才漲紅了臉說:「慕年年,我沒有刁難你……」
我:「你有。」
祁嶼:「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啊?」
一貫高高在上的清冷掌門連聲音都在打顫。
琉光池的水面波光粼粼,映照在他的眸子裡,似有光輝跳動。
祁嶼:「我心悅於你。」
10
我給小魔尊講了小美和小帥的故事。
講到小帥說出「我心悅於你」,小魔尊終於帶著一臉姨母笑,滿意離開。
我瞅著時辰差不多了,連忙帶上一大包行李翻窗逃跑——
事實上,我前面跟小魔尊討論感情問題不過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對我放下戒備。
早在兩天前,我跟酒樓新認識的熟客聊天,就得知了離這兒不遠的不周山山腳有玄陰鐵出沒。
為了有足夠的時間來回,我必須讓小魔尊不再定期來我這兒巡視。
誰料這家伙隔天一早就來找我,想問我這小美和小帥的話本有沒有番外……咳咳,這些都是後話了。
話說回這隔天一早,我翻山越嶺,片刻不敢歇息,終於抵達不周山。
傳聞不周山在萬年前乃神族棲息之地。
可惜如今神族消隕,不周山也隻剩美景和喜歡來此處打卡約會的小仙侶們。
等等——那白袍男子怎麼那麼像祁嶼?
跟他並肩賞花之人不正是秋月長老嗎??
二人也不知在桃花樹下說些什麼,祁嶼還揮了揮衣袖,用法術展示花瓣起舞。
秋月雖身為長老,其實卻一點都不老,生得閉月羞花,性格溫婉賢良,天資聰穎,術法高超……
他們二人的緋聞一直是仙門人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我辛辛苦苦、緊趕慢趕地跑來找玄陰鐵。
祁嶼卻跟他的緋聞仙侶在這兒私會?
我的拳頭硬了。
祁嶼和秋月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同時回過頭,發現我來了,又同時露出詫異的神情。
我更怒了,氣勢洶洶走到祁嶼面前,氣沉丹田地說:
「網紅烤鴨要不要?五文錢一個。」
11
祁嶼和秋月都沒吱聲。
我端起假笑:「那我再問問別人。」
我心裡咒罵自己是個慫包,轉身就走,卻被秋月拉住。
秋月給祁嶼使眼色,祁嶼那張精雕細琢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卻支吾半天,吐不出半個字。
秋月無奈,隻能走上前小聲跟我說:「別誤會,掌門第一次跟人求親,有些緊張。」
「求親?!」
秋月:「噓,小點聲,他害羞,怕被人知道,所以隻叫了我來。」
我看向祁嶼:「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來魔族那日?還是更早之前?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就因為我愛生氣又愛吃東西嗎?」
我的聲音微微發顫。
不想在他們面前示弱落淚,我便背過身去,強擠出一番有氣勢的聲音。
「你若喜歡溫柔聰慧的,我……我的確學不來……可我慕年年也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慕年年,你不喜歡我了大可直說。我斷不會纏著——」
話音未落,祁嶼從身後抱住了我。
他的手也在微微發顫:「不是的,不是的……」
秋月看不下去,幫忙解釋:「年年你誤會了,掌門不是要跟我求親,他就是太緊張了,想偷偷練習一下。
「既然慕年年已經來了,掌門不如照我剛剛說的,閉上眼睛,就不害怕了,放心大膽地把你的感受都說出來。要人家女孩子嫁給你,最重要的就是用真心。」
我的腦袋漸漸反應過來。
祁嶼要求親的對象是我,而且他極有可能現在就要向我求親了。
但我抬起頭,看見遠方的烏雲,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祁嶼,要不咱再緩緩,晚點再說……」
祁嶼:「不能再晚了!本座五日沒去找你,你便五日不來找本座。若再不求親,你就該跟魔族那小子跑了。」
我:「不是祁嶼……」
祁嶼緊閉雙眼,保持著從背後圈住我的姿勢,一字一句地說:「我生來天賦異稟,被捧上仙壇,各系法術一學就會,可從來沒人教過我該怎麼討女孩子的歡心。
「你要去魔族當人質的時候,我怨你不跟我商量,擅自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
「五日前你同我說什麼要送小魔尊一枚玄陰鏡,我氣你從未對我如此上心。
「但後來我才明白,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護我周全。
「你法力那麼低微,卻還想著用自己的性命護我,我又豈能辜負?」
我訕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法力低微那句可以不說。」
祁嶼繼續道:「你別擔心,以後你是我祁嶼的妻子,逍遙宗的掌門夫人,本座夜夜給你輸送靈力,定能將你缺失的都補上。」
我:「好了,差不多就別說了,掌門。」
祁嶼:「還叫我掌門?你當真不願意?
「你是擔心不能制成新的玄陰鏡給小魔尊一個交代?其實你就算將真的給他也無妨。還有那些長老, 要是不接受你,我便不做這掌門了,我隻要你……」
不遠處,小魔尊恍然大悟:「好啊,我就說我的玄陰鏡被你們拿了。」
而幾個長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
我忍不住轉身扒開祁嶼的眼皮。
「這都是你自己要說的啊……」
祁嶼剛睜眼還有些茫然, 看見不遠處烏泱泱的一群人後徹底傻眼了。
那群人也同樣傻眼了。
原來,小魔尊清早來酒樓找我聽故事, 發現我不見了,便以為我被祁嶼偷回逍遙宗了。
他氣得又去了趟逍遙宗, 在門口嚷嚷著鬧事。
眾弟子從小魔尊口中得知我是「掌門夫人」, 紛紛嘲笑他造謠。
小魔尊氣不過,跟逍遙宗上下吵了起來。雙方都派出大量人手搜索我跟祁嶼的下落。
於是此刻——
在祁嶼跟我的求親現場——
除了特邀出席的秋月長老之外, 還圍了全魔族和全逍遙宗的人。
這盛世, 不知如誰所願。
12
千年後,《仙門奇聞錄》載:
「天澤年正月初六,逍遙宗掌門祁嶼大婚, 宴請仙門眾人。眾人見主桌有魔族至尊,駭然。」
是的,小魔尊戮彌坐上了婚禮的主桌,我請的。
我最終沒有找到那枚新的玄陰鐵,隻能主動歸還了真正的玄陰鏡給他。
畢竟順人東西是我不對,我請他來喝喜酒當作賠罪, 但我也不忘叮囑他, 別拿玄陰鏡做傷天害理之事。
小魔尊一臉匪夷所思地問:「照鏡子也算傷天害理嗎?」
「照鏡子?」
小魔尊把玄陰鏡舉給我看:「你沒發現這鏡子照出來的人特別瘦嗎?這可是我的寶貝。」
我:……
13
又過了千年,《仙門奇聞錄》又載:
「天澤年冬月初九, 逍遙宗掌門夫人產子,名喚祁奈, 有上古神力, 靈法可撼動天地。
「仙門皆雲,掌門祁嶼及夫人福澤深厚, 故得神之眷顧。」
起初我也以為祁奈能有這麼厲害的天賦全憑運氣。
直到有一日,祁奈吃了我親手煮的大補湯後昏S過去,跟他爹當年一模一樣。
我連忙去到當年那位老村醫家。雖然他已經去世近兩千年, 但幸好有後人幫忙保管了他畢生研習的醫經。
這一次,我不但拿著秘方治好了祁奈,還發現了另一件事。
原來村醫早已破解當初我那配方裡最獨特的一味藥引——唯有混沌珠能促使寒性藥材成為至寒之毒藥。
而我兩次偷懶用法術旺火催熟食物, 便正好激發出了混沌珠的力量,促使補藥變毒藥,險釀大禍。
簡單來說,我天生體質陰寒,所以混沌珠在我體內藏了數千年卻無人知曉。
混沌珠需要我這陰寒體質隱藏自己, 所以不管我修行多勤勉, 都不會有進步!
我氣呼呼地將此事告訴了祁嶼。
我說真不是我天資愚鈍, 是體內這混沌珠太霸道了。
雖然祁奈在我肚子裡的時候已經吸食了混沌珠強大的靈力,但還有不少混沌之力藏在我的體內,一日不將它從我體內剝離, 我便始終是個隻有記名弟子級別的廢柴掌門夫人。
祁嶼笑著揉了揉我的頭發,將我攬進懷中。
「這好辦,再生一個便是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