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嶼興奮地問我:「難得諸位長老和弟子都回逍遙宗了,不如我們今日便公布?」
「……您可真會挑日子。」
我擠出笑容,輕推了一下他,示意他去開門。
祁嶼眼裡浮現星星點點的歡喜,理了理衣冠,拂袖打開大門。
都說戀愛容易讓人降智,我看神仙也一樣。
喬渡著急地跑進來:「掌門,我有要事與您商議!」
祁嶼:「正好,我也有要事——」
祁嶼話音未落,一回頭發現屋子裡早已沒了我的蹤影。
我藏在櫃子裡,透過裝飾用的鏤空花紋偷看他們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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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嶼恍然回過神,明白我並不想公布關系,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但很快恢復正色。
「掌門有何要事?您先說。」
「無妨,還是喬渡長老先說吧。」
喬渡也沒客氣,直接表示小魔尊在逍遙宗門口鬧事。
祁嶼一臉淡然,表示自己對玄陰鏡沒興趣,會跟他解釋清楚。
說罷,祁嶼就要往外走,卻被喬渡攔下。
「掌門有所不知,這玄陰鏡看似隻是老魔尊送給小魔尊的小玩意,其實裡面恐怕暗藏了混沌珠。」
祁嶼對外一向清冷淡然,但聽見「混沌珠」這三個字,還是愣了一下。
古籍載,混沌珠的靈力撼動天地,唯有藏在至寒至陰之地才能隱藏其氣息不被人發現。
喬渡:「玄陰鏡,看上去隻是一塊通體黑亮的廢鐵,實乃至陰至寒之地萃取的玄陰鐵打造,不正有此功效嗎?」
眾所周知,得混沌珠者得三界。
老魔尊曾憑借混沌珠練就絕世術法,險些真的蕩平仙門。
最後是仙門各大前掌門齊齊出動,犧牲自己,才將其元神徹底打碎。
混沌珠也從此下落不明。
「若它一直在魔族,待小魔尊吸食到足夠的靈力,後果將不堪設想。」
喬渡長老一臉慈愛地看著祁嶼,表示不希望他步前掌門的後塵。
而我躲在櫃子裡,掏出懷裡那枚小黑鏡陷入沉思……
被抓到魔族的時候,我順手拿了桌角的小黑鏡護在胸口防身。
誰能想到,這通體黑亮的廢鐵能撼動天地啊……
6
小魔尊說能感應到玄陰鏡就在逍遙宗,怎麼都不肯走。
但祁嶼從天而降後,他立馬收起手中的破天刀。
「祁、祁嶼?你來得正好,老子正要找你算、算賬呢……」
嘖,一句狠話偏偏說得毫無氣勢。
而此刻的祁嶼淡淡看著小魔尊,挺拔的身姿自帶不食人間煙火的神聖之感,令人生畏。
我混在圍觀的弟子裡,一瞬間甚至覺得他有些遙遠,和我所認識的那個男人判若兩人。
「戮彌,本座念你繼位魔尊不久,又未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不想傷你。」
祁嶼慢悠悠地開口,眼中透著淡漠疏離之意。
「若再敢來我逍遙宗鬧事,便休怪本座無情。」
小魔尊氣得脖子根都紅了:「你們偷了我的玄陰鏡!我為何不能來?」
喬渡:「無憑無據,休得胡言!」
小魔尊:「我魔族器物,我當然有感應!它就在逍遙宗!」
小魔尊用術法展示,逍遙宗上空的確有一道黑氣。
眾人發現小魔尊可能真的沒說謊,也明白如果這件事不給個明確的交代,仙魔兩界好不容易維持了近千年的和平恐將被打破。
祁嶼思忖片刻,開口道:「半月之內,我會幫你找出玄陰鏡。」
小魔尊勉強點了點頭,但很快又反應過來:「怎麼是幫我找?本來就是你跟你那夫人偷的!」
逍遙宗幾個長老聽聞「掌門夫人」,面面相覷。
小魔尊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起來:「你沒偷就是你夫人偷了,你把你夫人叫出來。」
祁嶼面色一沉:「別逼我在最清淨的地方扇你。」
小魔尊:「……那,那你們想要把玩半月也不是不行……但萬一半月後你們逍遙宗搬走了怎麼辦?我上哪兒找我的玄陰鏡?」
眾人:……
大師兄:「我們逍遙宗乃堂堂仙門大戶,怎會為了塊破鏡子搬離仙山……真是沒見識……」
小魔尊:「你罵我沒見識?祁嶼,你們逍遙宗的弟子罵我?」
祁嶼無奈地瞥了大師兄一眼,大師兄默默閉嘴。
小魔尊:「這樣,你們派個人跟我回魔族當人質,半月之後,拿著玄陰鏡來贖人!」
說罷,小魔尊便惡狠狠地看向大師兄。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箭步擋到大師兄面前:「我去!」
小魔尊見了我,一愣,又看向祁嶼。
祁嶼看見我站出來,眼中也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就收斂了。
不待小魔尊開口,祁嶼便咬著牙,語氣低沉地道:
「逍遙宗還沒落魄到需要一個記名弟子去魔族當人質。」
他似乎在努力克制著什麼情緒。
我知道他生氣了。
但眼下這麼多人,我沒法跟祁嶼解釋清楚自己的動機,隻能先斬後奏了。
我「撲通」一聲跪下:
「逍遙宗於我有救命之恩,培育之情,關鍵時刻,弟子願為逍遙宗盡綿薄之力!」
小魔尊:「呵,你在這演什——」
我和祁嶼同時低聲呵斥他:「閉嘴。」
小魔尊:……
祁嶼:「你當真要隨他去魔族?」
我:「是。」
眾人用敬佩的目光看我,小聲議論起來。
「她是誰啊?」
「好像是布黎長老座下的記名大弟子……慕年年?」
「我知道,這姑娘可憐得很,修煉了三千年,啥都沒學會。」
「雖靈力低微,卻膽識過人啊!」
「姑娘大義!」
「恭送姑娘!」
祁嶼沒有說話,我抬頭偷瞄他,發現他的神色已經恢復成一貫的淡漠。
良久,他嘴裡才擠出一個「好」字,接著拂袖轉身離去。
他真的生氣了。
而且很生氣。
我吞了吞口水,偷偷拽小魔尊,示意他趕快帶我走。
小魔尊還是一臉疑惑,湊到我旁邊小聲問:「那個……你們夫妻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哇?」
7
「隻有我過來當人質,祁嶼才會重視找玄陰鏡一事,說不定都不出半月,過幾天這鏡子就出現在魔族了。」
到了魔族後,我終於有時間跟小魔尊慢慢解釋。
「如此,我也算是阻止了一場仙魔大戰。」
小魔尊冷笑:「我雖生而為魔,但也是個有文化的魔。我看過不少人間話本,話本裡都說,狡猾之人給出的第一種解釋,一定不是真話。」
他的知識面倒是挺豐富……
我無奈點點頭:「小魔尊果然英明,那我實話告訴你。我跟祁嶼吵架了,我覺得他不重視我,所以過來了,想看看他會不會為我著急。」
我賭他看的那些話本裡沒說過第二種解釋的壞話。
誰料小魔尊又冷笑了一下:「你這番話,我在話本裡也看過。」
我:……
小魔尊盯著我的臉沉默片刻。
我屏住呼吸,強裝淡定。
「話本裡說的果然都是真的!唯有愛情,才能解釋這一切!」
小魔尊的面色豁然開朗,為自己的英明驕傲大笑起來。
他看的到底都是些什麼話本啊??
我努力隱藏眼中的鄙夷,附和著點頭。
小魔尊:「不過,你當真沒有其他陰謀?」
我訕笑著答:「沒有,一切……因為愛情。」
他信了。
他心滿意足地離開後,我松了一口氣。
其實要說陰謀,也不是完全沒有陰謀。
我來魔族,第一個原因是想在魔族找到第二塊玄陰鐵,打造出假的玄陰鏡還給小魔尊。
這樣既能阻止仙魔大戰,還能防止小魔尊在吸食到混沌珠的力量後變得強大,去找祁嶼的麻煩。
至於第二個原因嘛……
魔殿還在重新修建,就連小魔尊也得住客棧酒樓。
我作為「仙門特派使者」,點名要住魔族邊境新開的豪華酒樓,稱每日要在酒樓頂樓眺望家鄉逍遙宗。
這家酒樓的「頂樓總管套房」設施最為奢華,每日小吃餐點供應不斷,就連那網紅烤鴨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我每日都能含淚吃無數隻烤鴨。
剛入住三日,我便胖了不少。
第四天,小魔尊和他的護衛來探視我的時候,我正在高臺圍欄邊散步消食。
護衛:「尊上,我們是不是對這仙門女子太好了?她都吃胖了!」
小魔尊:「笨蛋,這都看不出來。」
護衛:「尊上的意思是?」
小魔尊:「我雖生而為魔,但也是個有文化的魔。我看過不少人間話本,對男女之情頗有研究。這個慕年年,不過是化悲憤為食欲罷了。」
護衛:「原來如此。」
8
是夜,小魔尊又派黃鼠狼精送了很多新研發的菜式過來。
我由於吃得太撐,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二更天的時候,我突然聽見背後有輕微動靜,剛翻身就被一身黑袍的男子鉗制住雙手,壓在身下。
我定睛一看:「你怎麼來了?!」
祁嶼俊逸絕倫的臉赫然出現在我面前。
「不希望我來?」他冰冷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目光晦暗深邃。
我敏銳地察覺到,他還在生氣。
「希望,特別希望,我必須跟你解釋一下。
「我來魔族隻是因為不小心順了玄陰鏡,那日我在你房中聽說這裡面有混沌珠,我擔心告訴大家之後,大家會搶個不停。
「到時候不管是引發新一輪的仙魔大戰還是小打小鬧砸到花花草草都不好哇。
「所以我就想著先來魔族,找塊玄陰鐵偽造一面玄陰鏡,糊弄一下小魔尊再跟你配合了卻此事。」
我語速極快地解釋清楚,也不知祁嶼聽明白沒有。
他保持著壓在我身上的姿勢,沉默半晌才終於開口。
「你要親自打造一面玄陰鏡送給戮彌?
「你都不曾送過我什麼禮物……」
好的,他沒聽明白。
他修習法術的天分那麼高,怎麼談起戀愛來就和一根筋似的。
難不成真像民間說的那樣,上天給人開了一扇門,就必然給他關一扇窗?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但是……」
我正想安慰他,可話還沒說完,他就一臉受傷地收回手,捏了個飛神訣便消失了。
接下來一連五日,我忙著四處打聽玄陰鐵的下落,而祁嶼卻沒再出現。
我合理懷疑,這家伙進叛逆期了。
小魔尊按例來巡視,我跟他闲聊,說祁嶼一直沒來找我,許是真的生氣了,我該不該主動哄哄祁嶼?
小魔尊似乎想到了什麼,掏出十來本破舊話本。
「你參考這幾本看看。
「不過你我也算投緣,我可以直接給你講些重點。這些話我慣常是不會跟任何人透露的,畢竟魔族都是些牛頭馬面、廢鐵直男,他們不懂,我也懶得說,今兒個真是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