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去包餃子，說我不心疼他爸媽，
然後我連飯都沒來得及吃爸媽就讓司機送我去他家了。
進門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
我默不作聲地在廚房包著餃子，
想著剛才媽媽趕忙從鍋裡撈出來塞進我嘴裡的熱乎脆餃子不敢哭出聲。
8
過了元宵節，就是我和江峰訂婚的日子。
說是我們家花錢辦訂婚宴，
江峰的爸媽卻讓他準備了五千份請柬，計劃著在婚禮前撈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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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婚禮就不用花那麼多錢了，
在他們計劃著讓親戚朋友出兩份錢的同時，
我爸媽向機關幹部的同事們發出了邀請，
我出自高知家庭，辦這個訂婚宴也是為了我們家的體面。
沒承想成了他們家撈錢的把柄。
十年的感情在那一瞬間化成了爛泥中的血水。
我吃你家大米了？低配版奔馳也算是豪車？你媽生我了？
嫁人別嫁毒男！別嫁鳳凰男！
我跟江峰在一起十年了，從高中到畢業，
他總說我變了，
變得物質變得刻薄，
但是他好像忘了，
我以前不物質是因為他家窮，這個買不起那個送不起，
為了維護他微薄的自尊心，
我扔掉了大幾千的衣服褲子，穿上了街邊十九塊一件的短袖，
為了照顧他父母的心情，
我一個在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主變成了給他家洗衣刷碗的免費工。
直到那一天我穿上了高定訂婚禮裙在家裡照鏡子，
他怒了，拿起了剪刀剪碎了我們十年的感情。
他突然質問我：
「章秋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物質了？」
我也終於爆發了。
「江峰！這麼多年來你處處打壓我貶低我！你真以為我這麼差嗎？！
「你說你這個朋友那個朋友老丈人買陪嫁車的，你他媽好好看看人家給了多少彩禮！
「人家拿了一兩百萬的彩禮，再不濟也有個五十萬！你呢！五萬彩禮還想要邁巴赫！你算個什麼東西？
「你自己穿著五塊十塊的短袖，我陪著你穿是情分，我不穿是本分！
「我從小就沒穿過一百塊錢以下的衣服！跟你在一起這十年我過了幾輩子的苦日子！
「你平時說這個朋友對象好，那個朋友對象好的，你還是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麼德性吧！」
我一個從小知書達理的工商管理碩士，在這一刻像個熱搜裡罵街的潑婦。
從沒大聲說過話的我在這一刻扯破了嗓子。
江峰怔住了，一直跟我道歉緊緊地抱著我，試圖用親吻平復我十年來的屈辱。
9
看著他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又心軟了，
我把剪碎的訂婚禮裙縫補了一下，
我們抱頭痛哭，為這十年的感情和陪伴。
禮廳，來了很多爸媽單位的朋友和領導們，
而在另一邊是垃圾滿地扔剛上菜就迫不及待搶著往袋子裡裝的親戚。
我讓爸媽丟盡了臉面。
在司儀講話的時候江峰他爸又習慣性地吐了一口老痰。
直勾勾地粘到了我的鞋面上。
江峰不為所動。
在眾人的注視下，
媽媽俯下了身用紙巾為我擦鞋。
身上縫補過的禮裙勒得我的皮膚生疼，
媽媽為我擦著高跟鞋，
而那一邊江峰的親戚在起哄讓我跪下給他爸媽磕個響頭才算是半個江家的媳婦。
望著眼前糟亂的一切，
我扶起媽媽奪過了沾上痰的紙巾，一把按到了江峰的臉上！
「江峰！你非要讓我在今天這麼難堪是嗎！」
「啪！」
江母看我欺負了他兒子，轉頭把我扯了過去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大廳裡瞬間鴉雀無聲了。
「啪！啪！」
「你個老東西給我看好了！你打我！我就打你兒子！
「你打我一下！我打你兒子兩下！」
我左手抡了一巴掌右手抡了一巴掌。
此時江峰已經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一向隱忍，善解人意，知書達理的章秋楠在此時像一個瘋婦。
一個我自己都不認識的瘋婆子。
10
既然已經讓大家丟臉了！
不妨把這臉徹底踩在腳底下！
我拎起了司儀手裡的香檳，向高高摞起的高腳杯砸了下去，
噼裡啪啦，杯子碎落了一地，
這一砸，也徹底砸碎了我和江峰十年的感情。
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一把掀起了擺滿了好菜的桌子，
我隻是壓抑太久了，我爸媽和司儀怔在了原地。
我環視了一圈，
江楓家的親戚不再爭搶著剛上的菜倒進自己的袋子裡，
江爸不再隨地吐痰，
整個大廳突然安靜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滿地的狼藉，
江峰呆呆地走了過來，拉住了我的胳膊。
「小……小楠，你這是怎麼了……」
仿佛他沒挨過那兩巴掌，也沒了往日損我貶低我的囂張樣子。
他乞求地問我：「小楠，別鬧了。」
「我替我媽給你道歉，我替我爸給你道歉，咱先把婚訂了好嗎？」
「訂婚？你江峰配我嗎！？」
我自嘲地笑著，
撕碎了那本就縫得歪歪扭扭的禮裙。
我親手把這十年的傷疤揭開並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也許在他人眼裡隻是一個茶餘飯後的笑話，
但是在我心裡，
是我十年的隱忍和掙扎。
11
不怕所有人笑話，我隻覺得對不起父母。
我拿起了話筒，
「江峰，這麼多年來我買件衣服你說我沒有公主命還有公主病？
「你看看這滿屋的東西哪個不是我家置辦的，為了你那可悲的自尊心我沒好意思懟你！
「你給我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有沒有公主命？我跟你在一起之前我過什麼樣的日子？
「江峰，我給你家刷碗掃地這麼多年，五萬塊錢就想娶我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搞笑！
「還有你們叔叔阿姨！你們真以為我看上你們家江楓是他的本事？那是因為我眼瞎了哈哈！
「不然，就你們這種家庭也配？你們好好看看你們家的陳設哪個不是我爸我媽資助給你們的！」
我正說得盡興江楓一把奪過了我的話筒，
「章秋楠！你鬧夠了沒有！」
在他媽的謾罵和鼓勵下他抬手想打我，被臺下的我們曾經共同的同學魏子鳴捏住了手腕。
「江峰，你夠了。」
「魏子鳴，有你什麼事！我教育我自己媳婦你給我滾開！」
「江峰，把你的嘴放幹淨點，秋楠還不是你媳婦呢！」
「我教育媳婦有你什麼事！怪不得她鬧呢，你倆是不是有一腿？」
「江峰，你簡直是個王八蛋！」
魏子鳴一拳把江峰抡在了地上，江峰的爸媽也撲了過來，
他們扭打在一起，
我扯斷了江峰他媽頭上的花，朋友們早就勸我不要嫁給江峰，
在這時候也上來幫我扭打在一起，
訂婚宴亂成了一團，訂婚宴變大型群架現場。
警察來的時候，江峰的頭上被我的朋友們潑滿了豬肘子的湯，
江峰的爸媽頭發裡還帶著瓜子殼。
哦，他們不是最喜歡嗑瓜子嗎？
反觀他們找來的親戚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一個敢上前幫忙的。
顯然我報復了這十年的快意恩仇。
被警察帶走前，我還不忘拿起話筒，
「各位！我宣布章秋楠和江峰的訂婚宴取消！大家吃好喝好！」
12
清官難斷家事。
警察一邊勸我們有話好好說一邊給我們做著筆錄。
此時江峰的爸媽還想動手呢，
被我的朋友們惡狠的眼神嚇了回去。
反觀江峰，
雙手抱頭一言不發地坐在長椅上懊惱。
我不知道此刻他心中有沒有後悔的影子，
反正我是痛快了一場！
昨天還囂張地剪碎了我的禮裙，
今天又像個大尾巴狼似的。
裝給誰看呢？
我給了江峰無數次機會，我總以為他會改的。
會像以前一樣對我好。
但是我錯了，
他隻是想把我拉下泥潭。
跟他一樣充滿泥濘和對生活的掙扎。
江母惡狠狠地對著我說：「章秋楠！你現在給我們跪下認錯我們還認你這個兒媳婦！」
「你這個沒教養的今天簡直讓我們丟盡了臉面！」
我吐了一口唾沫過去。
「呸！你個老東西真以為你家江峰是香饽饽呢？
「你們兩個給我撒泡尿找找你們自己，你兒子配得上我嗎？就你們這種素質的家庭？
「要不是我爸給你們打招呼你們住得上樓房買得起電視嗎？真以為是你們兒子厲害呢？」
江楓他媽衝上來想打我，
「好啊！果然你以前的賢惠勤快都是裝出來的！
「還沒給你娶過門呢就敢這麼跟公婆說話！看我今天不替我兒子好好教訓你！
「你這種不孝敬公婆的小姑娘就該打！看我怎麼收拾你！」
好漢不吃眼前虧，該出手時就出手！
我正撸起袖子準備加油幹，
江峰一聲怒吼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夠了！你能不能別丟人了媽！」
江峰這個人前大孝子竟然公開反駁了他媽？
我真的笑了。
在我被他媽指著鼻子刷碗的時候他告訴我讓著他媽。
在我被他媽說媳婦就該打越打越老實的時候他沒有反駁。
左一句他媽把他拉扯大不容易，右一句他媽最辛苦……
他媽是全天下最辛苦的人。
今天他總算受夠他媽的挑唆和無理取鬧了。
13
嫁人別嫁愚孝男，全天下就他媽好。
他媽又要像從前一樣講述把他拉扯大不容易的時候，
他衝他媽大喊：
「這句話你說了幾十年了！我已經聽夠了！
「這裡是警察局！你們能不能別再給我丟人了！」
他媽閉上了嘴，他爸也不繼續咯痰了，江峰雙眼通紅地望著我。
「小楠，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咱們有什麼事能不能回家說，別讓大家這麼難堪好嗎？
「你打我罵我，但是你別不要我行嗎？」
江峰乞求地望著我，拉住了我的胳膊試圖挽回我。
「江峰，咱們這麼多年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我忍了一次又一次。
「就是因為我們十年的感情，我才總是告訴自己再忍一忍。
「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蹬鼻子上臉，我也有血有肉。」
我甩開了他的胳膊，在筆錄上籤了字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以為江峰會追出來，
「撲通——」
我遠遠地回頭望去，他無助地跪在地上，
這麼多年的感情心疼是有的，
但我一想到過去處處忍讓的生活，
一地雞毛，
我真的不想回頭了。
我頓了頓，還是上了眼前的出租車。
14
「姑娘，去哪兒？」
「您就繞城一圈開吧。」
「喲，那可貴著呢！您可確定好！」
「確定。」
「那咱就走著嘞！」
我倚著窗戶，看向這繁華的城市來來走走的人，
突然覺得這麼多年自己過的日子像一個笑話。
跟江楓畢業後我們就開始了滬漂的日子，
因為他想出人頭地，他想讓以前看不起他們家的親戚朋友高看他一眼，
拼了命地讀書。
他深知對窮人來說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
而我，就成了他這條路上的陪伴。
陳歐曾經說：夢想是注定孤獨的旅行，路上少不了質疑和嘲笑。
而我一個高知家庭出身的女孩跟了他，就成了他有能力的最好的詮釋。
他的拼搏路不孤獨，也沒有了質疑和嘲笑。
在他輕松的時候，是我在為他負重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