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寧蓁第一次體會到了重生的好處,這個稚嫩的身體,曾跳了八年舞蹈,每一個基本動作一開始重拾比較陌生,但多來幾次仿佛靈魂得到了呼應,每一次旋轉,抬手,仿佛是刻在骨子裡的動作。
努力了二十多天,她竟然真的找回了以前的感覺。
身體很輕,很柔軟。
她舞蹈基礎是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學的,後來是媽媽段盈親自教她。
段盈說:“你跳舞,是因為你喜歡它,你沒必要成為最專業的舞者。舞蹈是這世上最不應該被約束的東西,我隻希望你感到肆意而自由。”
肆意、自由。
兩個離她很遠的詞。
段盈去世以後,她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你要乖,你要好好學習。
很久很久都想不起那種感覺,自信,肆意,張揚。
但這些仿佛是壓抑在骨子裡的東西,隻需要一個契機,依舊能盛放。
寧蓁沒有吃晚飯,她飽腹跳舞會不舒服。
上午領號碼牌的時候,工作人員說了,她的號碼牌怕是要晚上十點多才能上場。
天色暗下來,比賽大廳的燈光卻亮如白晝,盡管已經很晚,臺下觀賞席位依舊坐的滿滿當當。燈光忽明忽暗,這種大型比賽,初賽都十分鄭重。
寧蓁九點半來的比賽場地。
這會兒再一看手機,22:38,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得要一會兒才能輪到她。
她坐在後方,心裡很寧靜,就安安靜靜地看其他人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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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掌控果然很嚴格,每個人三分鍾。
臺上跳舞的人隻能聽自己提供的音樂來掌控時間,有些時間到了,但表演還沒結束的選手,在臺上就嚇得臉慘白。
參賽的人有男有女,寧蓁認認真真看了一會兒,參賽的人底子都很不錯。
許是因為初賽,很多人跳得都很保留。
臺下偶爾幾聲掌聲。稀稀拉拉,其實哪怕不會跳舞的人,都能根據視覺感受來判斷哪些跳得好。
掌聲大的時候,表演肯定就還不錯的。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一個男生吸引了寧蓁的目光。
或者說,是全場的目光。
他穿黑色的襯衣,上面印著兩個白色的英文字母“JZ”,下身一條淺藍的牛仔褲。
很尋常的裝扮,甚至太過隨意了,都看得出他有幾分漫不經心,更像是過於自信。
骨子裡的倨傲感,讓他看起來很耀眼。
何況,他跳街舞。
勁爆的音樂一響,全場愣了一瞬,隨後就是持續不斷的尖叫聲和掌聲。
“……”寧蓁才知道,這原來不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大廳。
參賽者大多是女孩子,街舞本來就容易看得人熱血沸騰,跳舞的人還很帥,女孩子們紛紛尖叫,場面一下子熱鬧起來。
他每一個動作簡單卻狂野,無聲透著激烈。
跳的明明是最簡單的Hiphop,看起來卻比難度最高的Breaking還要帥氣。
寧蓁眨眨眼,好厲害啊。
看得她也有點兒激動。
三分鍾像是濃縮成了一瞬間,音樂靜下來的時候,人群一陣激烈的掌聲。寧蓁也忍不住為他鼓掌。
臺上的少年卻仿佛沒有感覺到臺下的瘋狂,他站直身體,不情不願地朝著評委席鞠了個躬,下了舞臺。
寧蓁笑出來。
這種性格,怕是評委都要被氣死。好在實力派沒帶怕的。
接下來就平靜多了,沒再引起剛才那樣的轟動,大家都會跳舞,若不是打從心裡嘆服,是不會失控到為別人瘋狂喝彩的。
她再一看時間,十一點半了。
半夜了,時間過得真快。
主持人念號碼牌,寧蓁起身,終於到她準備了。
許是被之前的情緒感染,她竟然有種淡淡的緊張感。
重活一輩子,這是她第一次站上舞臺。
燈光打在她身上的時候,靈魂仿佛也一瞬間跟著亮起來,無數雙眼睛落在她身上。
寧蓁穿咖啡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裙,白皙的腿修長筆直。
她梳的丸子頭,配上黑色的中跟小皮鞋。
這身裝扮,也是隨意得過分了。
甚至猜不透她要跳個什麼。
臺下的姜柘抬了抬眼。
衣服上“JZ”兩個字母在沒有燈光的地方同樣顯眼,他眯起眼睛,表情微妙。
臺上的姑娘,第六屆的冠軍,寧蓁。
音樂響起的時候,整個大廳安靜了一瞬。
這麼隨意的裝扮,竟然跳拉丁舞!
高跟鞋都不穿就跳拉丁舞!
音樂最開始很和緩,她的動作也輕而柔和,要不是標準的舞步和手勢,還以為這寧靜淡雅的姑娘要跳民族舞。
這是要跳纏綿嫵媚的rumba?誰知道在十來秒的時候音樂一轉。
熱烈的音樂聲響徹整個大廳,她一改先前的羞澀柔媚,舞步一瞬間歡快激昂起來。是samba!最激情熱烈的舞蹈!
沉寂的大廳驟然響起一陣歡呼,不知道誰帶頭尖叫了一聲,臺下的尖叫不絕於耳。
她的步子更快,臉上帶了笑意,卻不再是淺淺的羞澀,變得張揚而熱情。
搖曳的舞步,飛旋的裙擺,沒有高跟鞋,她依然把samba跳得超級漂亮。
姜柘輕輕“嘁”了一聲,唇角勾起來,還是看冠軍跳舞帶感。
他傲,其他人在他眼裡,都是手下敗將,全是垃圾。
寧蓁最後一個動作停止的時候,音樂打了個旋,也一瞬間停下來,不多不少,剛好三分鍾。
她臉上的笑容依舊明媚張揚,對著評委席鞠了個躬。
在直起身抬眸的一瞬,寧蓁臉上的笑意僵住。
大廳最前面,黑發少年眸若寒夜,含著復雜的情感,以及來不及消散的驚豔。四目相對,他唇角勾勒出一個森森的笑意。
“……!”
第27章 過癮不
陸執的黑眸一眨不眨落在她身上, 寧蓁強自鎮定地行完禮,從舞臺上下去。
黑色的幕布後面, 工作人員是個很年輕的男人, 對著她笑了笑:“你跳得真好看,肯定能晉級的, 要去後面等結果嗎?”
寧蓁這會兒心撲通跳, 額上出了一層淺汗,這個夜晚對她來說是種完全不一樣的開始。
燈光、舞臺、肆意張揚的舞步, 足尖似乎都積蓄了力量,每時每刻想輕點著地面, 她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身體裡面沉睡多年的寧蓁似乎一瞬被驚醒, 看見陸執她雖然有驚嚇, 但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肆意感卻讓她驀然膽肥起來。
“請問除了大廳那邊,還有哪裡能出去?”
工作人員搖了搖頭,臉上有幾分驚疑地打量寧蓁。
寧蓁知道沒法避開了, 難得她現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明媚開朗,陸執嘛……不過一個18歲的男孩子, 她怕什麼?
道了謝,寧蓁從右方往大廳外面走。
許多人都在偷偷看她,認出她是剛剛跳舞的那個女孩子, 眼裡含了少許豔羨。
跳舞是件需要天賦的事,有人苦練多年也隻能學個神似,跳得出形,卻跳不出魂。
臺上的音樂又起, 她邁出大廳以後,悶熱感消散,夏夜的涼意襲來。
寧蓁抱起雙臂,才出了薄汗,一吹風就會有點兒冷。
大廳裡面的燈光太亮,以至於外面漆黑的夜色被渲染成深藍,她深吸一口氣,看見了門口的陸執。
他背著光,頭微微低著,聽到動靜的那一刻,抬眸看她。
她站在最絢爛的光裡,他身處於外面的暗夜之中。
寧蓁看不清他的臉色,她眨眨眼,想來臉色不好看就對了。
身體裡殘餘的勇氣似乎無窮盡,她笑出聲:“陸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笑,隻覺得快樂無比,重生重生,果真是給她一個機會,讓她扼住命運的喉嚨。
陸執冷硬的臉愣了一瞬。
他第一次見她這樣笑,像最絢爛的夏花,開得招招搖搖。
在他心上顫呀顫,他舍不得摘,又不敢觸碰。
蔓延的戀慕如攀纏的枝丫,爬上了他整個心房。
她從光中走到他面前,輕輕咦了一聲。
寧蓁誠實道:“陸執,你臉好紅。”
“……”
他臉冷下去,低頭看她。她仍在笑,眼睛晶亮亮的,一看就開心得不得了。
沒有羞澀,沒有怯弱,美得不可方物。
他呼吸緊了緊,控制不住發瘋的心跳。
陸執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出大廳。寧蓁不掙扎,任他牽著走。
哪怕她現在全身都是活力,也跑不過這小混蛋。
哼,反正這一刻沒帶怕的。
兩人沿著街道走,霓虹絢爛,五彩的光閃爍,快到十二點,喧哗聲小了,路上隻有來往的車輛,不時發出鳴笛聲。
他掌中的小手冰涼。
陸執停下步子,仍是冷靜不下來。
他回過頭,身後的姑娘老老實實地看他,大眼睛明媚活潑,他收緊掌心,仿佛又看見了臺上勾魂奪魄的小妖精。
他覺得像是才認識她。
煩躁得他想叼根煙來抽著冷靜一下。
“寧蓁,你想玩兒死我是不是?”
寧蓁覺得她冤枉死了,他這幅模樣,分明是想玩兒死她。她覺得好笑,搖了搖頭:“沒有呀,我都說了,讓你別來了。”
他被她這無懼無畏的態度氣笑了,捏住她下巴:“寧蓁,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清醒得很,心中豪情萬丈,才不慫。
他低低笑一聲,眸中似有萬千星辰,低下頭,唇印在她的唇上。
夜色一瞬間安靜下來,路燈也變得黯淡。
她睜大眼睛,萬丈豪情瞬間化作慌亂,顧不得那麼多,伸手去推他。他反應更快,握住她的手,攬緊她的腰。
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如頻頻擂鼓。
他動作蠻橫,她背後就是路燈,背上冰涼一片,身前貼上來的身軀卻火熱。
呼吸交纏,她掙脫不開,隻能聽見他粗重的喘息聲。腰上的手扣得更緊。
寧蓁抬腳,狠狠踩了他一下。
他悶哼一聲,總算退開。埋首在她頸窩,笑出了聲:“過癮不?再讓我親一下,隨便你踩?”
她臉蛋緋紅,之前那股子勇氣化作戰慄,現在隻覺得腿軟。
陸陸陸執……
不知道是她瘋了還是他瘋了。
少年的語調很低,“不是很厲害嗎?你顫什麼顫?”
“陸執,你先放開我。”
“寧蓁,你不是怕我,你在怕什麼?嗯?”
她一驚,漸漸冷靜下來,臉還是紅通通的,呼吸也很難平復。
“先、先放開。”
路燈就在他們頭頂,那白晃晃的光照下來,她脖子瑩白,懷裡的身軀嬌軟。
他眸色沉沉,會跳舞的身軀,能不軟嗎?
他松開她:“別跳了,回去行不行?”
寧蓁咬唇,搖了搖頭。
他勾唇,沒有多少暖意:“你這麼喜歡?”
是很喜歡呀,她抬起眼睛看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這會兒她心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頃刻消失的自信明媚,一會兒是陸執那個霸道的吻。
她迷迷糊糊的,回過了神,更多的是羞惱。
這一世她明明和他沒什麼關系,陸執這是不講道理,是耍流氓!
她漲紅了臉,唇上似乎還殘留著方才那種感覺。
“寧蓁,你什麼都喜歡,就是不喜歡老子對吧?”他語調冷冷,寧蓁也氣紅了眼,明明是他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