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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逃離掌控 4232 2025-07-30 16: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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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媽媽皮笑肉不笑:「你是劉宏宇對吧?聽你媽媽說你中段考又降了名次。你哥哥是考上了人大的,他讀書的時候肯定沒有呼朋引伴到處耍的!」


     


    劉宏宇的臉漲紅了。他從小到大最深惡痛絕的,就是處處被人拿來跟哥哥比較。


     


    每一個家長,都能準確無誤地拿捏孩子最痛的軟肋。


     


    我媽媽更厲害,不僅能拿捏我的,還能拿捏我身邊所有人的。


     


    其他幾人打退堂鼓:「阿、阿姨,我們就不打擾了。」


     


    「要不……悅悅,下次再約。」


     


    不會有下次的。


     


    拖著腳步回到樓下,我家在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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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媽跟在我兩米之外,不遠不近。


     


    忽然間不想坐電梯,推開消防門,一步步走上樓梯。


     


    走到五六樓之間的樓梯拐角,那裡的窗戶缺了玻璃,風灌進來,無形無態,無拘無束。


     


    我像被那風牽引著,走到窗邊。


     


    如果我像真正的鳥那樣飛出去,媽媽會是什麼反應?


     


    「悅悅……」媽媽輕聲喊了一聲。


     


    她還落在五樓的平臺,一手撐著樓梯欄杆,一手扶腰,氣喘籲籲。


     


    她長期教學,有下肢靜脈曲張,腰椎、頸椎也不好。


     


    「你下來,扶一下媽媽,好嗎?乖……」


     


    她抬頭仰望著我,滿眼的祈求,像一個信徒正在看她的信仰。


     


    虔誠而卑微。


     


    而唯一能拯救她的,隻有我。


     


    用一生囹圄,換她的功德圓滿。


     


    6


     


    熄滅了跟小伙伴像正常朋友那樣交往的奢想。


     


    我像一個怪胎,隻存在於同學們的嘴裡、手機裡,沒有再多的人見過我。


     


    在舞蹈室衛生間裡,親耳聽見我認為是朋友的一個女孩,跟另一個女孩聊起我來:


     


    「那個林子悅,呵,siri 都比她有趣。」


     


    無趣的我,高中直升本校,以年級前三的成績免除學費。


     


    媽媽覺得一切都是她嚴加管控的成果,非常滿意,進而讓我停掉舞蹈班。


     


    我用絕食的方式抗爭,爭取到了每天一個課時的喘息時間。


     


    高三的寒假,舞蹈班來了一個男老師,叫程儀。


     


    大我八歲,在大學期間就獲得華夏「芙蕖獎」現代舞銀獎。


     


    我跳的是古典舞,卻不妨礙我欣賞他用張揚自我的舞蹈動作盡情地揮灑生命力。


     


    那是另一種形式的自由。


     


    「去央舞吧,你可以的。」這是他看了我跳舞後的評價。


     


    舞蹈班的老師早就曉得我媽媽的厲害,沒人敢跟我提這個。


     


    他什麼都不曉得,一句話,把一個锲子釘進我心裡。


     


    那年寒假,區政府決定在春節前搞個本地春晚,舞蹈班爭取到了一個獨舞和幾個伴舞。


     


    媽媽在巧克力豆事件後,很是在意自己的形象,覺得女兒在這種官方活動中大放異彩,是一件讓她倍有面子的事,也就答應了。


     


    程儀責無旁貸成了編舞師。


     


    他編的《破繭》,在古典舞中糅合了現代舞元素,對我是全新的挑戰。


     


    「你太拘束了,要放開,用符合自然運動法則的動作,張揚自己,表達自己!」


     


    一遍遍之後,他還是不滿意,隻能站在我身後,扣著我的手腕,一個一個動作地校正。


     


    第一次跟成年異性如此貼近,他的氣息拂過耳後,若有若無的一點痒。


     


    身體像有微量電流淌過,心髒跳動得像不屬於我。


     


    大家說我已經跳得很好了,但他還是搖頭。


     


    到了他的層級,才能看出更深層的問題,才會對我有更高要求。


     


    可是壓抑了十幾年,無形的枷鎖套得太久,套入了靈魂中,我無法也無力自行掙脫。


     


    距離區春晚不到一個禮拜,程儀改變了方式。


     


    「今天別練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把我帶到了近郊的遊樂場。


     


    媽媽曾在我的央求下,帶我來過,隻能坐旋轉木馬。一兩次之後,我就再沒有興趣了。


     


    程儀帶我玩的第一個項目,是跳樓機。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他跟我並排坐著,懸空在 60 米的高度,聲音有點哆嗦。


     


    我遠眺,視野從來沒有過地開闊,近郊的建築和遠郊的山脈盡收眼底。


     


    驟然失重。


     


    極速墜落中,像頭被拔起來,屁股離開了座椅,整個人漂浮了。


     


    按捺不住地尖叫出來,眼前沒有建築和山脈,思緒裡沒有任何想法,隻是心髒怦怦劇跳,耳朵裡灌進自己的吶喊聲。


     


    7


     


    從跳樓機下來後,程儀腿軟得差點站不住。


     


    看到我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先是苦笑,然後大笑。


     


    我忍不住,跟著大笑,笑彎了腰。


     


    十幾年來不曾這樣笑過,幾乎忘了,我也曾是一個在村子裡瘋跑的丫頭。


     


    「你笑起來很好看,像春冰乍破。」他說,「你應該經常笑。」


     


    「你笑起來也很好看,像……嗯,大鵝。」


     


    他噎住了。


     


    其實,我的意思是,他像一隻天鵝。


     


    第一眼見他,詩詞中的「皎如玉樹臨風前」就浮現出來。


     


    這樣清淡高雅的人,跳起舞來剛勁有力又灑脫自然。


     


    幻想中的那個人,自此有了形象。


     


    但他不會喜歡我。


     


    曾路過舞蹈班的休息室,看見他蜷縮在椅子上,一手攥緊手機,一手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隻有為愛心碎心傷的人,才有那樣的悲慟。


     


    少女懷春的那點心事,還沒萌芽,我就掐斷了。


     


    那天我回家比往常晚了一個小時。


     


    一進門,雙目赤紅的媽媽撲過來,狠狠一巴掌:「你跟那個男人幹嗎去了!」


     


    我忘了,到點了等不到我回家,她肯定會打電話給舞蹈班,肯定已經知道是新來的男老師把我帶出去了。


     


    「你賤不賤啊你!才認識他幾天,就跟人出去鬼混!」


     


    很久沒有打過我的媽媽,好像把積攢了這麼久的勁兒都一次性使出來似的,抄起鞋櫃上的長柄鞋拔子,驟雨般落到我身上。


     


    甚至等不及在屋裡打,就在門口。


     


    一邊打一邊罵:「去鬼混是不是!想男人了是不是!讓你發騷!讓你下賤!」


     


    左鄰右舍聽到動靜跑出來看。


     


    她毫不在意,似乎要把當年巧克力豆事件帶給她的丟人現眼,一一還給我。


     


    爸爸試圖阻止,但是媽媽吼道:


     


    「有你什麼事兒!


     


    「當年你要是肯搭把手幫我帶一下這個S東西,彤彤也不會爬到衛生間裡去!


     


    「那時候不管孩子,現在又來插什麼手!」


     


    爸爸愣了一下,攥緊拳頭,扭頭回屋裡面。


     


    那時候爸爸並沒有不願照顧雙胞胎女兒,他隻是看見大女兒自己在墊子上玩得好好的,溜到陽臺吸根煙。


     


    而媽媽正給我喂奶。


     


    悲劇就在片刻的疏忽中發生。


     


    媽媽沒有原諒過自己,爸爸同樣,隻能用對媽媽的言聽計從來彌補。


     


    包括放任媽媽對我無孔不入的病態的控制。


     


    我沒能吃飯,帶著一身傷痕入睡。


     


    迷迷糊糊睡了,半夜忽然感覺到有東西在拉扯我。


     


    睜開眼,發現一個人影坐在床上,正在扒拉我的褲子。


     


    「啊——」


     


    尖叫中本能地一腳蹬過去。


     


    多年練舞又是應激反應,這一腳把人直接踢下了床。


     


    爸爸聽到動靜衝了進來,打開燈。


     


    媽媽躺在地板上捂著肚子呻吟了一會兒,爬起來,狠狠瞪著我。


     


    「媽!你幹嗎?」


     


    她咬著後槽牙:「誰知道你跟那個男人做了什麼?檢查一下怎麼了?」


     


    我才注意到床上還放著手電筒,想到她剛才準備脫我褲子……


     


    一股極度的羞辱感瞬間湧上來,我渾身顫抖著,張著嘴巴,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8


     


    爸爸也想到了什麼,第一次衝她吼道:「你瘋了!你眼裡女兒到底是什麼?」


     


    「出去!」我歇斯底裡地尖叫。


     


    那瞬間,好像某根一直緊箍在身上的鏈條終於繃斷了。


     


    瘋了一樣把觸手可及的枕頭、布娃娃亂扔出去,砸落了牆上的畫、書桌上的筆筒、架子上的相框……噼裡啪啦一陣亂響。


     


    「反了你了!」


     


    媽媽還想撲過來,被爸爸一把拉住,生拉硬拽地拖出房間來。


     


    那一夜沒有再睡著,睜著眼睛,任由淚水流淌,把多年淤積在體內的某種東西,一起帶出去。


     


    從逆來順受忍耐媽媽的控制,到反抗意識真正覺醒,這一晚,就是轉折點。


     


    我的尊嚴,不能這樣被踐踏。我的人生,也不應該這樣被禁錮。


     


    《破繭》,我終於跳出了它想要表達的情感,在本土春晚上博得滿堂彩。


     


    回到後臺,程儀豎起大拇指。


     


    他說:「春節之後,我就去首都了,今年春天的芙蕖杯,我想衝擊一下金獎。」


     


    看著他臉上散發的自信向往的光芒,終是忍不住,抱了他一下。


     


    「祝你成功。」


     


    他愣了一下,旋即輕輕回抱了我。


     


    「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你一定要往上走!你的舞臺遠不止這麼大!」


     


    第二天舞蹈班開了個慶功會。


     


    在氣氛最熱烈的時候,我媽媽突兀地闖了進來。


     


    在大家的驚愕中,把一張照片甩到我們圍著坐的蛋糕上。


     


    後來回憶起來,那其實是一張很好看的照片。


     


    各種表演道具和舞臺設備堆砌擺放的後臺,一個身形颀長的青年和一個高挑纖細的少女輕輕擁抱,宛如在紛繁復雜的世間中靜待綻放的兩株蓮。


     


    但當時我看著這張粘糊在奶油上的紙片,一股熱血衝上腦殼,燙得頭腦發暈,四肢卻迅速冰冷,微微顫抖。


     


    「給我一個說法!」


     


    我媽媽高亢的嗓音響徹舞蹈教室,資深教師不怒而威的氣勢,把試圖解釋的舞蹈機構負責人都壓了下去。


     


    「我把女兒送到這裡是讓她鍛煉,讓她成長的,沒想到你們竟然引進這好色無恥的東西,勾引女學生,帶她出去鬼混,還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猥褻。」


     


    她叉著腰,手指直伸,掃了一圈整個舞蹈教室,惡狠狠道:


     


    「你們這舞蹈班就是藏汙納垢的垃圾堆。」


     


    沒有哪一刻,想要S去的衝動如此強烈。


     


    高潔自守的程儀、容留我多年的舞蹈班,隻因為我的存在,竟受到這樣的侮辱。


     


    可是我S不掉。


     


    求S不得的痛苦化作了勇氣,我衝到媽媽面前。


     


    「我們什麼都沒有!是你自己思想骯髒,才會把別人想得那麼髒!」


     


    「啪!」媽媽一個耳光把我的臉打偏過去。


     


    一直隱忍的程儀走過來,沉聲道: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的女兒,比任何人都自愛自律。我無法想象,你對她竟是如此惡劣。


     


    「作為一個母親,你不配擁有這麼好的女兒!」


     


    最後這句話讓我媽媽如遭重擊。


     


    「你懂什麼?!」


     


    她失去理智般,尖叫著直衝過去,攢足了勁將全身重量撞到程儀身上。


     


    猝不及防,程儀往後摔倒,壓塌了盛放蛋糕的小木桌。


     


    一片混亂中,我跪在地上試圖扶起程儀,卻扶不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媽瘋了,對不起。」


     


    程儀好像沒有聽見我的話,怔忡了幾秒鍾,緩緩抽出被壓在身下的手腕,有些茫然地說了一句話。


     


    世界一下變得那麼安靜。


     


    我墜入了冰窖。


     


    他說——


     


    「我的手……斷了……」


     


    9


     


    程儀的手骨折了,尺骨骨折錯位。


     


    我媽媽在醫院梗著脖子大喊大叫。


     


    這一刻,她為人師表的軀殼剝落,露出外婆村子裡撒潑的村婦的內核。


     


    「是他不要臉勾引我女兒!我好好一個女兒,從小到大乖得不得了的,認識那個人渣不到一個月,晚上不回家,罵我,還踹我!」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掀起衣服,那晚上被我踹的肚皮有一片淤青。


     


    圍觀的人用目光譴責著我,而我說不出一句話來解釋那片淤青的來源。


     


    程儀在復位手術之後,低著頭,慢慢走過來。


     


    經過我,沒有看我一眼。


     


    他的手要術後三個月才能愈合,六個月才能完全負重。


     


    他錯過了這個春天。


     


    程儀沒有追究就離開了。


     


    我媽媽沒有得到任何處罰,沒有賠償醫藥費,甚至連個道歉都沒有。


     


    她像一個正義使者,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全面勝利。


     


    我徹底離開了舞蹈班,行屍走肉一般,每天機械地活在兩點一線。


     


    沒有再跟媽媽發生爭執,因為沒有意義,沒有任何人能讓她意識到自己的偏執和瘋狂。


     


    媽媽很高興,打電話給親戚朋友說:「這孩子真懂事了……哈哈,最後這學期了,以她的成績,現在去考都能進 A 大。」


     


    A 大是本地的普通一本,綜合大學,有師範專業,也有藝術類專業。


     


    畢業後在本地當個普通老師,考編進公立學校,安安穩穩。


     


    或者去私立學校,趕在她退休前還能成為她的同事,在她眼皮底下工作,也是極好的。


     


    媽媽為我未來的十年制訂了詳盡的計劃,並穩步推進。


     


    我隻能沉默,不斷沉默。


     


    3 月,牆上的三角梅吐蕊時,手機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央舞學院,華夏民族民間舞系,舞蹈表演專業有普高生名額。大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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