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步一步走向我,然後彎下腰,直愣愣打量著我。
要不是有人告訴我謝辭的眼神中充斥著愛意,我會以為那是一把劍。
因為我從中感受到比銳利刀片還要鋒利的割據感。
「小竹,你知道我等這天等了多久嗎?」
男人的眼淚砸在我手背上,周圍全是誇贊謝辭深情,五年來對我不離不棄的贊揚聲。
我忍著惡心,不露痕跡抽出手背。
讓謝辭帶我參觀下「新家」。
他的生日宴,順理成章變成我的接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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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辭的演技無可挑剔,他那群以他為營養皿的螞蝗,卻難掩眼底對我的敵視和不滿。
13
賓客散盡。
從今天開始,我們所有親友都將知道,我醒來的消息。
謝辭在外面跟趙暖暖說著什麼,兩人臉色不太好。
看來,聊天的內容不是很和諧。
我打量著完全變了樣的客廳。
原本淡雅舒適的裝飾,換成金碧輝煌的擺設。
我拿起身側的一個姿勢怪異的佛像,卻被一道身影快速奪走。
「不許動我家東西!」
男孩滿眼皆備,惡狠狠的樣子跟當年第一次見面如出一轍。
我眼裡沒有半點溫度,說出口的話像是淬了毒,「你家?」
「這棟別墅什麼時候成了你們家的了?我怎麼不知道?」
鳩佔鵲巢久了,小偷也能堂而皇之以主人自居了。
謝辭的親哥看出我的不悅,上前打圓場,「孩子還小,弟妹別介意,我們會好好教育的。」
他嫂子一把將孩子攬在懷裡,口氣不佳,「都嫁進謝家了,這房子自然也是謝家的,我寶是謝家獨苗,說錯了嗎?」
雖然早有準備,我還是被這家人的無恥氣到了。
「這棟別墅,是我婚前爸媽轉到我名下的,跟謝家,跟你們沒有半毛錢關系!」
謝辭的兩個姐姐,也湊上前,數落我的不是,「弟妹,你就是你的不對了,都是一家人,分什麼你的我的。」
「對嘛,你癱瘓五年,要是沒有我家謝辭,你早S了,」後面一句話她說的輕,還是一字不落傳到我耳中,「哪還能站在這兒猖狂。」
她們還想說什麼,被我身後站著的壯漢嚇得退了回去。
事實證明,人,隻能跟講道理的人講道理,畜生,沒有這個權利。
我朝身後的幾人招招手,語調平靜到沒有波瀾。
「給他們半個小時收拾,時間一到,全部丟出去。」
話音剛落,保鏢已經識趣地推搡著開始驅趕人了。
謝家人沒料到我會當面撕破臉,讓他們下不了臺。
李華激動地喊破了音。
很快將門外的謝辭吸引進來。
謝辭聽說我要趕走他的家人,眼裡劃過一絲不敢置信,大概是想不通從前事事順著他的,尊重他家人的姜竹,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他想走到我身旁,卻被面前的保鏢攔下。
「姜竹,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無辜衝他眨了眨眼,語氣理所應當道,「我把自己家裡的寄生蟲趕走,有問題嗎?」
謝辭眼底泛著寒光,被羞辱漲紅了臉。
對著這張令人憎惡的面容,我連偽裝都進行不下去。
隻想看著他自食惡果,失去所有他最珍惜的東西。
謝家人瞧我不像是在開玩笑,臉色一陣慌亂。
這些年,他們趴在謝辭身上喝飽了血,早忘了怎麼在社會上生存。
兩個姐姐想撒潑打滾,賴在地上不肯走。
結果被保鏢,一手拽一個從大門口丟了出去。
剩下的大哥一家,忙站起身回屋收拾行李。
大包小包裝了滿滿幾大箱子,逃也似的朝大門奔去。
「慢著。」
我張口的瞬間,保鏢一躍上前,攔下他們的去路。
「箱子打開檢查一下。」
謝辭幾乎是嘶吼著喊出聲,「姜竹,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
這就過分了嗎?
可這些隻是開胃菜啊!
我無視他狠戾的眼神,推動著輪椅緩緩來到行李箱前。
「打開。」
行李箱被倒扣在客廳光滑地板上,裡面的物件叮叮當當散落一地。
小件的珠寶首飾,大件的古董瓷器,零零散散鋪了滿地。
謝辭的臉紅了又黑,黑了又白,比調色盤還精彩。
我諷刺地張張嘴,「我家但凡丟一樣東西,明天警察就會請你們去喝茶。」
謝家人僵在原地不敢說話。
屋子裡靜悄悄。
男孩手上的人形玩具掉在地上,滾落在我腳邊。
他想上前撿。
我用輪椅滑過,骨架被碾碎得支離破碎。
14
意料之中,謝辭沒有在家裡供奉我爸媽的靈牌。
倒是將他謝家長輩的牌位,放在風水最好的位置上。
謝辭送走他大哥一家,進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將謝家的牌位盡數掃落在地。
「姜竹,你發什麼瘋?」他快速撿起地上的靈牌,用衣袖仔細擦拭著,「你怎麼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我隻問了他一個問題,「謝辭,為什麼這裡沒有我爸媽的靈位?」
他擦拭的動作頓住了,低垂的眉眼快速煽動兩下,抬起來後目光一如往昔真摯明亮。
「在家裡供奉靈位是鄉下人的傳統,爸媽的牌位我一直放在香火鼎盛的寺廟,那邊風水更好。」
謝辭嘆了口氣,似是覺得我的無理取鬧太過兒戲。
「你要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我改天去寺廟將爸媽請回來就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心虛,似乎是料定我還跟以前一樣,會萬事遷就他。
「不用麻煩你,我已經把他們帶回來了。」
我掏出爸媽靈位的剎那,謝辭一塵不變的眼底,閃現一絲慌張。
「許久沒見他們了吧?謝辭,給他們上柱香吧!」
他狠狠咽了抹口水,額頭有虛汗冒出來。
原來,面對父母枉S的亡魂,他也會害怕。
三柱長香被塞進謝辭手上,他走向靈臺前的步伐,比踩在刀尖上走得還慢。
「謝辭,你怎麼了?」我明知故問,笑得越發肆意,「你怎麼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男人彎下脖子行禮的剎那,我一棍子打在他腿窩上。
謝辭重心不穩,撲倒在靈臺上,一抬眼對上爸媽的照片。
他被嚇得連退數步,趴在地上拼命往後縮,像一條蠕動的蛆。
宋淮生不知從哪幫我找的這幫壯漢,業務能力超強。
隻用一個眼神,便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其中一人,掐著謝辭的後頸,將他整個人拖到靈臺前。
另一個人擺正他的臉,讓他視線一刻不停跟黑白照片上的人對視。
謝辭此時還在狡辯,「小竹,爸媽的S我很痛心,但他們是自S,跟我沒關系!」
他被壓到我面前,跪在地上,視線剛好與我平視。
望著這張讓人生厭的臉,我巴掌不停歇地抽在他臉上。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
「午夜夢回,枉S的人沒有向你索命嗎?」
「沒把我餓S在醫院,很失望吧?」
「怎麼辦?被你當成包袱的我,要開始咬人了!」
巴掌聲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手腕酸疼,手掌通紅,我才肯停止。
謝辭無力地跌倒在地上,臉先著地,胳膊還被人鉗制著,像隻被遺棄的破麻袋。
眼裡迸發出的猙獰的兇光,此刻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
「已經結案了,就算有證據,過了這麼多年,你能拿我怎麼樣?」
點燃的長香在我手中散著煙,透過繚繞的香煙,我看到謝辭豺狼般兇狠的目光。
看得我生厭。
我俯身用煙頭燙上他的眼皮,再到那張謊話連篇的嘴,直到混著燒焦的糊味在室內蔓延。
謝辭悽厲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我才放下幾乎完全湮滅的煙頭,隨手擲在一旁。
重新點燃三根,恭敬地對著靈臺拜了拜,插在香爐中。
「我爸媽一生行善,沒有想到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他們對你那麼好,謝辭,你是畜生嗎?怎麼狠得下心?」
我是哭著喊出這句話的,為S去的父母不值,更為自己引狼入室愧疚不已。
謝辭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眼神痴痴地,似乎沉寂在回憶中。
「憑什麼有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有的孩子連出生都見不得人。」
「憑什麼你家能住在這樣的房子裡,我們一家連床都得輪著睡。」
他瞥過來的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似乎要將我的身體片片肢解下來,
連一旁控制他行動的保鏢都看不下去,「你不是已經跟她結婚了嗎?」
「不夠, 遠遠不夠!」
謝辭幾近癲狂,眼底的貪婪閃爍著嗜血的瘋狂, 「我要財富、我要地位,我要所有人羨慕我, 嫉妒我。」
別墅的大門被人推開, 趙暖暖帶著一眾人進來。
為首的是位氣質沉穩, 氣場十足的中年男人。
「這是在幹什麼?」
謝辭看到來人,渙散的瞳孔再次迸發出光芒, 扭動著四肢匍匐著往男人腳邊爬行。
「趙叔叔,你救救我,這個女人瘋了, 她想害S我。」
來人是趙暖暖的父親, 趙立晚。
他視線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後, 朝我微微頷首。
「是你幫暖暖找到當初尾隨她的人的?」
我點了點頭。
目光掃過謝辭時, 不出意外在他臉上看到S灰一片。
他呆楞片刻, 又往趙暖暖的方向爬去, 語氣急切得像是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暖暖,你別相信她的話, 她就是為了拆散我們兩,我是愛你的, 我對你是真心的。」
趙暖暖早就一腔怒火得不到發泄, 被騙了幾年的青春, 到頭來發現愛上個人渣。
她穿著尖頭細高跟,猛的揣在謝辭腰腹位置。
直到他蜷縮著身子,昏倒在地面上。
15
接下來的一切,交給了趙叔叔。
他帶來的人, 拷走了謝辭。
五年前的車禍案,和四年前的煤氣自S案,全部重審。
雙胞胎哥哥和尾隨小混混全部被帶到法庭上。
我坐在原告席上,聽著法官一字一句細數謝辭的罪行。
謝辭,最終以故意S人罪,教唆他人S人罪,判處S刑。
從法院出來的那天, 我被謝家人圍成一團。
她們用幾近惡毒的語言咒罵我。
宋淮生將我護在身後,我卻朝他搖了搖頭。
如今的我可以坦然面對流言,更何況是這群仰仗別人鼻息而活的吸血鬼。
沒有謝辭的幫助, 過慣了舒適生活的她們, 未來於他們而言, 睜眼便是人間地獄。
天邊殘陽如血,光芒豔陽灑灑鋪陳下來, 宋淮生坐在我身旁,目光落在我身上, 遙遠而漫長。
那天整理爸媽遺物時, 從一本老舊泛黃的書頁中, 掉出一份感謝信。
是一封從孤兒院發來的問候。
信件尾部,有受過父母幫助孩子的籤名。
在裡面我看到了宋淮生的名字。
遠在天堂的爸媽,你們看見了嗎?
當初送出去的善意, 最後回到了你們女兒身邊。
善良是一場輪回,爸媽用他們的方式,又一次守護了我的安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