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摸出一根煙點上，轉身走去了景觀橋上。
在他看不到的視線裡，我勾唇，笑容諷刺。
海水翻湧，蕩起一層層波紋，宋遇不知道在想什麼，煙灰掉在了他的袖口上也沒發覺。
我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沿著另一側的石子路，一步一步走過去。
我似乎終於懂得了為什麼宋遇沉思時喜歡赤足走過滾燙的石子路。
或許，那種極致的痛感才能讓人一直保持頭腦清醒。
「姜灼，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耳邊響起了槍聲，一顆子彈幾乎擦著他的臉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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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遇隻是將我擋在身後，從腰間摸出了一把手槍。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飛馳而過，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一群穿著黑色運動服的男人已經拎著鐵棍衝我們走來。
「小東西，別怕。」
「宋遇，我不怕。」
他的瞳孔裡，可以看到我堅定的縮影。
他的槍法很準，一個又一個男人倒在我腳邊。
宋遇拽著我依舊可以輕而易舉的左閃右躲，那些人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袖。
我瞥到了那個領頭的男人，我和他目光對上，他移開了視線。
「宋遇！」我用力推開宋遇，擋在了他身前。
那顆子彈穿進我皮膚的時候，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帶著某種孤注一擲。
「灼灼！」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宋遇那樣叫我。不是往日裡戲謔的小東西，也不是生氣時的姜灼。
我倒在他懷裡，有血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我努力衝他揚了揚唇：「宋遇，你是不是後悔之前沒有好好……珍惜……我。」
他將我攬腰抱起，身上的西服被風吹的鼓起一大片。
他用力摟緊我，臉色沉過頭頂的夜空。
「你剛才是不是……想和我……分手？我告訴你……除非我S……」
他的手在抖，晃的我更加頭暈。
失去意識前，我聽到宋遇在我耳邊說：「姜灼，你要是S了，我會讓他們所有人給你陪葬。」
不知為何，我對他這話深信不疑。
有句話說的好，大難不S，必有後福。
當我再次從鬼門關前被宋遇拉回來，我發現，宋遇看我的眼神，又變了。
他對我也開始變的百依百順了起來。
當然，前提是我不做觸碰他底線的事情。
於是，當我看著一向不食人間煙火的宋大總裁裹著圍裙和一條魚置氣，笑掉了手裡的蘋果。
「姜灼，你再笑一次，試試看。」
「我……不敢了，你別……我怕痒。」
更讓我覺得特別的是，宋遇開始越來越信賴我，很多公司裡的合作案他直接看也不看丟給我處理。
這一度讓大病初愈的我抱怨他萬惡的資本家剝削本質。
當然，他還有很多和之前不同的變化。
他越來越喜歡抱著我睡覺，因為漸漸的，他不會再做噩夢了。
他也不會再忽然驚醒，半夜在我耳邊叫南城的名字。
我不知道，這對於宋遇來說意味著什麼，但我清楚，這對我來說，絕對是好事。
5
南氏企業被我收購的那天，剛好是我三十四歲生日。
我成為宋遇的情人，整整十年。
一直到晚上，我將並購書交給南彰，宋遇也沒有露面。
南彰給我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姜灼，我一直以為，你也和別的女人一樣，會對宋遇……」
「以為我會對宋遇動了真心？」
我冷笑：「從接近他的那一天，我隻有一個目的。」
「什麼目的？」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邊推開，宋遇穿著一身西裝，應該是外邊剛下過雨，他的發梢還帶著水珠。
真難得，居然能看到他這樣的人會有這麼狼狽的模樣。
他臉色慘白，徑直走到我身邊，拽過我手腕：「姜灼，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又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
我將自己的手抽回，尾音發冷：「我什麼意思？」
「宋遇，你之前對南城念念不忘，應該還會記得她還有個哥哥吧？」
宋遇沉默，他眼皮動了動：「你……」
「當年，你對南城心動，可南城她偏偏喜歡的是別人，你為了得到她，不惜打斷那個男人的腿，將南城鎖在你的玫瑰園裡，後來她逃出來，而你卻派人開車撞S了她。」
宋遇抿著唇，沉默不語。
「你不僅撞S了她，還撞S了她的親生哥哥南希，你將南氏企業佔為己有，像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愛。」
宋遇眉眼低垂，他隻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他們本來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人生，可你隻為了自己，就奪走了他們的生命。」
我雙目猩紅：「可笑的是，最後給你捐獻眼角膜的人，也是南希。」
他的聲音很輕：「所以，你喜歡吻我的眼睛……隻是因為眼角膜是他的？」
他喉結滾動，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你也不是因為錢……你是因為南希才留在我身邊？」
我看著他的眼睛：「對啊，我喜歡吻你的眼睛，不過是因為那裡有他存在的痕跡，宋遇，像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什麼是愛。」
——
有淚順著我的臉滑落。
我的腦海裡忽然想起了南希。
我和南希，本該幸福的結婚，然後擁有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孩子。
但所有的美好，都因為宋遇，化為了泡沫。
我和南希從小青梅竹馬，他幫我抄過作業，我陪他在牆頭罰過站。
他是我的初戀，當然，我們一直都是雙向戀愛。
南希大學畢業的那年，進了自己家的企業，剛開始他工作很忙，總是沒時間陪我。
他說，如果他成功拿下和宋氏的合作案，他就娶我。
可是，我沒想到，所有的如果往往都隻會事與願違。
聞名商界的宋遇因為一次偶然，對南希的妹妹南城動了心。
隻是南城不喜歡他，南城喜歡的是大學樂隊的鼓手……
南希一直很疼愛自己的妹妹，他不忍看自己妹妹為難，曾經去找宋遇談過很多次。
結果，可想而知。
南彰來找我的那天，我正在婚紗店裡挑選和南希的婚紗。
因為和南城性格相似，相處起來很投緣，我也幫她挑選了專屬於她的婚紗。
「姜灼，我堂哥和堂妹……」
人們都很相信心電感應，之前我一直不信。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那一天為何我總是多次絆到婚紗，為何總是心口發疼。
我很平靜的處理完南希和南城的後事，周圍的人都在哭，可我哭不出來。
我隻覺得自己的靈魂在看到南希一動不動躺在那裡的那一刻，被硬生生的抽出了體內。
我從南彰口中，知道了宋遇的名字。
三天後，我從墓園走出來，直接訂了飛機票飛去了淮城。
南彰起初並不知道我的想法，他隻是拍拍我的肩膀：「姜灼，出去散散心也好，你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他們都說我和南城性格相似，其實不是的，我比南城的性格更烈，同時，我對自己要狠的多。
她可以為了保留自己的愛，孤注一擲。
但我不會。
哪怕隻是飛蛾撲火，我也一定要讓宋遇得到報應。
6
可是得到宋遇的信任比我想象的還要難的多。
在我抵達淮城之前，我已經在飛機上收集到了所有可以用得上的信息。
但我沒想到，他比我想象的還要可怕。
在那個玫瑰園裡，他居然養了一隻獵豹。
在那隻獵豹衝過來時，我的大腦裡一直靠著活著的唯一信念來支撐著我。
其實，我的雙腿當時都是在發軟的。
不過，這也成為我僥幸吸引到宋遇的一次機會。
離開淮城後，我便被宋遇留在了身邊。
我對他百依百順，溫柔聽話，不過是想讓他對我放松警惕。
接近他以後，我才發現南希說的很對，我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強。
在第一次主動吻了宋遇後，我曾將自己鎖在洗手間裡吐了快半個小時……
但想到南城，想到南希……我一次又一次反復練習，漸漸的，我的演技越來越嫻熟。
但大部分時間裡，我隻是吻他的眼睛。
在朝夕相處的「並肩作戰」裡，我感知到了他眼中，對我的情緒在一點一點變化。
但我知道，那遠遠不夠。
後來，因著拿下遠山案的契機，宋遇開始慢慢的對我放下了戒備。
我便利用那個對於他來說可有可無的案子來試探他。
宋遇那樣的人，不可能會被輕易打敗。
果然，他帶著保鏢來找我，後來，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和我分手。
堅持了那麼多年的我，怎麼可能會輕易放棄。
於是, 我和南彰商量出了一場「美救英雄」的戲份，我替宋遇擋了子彈，他終於選擇毫無保留的相信我。
——
「姜灼, 我隻想問一句，你到底有沒有……」
他話還沒說完, 我就聽到他自言自語道:「肯定沒有……是我低估了你。」
我抬起臉，面無表情：「之前我就和南希說過，我這個人不去當演員，真的浪費了。」
我在他的那雙黑眸裡, 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怒意。
不過一瞬，他眼底有碎裂的冷漠。
他臉上的絕望, 可以說屬於那些對宋遇愛而不得的女人口中的有生之年難得一見系列。
他低笑，最後看了我一眼, 轉身就走。
幾乎是落荒而逃。
事情終於結束，我提著的那股勁兒終於歇下來, 我坐在椅子上，全程看戲的南彰搖搖頭：「我倒是真沒想到，他會真的對你動情。」
7
謝風會來機場堵我, 我並不意外。
以我對宋遇的了解，他會派保鏢將我抓回去狠狠折磨我才是他的性格。
畢竟，我可讓他白白損失了幾個億。
謝風眯眯眼睛:「姜灼，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宋遇待在一起久了，被他影響也沒什麼稀奇的。」
謝鳳還是板著一張臉：「宋遇他因為你胃出血了。」
我拉過一旁的行李箱，望著機場裡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們都知道自己該去往何處, 因為他們有牽掛的人在，可我呢, 在南希離開我的那一刻, 我就成了一隻孤雁，找不到歸途。
「他生病, 你應該去找醫生，而不是找我。」
謝風語氣很衝，他作勢就要去搶我的行李箱：「姜灼, 那個傻子他真愛上你了。」
「可我不愛他。」
話音剛落，我看到宋遇就站在人海裡，向我走來。
他隻是笑著，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他依舊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宋遇，可我知道, 他和之前不同了。
我奪回了自己的行李箱, 轉身就走。
最後我隻聽到, 宋遇低沉的嗓音對謝風說道：「讓她走。」
我沒有回頭，哪怕我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但這一次, 我內心踏實。
目光越過窗外, 一架飛機起飛，一架飛機剛好落地。
我握緊了自己胸口的吊墜。
南希，我相信終有一天, 我們會再次重逢。
到時候，我一定穿著那件你最喜歡的婚紗，不顧一切奔向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