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滿室寂靜中，我在她開口前先開口了。
「表姑不用著急，這幾日我已經去找過我父親和祖父了。」
她臉上想要興師問罪的怒意瞬間就消失了，身體前傾，神色有些著急，問我：「你父親和祖父怎麼說？」
我和她一條心的樣子，溫聲細語的安撫她：「太子出事，臣妾心裡比誰都著急，臣妾當晚就出宮去了傅家，隻不過皇上正是盛怒上，這個時候太子黨強出頭隻會讓皇上更反感，所以這幾日我父親一直在外周旋，想說服幾位中立派為太子求情。」
「表姑，越是這時候，太子黨越要按兵不動，皇上本來就厭惡太子監國時做的事，這時候太子黨出面，反而會為太子安上結黨營私的罪名。」
我表姑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定格在不甘上，她問我：「難道就要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李景延那個小畜生春風得意，還有他生母那個小賤蹄子。」
我在心裡忍不住冷笑，我這位表姑，從很小的時候就教導我禮儀，可一碰上她的畢生之敵，也什麼修養都不顧了。
我溫聲細語的說：「當然不，表姑，三皇子如今盛寵在眷，風頭無兩，朝中民間人人都誇三皇子為父割肉做藥引，是難得的大孝子，但他若是此時在後宮傳出點穢亂後宮的事，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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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言又止，我表姑卻瞬間秒懂，她往後靠在椅背上，面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我笑笑，將袖子中的藥瓶掏出來放在桌子上：「這藥是宮外密藥，能做的毫無痕跡，隻是臣妾在東宮鞭長莫及，所以後宮中的事，隻能靠表姑了。」
我表姑看著那瓶藥，卻有些猶疑說：「可……可是……皇上如此寵愛李景延，後宮除了他生母，所有嫔妃都不受寵，即使穢亂後宮，本宮覺得都動不了三皇子根基。」
我笑起來：「表姑，誰說動他根基隻能從皇上的寵愛下手，若我沒記錯的話，年後三皇子就要和江家女成親了吧？聽說他當初和江將軍求親時，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若這時候他穢亂後宮的事傳出去，這婚事能不能成，還另說呢。」
頓了很久，我表姑看著我笑出來，雍容華貴的臉都是慈愛和信任，她說：「好孩子，表姑果然沒有看錯你，景珩娶你，當真是沒娶錯人。」
我不動聲色的微笑，然後站起來告辭。
轉過身時，我臉上的表情才一點點冷漠下來。
這時候她說她兒子沒娶錯人，我可沒忘記夢裡，李景珩登基後，她是怎麼對我的。
先是和李景珩一起打壓我，讓我無孕，後來我傅家的滿門抄斬，她當然也出了不少力。
後來為了緩和她和李景珩的關系，她還將自己的侍女送給李景珩，抬舉那個宮女的身份——是的，這也就是為什麼夢中那個女主的臉一直遮著，但我卻能猜出李景珩那個白月光是誰的緣故。
我這個人，最擅長從蛛絲馬跡裡發現微枝末節，因為我表姑在李景珩登基後想緩和和他的關系，那麼普通的宮女李景珩肯定不會買賬，他收下這個宮女就說明此女原本在他心中就不一般。
知子莫若母，隻能說明我表姑一直都知道，李景珩對這個宮女傾心，所以她後來才會順水推舟，給李景珩機會，抬舉那個宮女的身份，還將我瞞的滴水不漏。
這順水的人情做的好啊，隻是將我這樣卸磨S驢，過河拆橋，未免太不地道了些。
所以我讓我祖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出這個宮女是誰。
我祖父這些年深根朝廷後宮，我隻要讓他在宮中的眼線幫我打聽一下，比如皇後娘娘宮中有沒有幼時入宮，此時正值芳齡的宮女，額外注意一下，就可以篩選出來。
至於是不是，過幾日就見分曉了。
回到東宮後，我給江婉柔傳信：「事成，靜待佳音。」
8
三皇子穢亂後宮的事，是五日後傳出來的。
其實宮中本想將這些事壓下來的，隻是剛巧那日皇後娘娘宮中禮佛，請了不少世家夫人進宮齋宴，這些世家夫人又帶了不少世家閨秀，據說推開佛殿後院門的時候，一群人眾目睽睽下，三皇子和那個宮女還沒分開。
雖然本該穢亂後宮的某一個嫔妃變成了皇後殿中的一個宮女，但皇後隻是愣了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厲聲問：「成何體統，三皇子穢亂後宮，這成何體統？」
事後——據回來的世家貴女和我形容：
「本來，我們大家都還以為三皇子是被人陷害了……」說這話的貴女抬頭看我一眼，隱晦的說：「畢竟是皇後娘娘的地盤，又是皇後娘娘宮中的宮女。」
「後來皇上大怒，還想為三皇子遮掩，要將這個宮女處S的時候，這位三皇子卻一直為這個宮女求情。」
「他說是他情難自禁，是他的錯。」
「他自己都這樣說，那自然不是旁人陷害了。」
「皇上也沒法子，最後將那宮女賜給了三皇子，也不要三皇子宮中侍疾了，聽說當晚就讓三皇子和那個宮女出宮了。」
「本來吧，這事還想瞞著，隻是當時看見的人實在太多了。」
說到這裡還嘆口氣，為江婉柔鳴不平：「那個江婉柔，雖然我平日裡看她不舒服，可她和三皇子婚事在即，這當口卻出了這件事，真是糟心，也不知道她這婚，還成不成了。」
這婚自然是成不了了。
幾天後深夜，江婉柔親自來東宮謝我。
大概是放下心頭大事，她神情都疏朗不少，看著我笑的還挺意氣風發的：「我當初說你是芝麻餡湯圓，還有很多人說我誹謗，如今看來，我竟是最了解你的那個。」
我喝口茶，沒理會她的調侃，隻是笑著說：「你父親進宮為你退婚了？」
她嘆口氣，說：「是啊，其實他進宮前，李景延來找過我，他說這個宮女不會阻礙我們的婚事，也不會影響他對我的情意。」
「我父親不太高興，我父親這輩子隻有我母親一人，更何況李景延曾經在他面前求娶我的時候還發誓說過絕不納妾，可還沒成親就鬧出這件事，我父親就覺得他不遵守諾言，不是大丈夫所為。」
「後來他來見我，昨日還下大雨，他在我家門口站了兩個時辰，最後我開門見他，他問我能不能原諒他，給他一個機會。」
「我當時就笑了，扔給他一把匕首，說好啊，你把你宮裡的那個宮女給S了，我就既往不咎。」
「我當然知道他不會S，畢竟後來他為了那個女人毒S我，如此情深意重，果然我說完他當時就失望的看著我，問我心胸為什麼如此狹窄，這麼狠毒，我不是這樣的人。」
「我父親怒了，將他請回去，然後就連夜進宮，和皇上請求解除婚約，他要帶我回西北去。」
我問：「皇上答應了？」
她笑：「不答應也沒法子，當年皇上登基，我父親為他擋過一支箭，這些年，我江家勤勤懇懇，如今我父親就提這一個請求，皇上即使不想答應，也要答應。」
最後她問我：「傅箏，你怎麼知道太子和三皇子喜歡的就是那個宮女？」她自嘲的笑笑，說：「我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其實有些想不通，你見過那個宮女嗎？她是什麼樣子？有什麼過人之處嗎？」
我知道江婉柔隻是單純的好奇，所以我不以為意的笑笑：「沒見過，婉柔，這不是我們和她的博弈，是我們和男人的博弈，所以那個宮女什麼樣子，我沒有興趣。」
我看著江婉柔若有所思的樣子，笑起來：「其實也不難想通，這宮女是皇後宮中的人，太子小時候不得寵，我表姑又時常將他當成爭寵工具，不是打罵就是下藥陷害三皇子生母，而三皇子呢？聽說小時候經常被皇後叫到翊坤宮刁難，這個宮女和太子、三皇子年紀相當，在某些水到渠成的時機，和這兩個人從小結下契約種下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年少時的白月光才是真正的白月光，我們這種的，是過牆梯罷了。」
江婉柔是個通透的人，她沒在這件事上糾結太久，問我：「我的事解決了，你後續打算怎麼辦？」
我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戲還沒演完，正在高潮處，自然是繼續陪他們演下去。」
9
宮中的這個年過的不太好。
太子被禁足，三皇子年後的婚事告吹，皇上又是久病剛愈，皇後心思又不在宮中慶典上，所以這個年，過的稱得上冷清了。
不過進宮夜宴那天，面子上也算的上熱鬧了。
江婉柔和她父兄也在，據說退婚之後他們就要回西北，是皇上執意挽留，讓他們在宮中過完年再走。
我進宮的時候太子還在禁足中，連過年這樣的場合，皇上都不打算將太子放出來，可見他是真的半點都不得聖心。
我行禮的時候，大概是為了看我笑話，亦或者是為了三皇子出口氣，畢竟三皇子和江婉柔的婚事告吹，雖然他幫那個宮女求情，但要說皇後沒在這其中推波助瀾，應該也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三皇子的生母，如今的淑妃在我請安獻禮的時候，笑著對身邊的皇上說：「太子妃的氣色還挺不錯的，臣妾本來以為太子禁足，太子妃憂心吃不下飯，如今看，好像還胖了點。」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三皇子和江家決裂，她自然也要挑撥一下我傅家和太子的關系。
果然，皇後目光沉沉的望過來，視線在我身上轉一圈，臉色隱隱不悅。
我不卑不亢的跪下來，說：「淑妃娘娘說的是，太子禁足，臣媳憂思不寐，隻是太子已經不能陪伴在臣媳身邊，所以為了腹中的孩子，臣媳才要越發的保重自己。」
這下才是真正的滿殿大驚，淑妃臉色都白了，皇後下意識站起來，說：「什麼？」
皇上往旁邊看了她一眼，說：「你也不知道？」
我恭敬的說：「皇上恕罪，臣媳有孕誰都沒說，太子監國時臣媳已經有孕月餘，隻是當時月份太小，沒有診出來，後來天顏盛怒，太子禁足，臣媳被診出懷孕，卻不欲用此事使陛下朝令夕改，所以就瞞下來了。」
當然要瞞，若是李景珩那個時候解足，我這個孩子能不能保住都另說。
我當然要等胎兒穩了，才來撈他，畢竟不把他撈出來，他怎麼和三皇子鬥呢，我又怎麼坐收漁翁之利呢？
可別人不知道，皇上臉色動容，看著我說：「快起來，你這孩子，倒是懂事。」
他立馬讓太醫過來為我診脈，脈象平穩。
這可能是今年唯一一個好消息，皇上問了我一些孕期身體狀況，最後他嘆口氣，說：「你這孩子，已經懷胎五個多月了，就是為了顧全大局，這麼久，太子都不知道這個消息，也沒陪在你身邊，是朕這個做父親的不是了。」
說完他偏頭吩咐左右，說：「去，將太子請出來，禁足三、四個月，他也該反省好了。」
我落落大方的行禮：「謝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