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感覺到他好像是在不停地抽笑,嘲諷我的慘狀,不由心頭火起,突然睜開眼睛,卻看見一張傾城的臉上,掛滿了心疼的淚珠。
“你……”
莫寒附身,在我傷口上撒了一把藥粉,痛得我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公報私仇啊!”
莫寒狡黠地笑了:“是啊,將軍要怎麼罰我?以身相許可以嗎?”
瞧他說得認真,我反倒有些畏縮:“我無甚才華,不會琴棋書畫,也沒什麼禮儀規矩,我粗野慣了,恐怕不適合當人家妻子,想必也沒有哪家會要我這樣的女子……”
所以魏承稷才那麼厭惡我吧。
莫寒臉上閃過一絲心痛:“明珠,不過才三年,你究竟是吃了多少苦,竟變得如此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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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然,那些為了魏承稷不斷束縛自己壓抑自己的時光在我眼前走馬觀花而過。
我從未被他堅定選擇過,也從未被他偏愛維護過。
樁樁件件幾乎毀掉了我的全部自信。
莫寒牽起我的手一字一句道:“明珠,我喜歡的就是你本來的樣子,而不是條條框框下的你,女子本就多種多樣,有人溫柔嫻靜,有人勇敢堅毅,都很好。而我要說的是,弱水三千,我隻取一瓢,在我心裡,你就是那個我唯一所求的……”
委屈了數年在魏承稷面前隱忍的眼淚,突然在莫寒面前落了下來。
原來我不是天生強硬,而是隻有被愛的人才可以變軟弱。
直到我和莫寒成婚後,得勝還朝那日,陸彪還在吐槽:“這麼說,莫神醫留在我們軍營,就是為了等明珠將軍回來?他也太傻了,應該追到京城去啊!”
說這話時,我們的大軍已經快到城門了。
上一次,是送我阿爹的棺椁……
莫寒貼心地擦去我眼角的淚光,我與他一起跨馬而行,卻見城門處一陣喧哗。
“太子殿下親自來接明珠將軍啦!”
7
魏承稷一身大紅色禮服早早站在城門口,身後有文武百官和無數公子貴女作陪。
見我進了城,四周百姓紛紛投擲鮮花,歡迎我回來。
魏承稷緩步上前,向我伸出一隻手。
“明珠,我來接你了,跟我回宮吧!”
不待我做出反應,莫寒先一步將我攬了過去。
“娘子,京城氣候轉涼,不要什麼都碰,小心生病,到時候為夫又要熬夜給你煎藥了。”
魏承稷的手僵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明珠,他是誰?為何叫你娘子?你成婚了?”
看著莫寒一副吃醋的樣子,我趕緊表態。
“殿下,這是我的夫君莫寒,我們在燕北已經完婚了。”
魏承稷恍若未聞,喃喃自語道:“明珠,你走時我不是說了,我會等你麼?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的呀!”
我無辜地眨眨眼:“可是我沒有聽見啊!而且殿下當初就是在這城門處,當著天下人的面與我三擊掌退的婚,殿下難道忘記了麼?”
魏承稷的臉一下白得徹底,捂住心口似是痛苦異常。
“那時孤還不知,真正愛的人是你!自你走後,孤整日思念你,才發覺孤早已不能沒有你!”
我笑笑:“那慄陽郡主呢,你從前不是非她不娶的麼,我離京的日子,你應該已經娶了她過門了吧。”
謝思韻從人群後走了出來,看我的眼神滿是仇恨。
“陸明珠,你害我在世人面前丟盡了臉面,還勾得太子哥哥不願意娶我,你如今倒是風光,想必在燕北軍營,勾引了不少將士吧?”
她甚至學著我當初撒詩的樣子,把寫滿了我淫詞豔曲的詩撒到哪裡都是。
可惜。
早有我手下兵士出來,把謝思韻當場抓了起來。
“你憑什麼抓我,這詩難道隻能你撒得,不能我撒得?”
魏承稷也出言求情道:“明珠,阿韻她畢竟是我堂姑長公主的女兒,你因為這些詩叫人綁了她,恐怕不好交代,你把她交給我,我來給你出氣。”
我勾唇冷笑:“你以為我抓她,還是為這些兒女情長之事麼?我在燕北這幾年,謝思韻沒少給陸家軍使絆子,涉嫌通敵叛國!這次我是奉國命抓她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魏承稷居然沒再管謝思韻的事,而是護送我和莫寒進了宮。
“抓就抓了,當年要不是因為她,我與你早該成婚了。”
他這話是對著莫寒說的,莫寒波瀾不驚,又攬得我緊了一些。
魏承稷終於安靜了下來。
皇上病重,請了莫寒單獨進去診脈。
我不願意和魏承稷獨處,自己在宮裡隨處轉轉,宮裡的房子還是很相像,我誤打誤撞,又闖進了當年魏承稷存放詩畫的房間。
那副當年被魏成績SS護在懷裡不肯被我染指的詩卷,正靜靜放在書桌上,邊角微微泛黃,像是被人日日觀賞的,正是我所作的秦王賦。
那時候魏承稷叫人把我丟了出來,受教習姑姑責打手心,哪怕我一再道歉,他也不曾松口喊停。
“你這樣的人,不配碰這詩!”
身後傳來響動,記憶中青澀魏承稷已經變得成熟,緩緩走向我。
“明珠,對不起,我們可不可以重新開始?”
我搖了搖頭:“殿下,我已經嫁人了,我的夫君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
魏承稷的眼神近乎瘋狂:“他S了,你就會原諒我對不對?隻要莫寒S了,你就是我的了!”
8
我這才發覺莫寒可能出了事,跑到剛剛莫寒看診的宮殿。
隻有病重的皇上躺在裡面,卻不見莫寒的身影。
“陛下恕罪,我夫君呢?他剛剛進來診脈,人去哪裡了?”
皇上躺在龍床上,眼角滑落一滴渾濁的眼淚。
“明珠……你真的……不能原諒稷兒嗎?他經年對你痴心妄想,如今已經一朝瘋魔了,得不到你,他會瘋的……”
我跑到外殿去找,依舊沒有莫寒的身影,一種可怕的恐懼湧上我的心頭。
魏承稷想要伸手觸碰我,被我扇了一巴掌。
“我夫君呢?莫寒呢?你把他關哪裡去了?”
魏承稷摸了摸嘴角的血珠,不怒反笑:“隻要你跟我成親,我就放了莫寒。”
我抽出手中長劍,指向魏承稷的喉嚨:“你以為,我堂堂明珠將軍,會被你威脅嗎?把莫寒放了!”
魏承稷不僅不躲,還迎了上來。
“你陸家數代忠君愛國,我賭你不會做傻事。”
我趕緊抽回手去。
瘋了,真是瘋了。
魏承稷留下一套嫁衣給我,說大婚之日,自然會讓我見到莫寒。
可等到那日,我卻先見到了兩具屍體。
一具是皇上的,原本莫寒能再給他續命五六年,可惜魏承稷藏起了莫寒,皇上不治身亡。
另一具是謝思韻的,她為一首詩擔驚受怕數年,又受盡世人嘲笑,如今犯下叛國之罪,第一才女就此隕落,接受不了落差在獄裡自盡了。
謝思韻的生母長公主聯合宗室謀反,已經逼到了宮門。
魏承稷面不改色,堅持要和我拜堂成親。
“明珠,錯過這些年,孤今日總算能如願了。”
我扯下身上的紅蓋頭,搖搖頭。
“我不能和你拜堂,阿稷,告訴我好麼,莫寒究竟在哪兒?”
聽見我這個稱呼,魏承稷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其實我待嫁入宮,與他並不是初見。
那年我六歲,魏承稷與我同歲,他天生文弱,常被宗室裡其他孩子欺負。
我從下性子野,見不得別人欺負弱小,當即衝上去把那群宗室子弟打了個落花流水。
小小的魏承稷躲在我身後,像是無比依戀我。
那時我叫他,阿稷。
“阿稷,你生得這樣文弱,以後給我當媳婦吧?”
魏承稷紅著臉搖頭:“你是女子,怎能娶妻?要娶也是我娶你。”
可後來,一切都錯了。
魏承稷紅著眼,語氣近乎悲痛:“明珠,在你心裡,他就那麼重要麼?”
我無言點頭,魏承稷按下龍椅下的機關,莫寒從底座鑽了出來。
“你們走吧。”
魏承稷轉身走向自己的寢宮。
外面S聲震天,我帶著莫寒找到陸彪,率領陸家軍進宮平亂。
長公主被擒獲後,所有人都說,沒看見魏承稷的身影。
突然,存放詩畫的那間屋子突然冒起了火光,魏承稷在裡面自焚了!
他抱著那卷詩,永遠消失在了這個世上。
大魏王朝宗室團滅,我在燕北素有名望,陸家世代受百姓愛戴,我被推舉為新的女皇。
登基後,我攜莫寒去給我阿爹掃墓。
在阿爹的墓前,我默然良久。
當初阿爹隻是希望我能嫁進皇室有個好歸宿,可誰成想我自己居然成了皇室。
不過阿爹的心願也算是實現了,我現在和莫寒在一起過得很幸福。
後來,我和莫寒的兒子繼承了皇位,他文武雙全,性格堅毅,小小年紀已經有了明君之相。
再後來朝堂和順,百姓歸心。
我和莫寒隱姓埋名,遊歷人間,終年九十九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