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陪著宋聞璟已有數十載。
可從後位跌落至冷宮被一刀斃命不過短短數十日。
我忍著劇痛瞧見他薄唇輕啟，「朕是天定的男主，而你不過是個小小女配。」
「我們本不同路。」
1
宋聞璟將我打入冷宮一刀結束我的性命時，表情淡漠得可怕。
我心中那些子想說的話硬生生梗在喉嚨裡說不出口，滿眼的不可置信。
大抵我表現得太明顯了些，宋聞璟有些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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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怪我，漸語。朕是天定的男主，而你不過隻是個小小女配。」
「我們本不同路。」
他手上漸漸用力，而我也感受到劇烈的疼痛。
「顧雲笙？」我耐著不甘問出口，將心中懷疑的女主的名字問出了口。
在完全喪失意識之前，我還是瞧見了他輕輕點了點頭。
喚醒我的還是心髒隱隱的疼痛。
我睜眼瞧見那熟悉的環境還以為是黃粱一夢，直到我看見本應逝去的琉璃捧著剛熬制好的湯藥緩步進來時，我才意識到是自己重生了。
「娘娘。」琉璃見著我醒了，滿眼含淚，裡邊都是心疼與擔憂。
這是我以命做賭，換宋聞璟能登上帝位的一線生機。
我安分地喝了藥，等著宋聞璟的到來。
大抵過了一刻鍾，宋聞璟才趕到。
「漸語，可有好些？」宋聞璟的聲音依舊那般溫柔。
前世我也是溺在這虛幻的愛意之中一無所有。
若我再聰慧著些，我就該知道，在我醒來第一眼沒望見他時，我便已經輸了。
我虛弱著搖了搖頭，慘白的臉上洋溢起純真的微笑，「臣妾無礙。」
「朕的傻漸語。」他揉了揉我的腦袋，「朕已經傳令下去，今後你便是這大宋國的皇後了，待你身子好些了再將封後大典給你補上。」
我輕輕縮進他的懷裡，掩蓋眼底的仇恨，卻依舊用脆弱的聲音回復道，「臣妾不稀得那些子虛名，有皇上就夠了。」
這一句話極大的滿足了宋聞璟的虛榮心，「漸語生來就是母儀天下的，誰都比不得。」
這一次他的話語中還帶著幾分笑意。
隻是，他的話，我再信不得了。
若是我沒記錯，在我昏迷時，顧雲笙便入了宮。
如今已是宮中的顧婕妤了。
2
顧雲笙算得上是宋聞璟的白月光罷。
在宋聞璟還未認祖歸宗在京都乞討即將餓S時，是顧雲笙雪中送炭給了他一食屜的桂花糕。
顧家又是京都世家，身居要職。
對於現在剛上位的宋聞璟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這也是為什麼顧雲笙一進宮便得了個婕妤的位份，獨住在雪柔宮中。
而我現在還能苟延殘喘，隻能說明宋聞璟並不知曉他自己是天定的男主。
我手中攥著的被子漸漸沒了形，我已記不得宋聞璟是什麼時候知曉這些事情。
他慣會偽裝，沒有一擊斃命的把握便不會露出蛛絲馬跡。
「琉璃。」我淡淡喚出了聲，「本宮有些倦了，你去讓宮外採買的公公給本宮帶些話本子來。」
我想若是主角，便定有規律可循。
3
話本子送到我手上的時候也不過是傍晚時分。
公公們也都是見風使舵的主，知曉著我在勢頭上，是萬不可怠慢的。
我吩咐琉璃賞了些銀子後，就開始翻看話本子中的內容。
這些話本子講的無非就是些風花雪月的故事，歌頌著所謂的愛情。
不出意外，男女主幸福的背後定有著一個惡毒的女配。
栽贓陷害，冒認救命之恩，挑撥離間。
可這些戲碼在我身上從未上演，回想前世，我自覺問心無愧。
採買的公公瞧見我輕蹙的眉頭，有些害怕。
「為何這些話本子都是一些情情愛愛的故事？」我輕聲發問，語氣平靜。
「回娘娘的話，宮外的話本子種類繁多，隻是那書販子說，姑娘們最愛看的便是這些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些什麼，從懷裡掏了掏，拿出了一本略顯的破舊的書籍，「公子們大都會看這些話本，不知娘娘是否歡喜？」
我拿著他遞上來的書籍，翻看起來。
這本書講的是男主從一無所有開始步步為營走上人生巔峰的故事，倒是和宋聞璟有幾分相像。
我細細品著，書中的男女主的經歷倒是與現在的我們更加相像些。
宋聞璟既是這個世界天定的男主，這就說明這個世界的受眾便是些公子哥了。
「再尋些公子哥們愛看的話本子來。」說罷，我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我將這些話本子裡的內容逐一對比，發現姑娘們的重點大都在情愛而公子哥們的重點更多在於權利事業。
的確，對於宋聞璟來說情愛不值一提。
「在看什麼呢？」宋聞璟的聲音從我背後傳來，惹得我心頭一驚。
我不動聲色整理好表情才抬頭望他，「養病這段日子有些乏悶，便讓採買的公公尋了些話本子來。」
我將那些話本子一股腦推到宋聞璟的面前，「臣妾原本以為這些都是姑娘家愛看的解悶玩意，卻不想公公說公子哥們也有愛看的，這不，一瞧就入了迷。」
「皇上，這話本子講的經歷跟皇上像極了。」我輕笑著，「這主角披荊斬棘解決萬難終是獲得成功。」
這話半真半假，卻極大的取悅了宋聞璟。
他眼裡閃著幾分野心與驕傲，「的確，誰能想到曾經一無所有的乞丐會登上這萬人之上的位置。」
「漸語，朕有今日也多虧了你。你這些年的付出與艱苦，朕都看在眼裡。」
「朕定不負你。」
他的話說得真切極了，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誠懇。
我輕笑著點頭，卻並未接茬。
他現在的承諾是真，隻是往後忘卻了也是真。
3
封後大典如期而至。
琉璃精心為我梳妝打扮著，她臉上掛笑，笑著笑著便哭了，到最後隻喚了聲娘娘。
我知道她想說我熬到了頭，母儀天下，柳暗花明，我也知道她想說往後的日子要跟著三千佳麗生活，還依舊瞧著宋聞璟的臉色行事。
我隻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轉移到了另一個牢籠。
尋思了會，我還是輕輕拍了拍琉璃的手，給予些安撫，「大喜的日子，哭不得。」
我一向不會安慰人，隻這一句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措辭。
琉璃擦了擦淚，「是，奴婢這是喜極而泣。」
她扶著我走出大殿，帶著我步步走上高臺之上。
我瞧見高位上宋聞璟眼中的驚豔，可心中想的卻是這一世，我定要護好我身邊那些真心待我之人。
宋聞璟瞧得呆愣，直到旁邊的高公公輕輕推搡了他一下才緩過神來。
他高聲宣布儀式開始，與我並肩站齊。
臺下一覽無餘，這裡代表著地位與權利。
我瞧見跪在地上的顧雲笙，她神情無恙，對這些毫不在意。
也是，在公子哥們愛看的故事裡，女性存在唯一的意義便是彰顯男性的魅力。
我接過宋聞璟遞來的鳳印象徵性往上舉了舉，我想女性的存在該有更有意義的意義。
「禮成。」太監不同於常人的嗓音宣示著典禮的結束。
我垂眸暗想，宋聞璟，遊戲開始了。
4
封後大典之後，我收起了鳳梧宮中的繡針畫筆。
我再沒練過琴跳過舞。
也許我是喜歡這些東西的，可隻要一想到曾經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取悅宋聞璟，便讓我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惡心感。
宋聞璟登基不久倒是忙於政治鮮少來後宮。
這段時日我看起了之前從不碰的書籍，《河圖洛書》，《水經注》。
為了讓自己的目的不那麼明顯，我還在宮裡放了些四書五經，兵法史籍。
有時看的久了，便在美人椅上湊合著安歇。
我有的時間並算不得多，我隻能強制自己廢寢忘食。
琉璃有些心疼，不明白為何我一改常態做起這些來。
我望著她的臉，無意識地喃喃，「不夠，還是不夠。」
半個月後，離京都百裡開外的潮州突發大水。
我得找出比前世宋聞璟治水方案更好的法子。
若是不能夠一鳴驚人，我想我的下場與前世並無兩樣。
看了那麼多的話本子，我總結出來一點。
一旦角色沒有了利用價值，那她便會以各種「方式」退場。
而讓自己有利用價值便是我破局的第一步。
5
半月後，潮州鬧大水的消息傳至京都。
大水鬧的兇極了，連周圍的村莊都遭了殃。
前世宋聞璟因賑災治理及時，在這場洪災中一戰成名，受百姓愛戴，成了不折不扣的明君。
而這一次怕也不會例外。
宋聞璟收到消息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內，忙得焦頭爛額。
新帝上位，國庫虧空，宋聞璟要做的不僅僅是治理這大水，更要養活那些受了災的難民。
而這些都離不開金錢。
他也算雷厲風行，當即就號召大臣們募捐。
可這些大臣們更像是在濫竽充數，拿些三瓜倆棗來應付。
這些遠遠不夠。
我端著雪梨湯來到書房時，宋聞璟還在發脾氣。
他瞧見我並沒有什麼耐心，黑著一張臉，「你最好有事尋朕，朕不想在這節骨眼上為後宮之事分心，你身為皇後，該有皇後的擔當。」
我瞧著他頂著的黑眼圈沒有計較，隻信誓旦旦地說道，「臣妾倒是有法子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宋聞璟沒有說話，他眼神冰冷，帶著一股子威壓就這麼盯著我，覺得我在胡鬧。
我使了個眼色，琉璃就抬出早已準備好的箱子，裡面裝的是我所有的家當，整整五千兩黃金。
「這些並不足以解決國庫虧空。」宋聞璟看著眼前金燦燦的黃金，說話語氣雖還是很冷，但臉色卻緩和了不少。
我輕笑，果然讓利和妥協是合作的第一步，「雖是沒辦法根治，但也能解燃眉之急，有總比沒有的要好。若是臣妾之後沒辦法兌現諾言，那這些金子權當是臣妾的一片心意罷。」
我說得不緊不慢，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勾起了宋聞璟的幾分興趣。
看在黃金的面子上，宋聞璟聽得還算是認真的。
我絮絮叨叨告訴他求人不如求己，又告訴他開源節流也隻是治標不治本。
分析完眼前的困境之後，我又將自己的法子全盤託出。
「近來京都話本子大為流行，就連臣妾都看得入迷。後宮的姐妹們又都是寫詞作賦樣樣精通的主，想來寫出來的話本子定是極好的。」
「這段時間，臣妾也對這些話本子了解了一番，教教宮中姐妹還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售賣，皇家在各地的產業並不在少數，並不會增加額外的成本。皇上，您瞧著如何？」
宋聞璟沒有馬上回答我，他託著下巴開始思考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可我敏銳的在他的眼神中察覺到了危險，隻是很淡很淡。
「允了。」宋聞璟突然靠近我，掰正我的臉與我對視，「皇後真是給了朕一個大驚喜。」
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情緒，我分辨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從書房出來後，我才驚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宋聞璟的反應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便是他已經知曉了他是天定的男主。
若是剛剛的法子沒有過，我想他定會與前世一般升了顧雲笙的份位以求顧家的幫助。
而我則會被步步逼入S局。
顧家如日中天，可我蘇家卻因為宋聞璟奪位之事元氣大傷。
顧雲笙又是天定的女主，而我則是隨時可以被拋棄的棋子。
可越是如此，我就越想活下去，越是如此，我便越想讓宋聞璟血債血償。
我緩緩吐出口氣，強制自己平靜下來，「琉璃，將後宮所有有位份的妃子們都聚集到御花園內。」
6
被聚集在御花園中的妃子們臉上都是疑惑，不知道為何我會這般大動幹戈。
這段時間，宋聞璟不僅僅喚大臣募捐，更是開源節流縮減了後宮的開支。
一向養尊處優的妃子們看著清湯寡水的飯菜本就有著不少的怨言。
此刻她們竊竊私語，心中的不滿已經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我輕咳了一聲，「各位妹妹，宋國國庫虧空，前方又戰事吃緊，這段時日妹妹們受委屈了。」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身為皇親貴胄，我們更該以身作則。」
「雖說我們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但自古巾幗不讓須眉。」
「現在輪到我們出力了。」
琉璃適時將準備好的話本子分發了下去。
「前方的戰士常常食不得飽飯，我們雖無法拿起武器上陣S敵，可我們拿得起筆杆子，為那些遠在邊關的將士們掙得一頓飯。」
「唇亡齒寒，我們救得不僅僅是他們，更是我們自己。」
她們拿著分發的話本沒有說話，御花園變得一片寂靜。
大抵過了很久，顧雲笙站了出來，「皇後娘娘，臣妾願出一份力。為了宋國，為了百姓。」
顧雲笙不愧是天定的女主，她有頂好的樣貌，現在這堅定的樣子怕是宋聞璟來了也得陷進去。
有了她的帶頭，宮中的妃子也都站了出來決定出自己的一份力。
我細說了這段時間京都暢銷的話本子的主題，拆分了些話本子的套路結構，告訴她們受眾不同，重點便不同。
接著我告訴她們，所有話本子所得的盈利都會送往邊疆前線，每個人的名字貢獻都會實時更新。
「對國家有貢獻的人就該在歷史的長河中留有痕跡，無論男女。」
大抵是這話說得激昂，也大抵是每個女性心底都隱隱渴求平等，她們或多或少有些激動。
「皇後娘娘，臣妾定不會讓您失望。」淑妃眼裡有著亮光，臉上滿是誠懇。
「皇後娘娘，臣妾也是。」林美人說這話時聲音輕輕的，可裡面的決心任誰都忽視不了。
我瞧著她們嘰嘰喳喳的樣子，忽的笑出了聲。
即使在這個受眾是公子哥的世界中，女性存在的意義也不是為了證明男性的魅力。
女性從來不是男性的附屬品。
7
妃子們的動作很快，不出七日，我便收到了滿滿一摞的話本子。
我一本本瞧下去，也一本本給出修改意見。
等到這些話本子送往宮外的產業開始售賣時，我的眼下也有了黑眼圈。
琉璃將切好的黃瓜一片片敷在我的臉上，而我也安穩著睡了一覺。
等我醒來時，宋聞璟已經在我身邊了。
我忙著起身，準備行禮卻被他攔下。
「漸語，朕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他的語氣中的愉悅怎麼也掩藏不住，「咱們的話本子賣的極好，有些個商戶更是想從我們這大批量購買。」
這事在我意料之中，那售賣話本子的小太監是我精挑細選的聰明人兒，我教他在售賣話本子的時候「不小心」露出皇家的腰牌。
那些想要和皇家攀上關系的富賈商戶自然會給幾分薄面，加上後宮妃子們寫的話本子的質量在市面上也算得上佳作，這買賣他們不會不做。
我沒有說話，當著宋聞璟的面，我隻是欣慰地笑著，眼裡是對他到來的欣喜。
他瞧著我眼神忽明忽暗，「朕這段日子要親自去潮州看看這大水的具體情況，你和顧婕妤隨朕走一趟吧。」
我忙跪下謝恩，這分明是件苦差事，從宋聞璟的口中說出來卻成了天大的恩賜。
他很滿意我的態度，又隨心誇贊了一番才離去。
我將這座大佛送走後，才松了口氣。
可我想不明白，前世宋聞璟是隻身前往賑災，今生卻提議帶上我與顧雲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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