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看著通話結束的字樣,發愣。
原來,在旁人眼中,我溫挽是這麼不值錢,傅辭一放話,我便會屁顛屁顛地回去討好他。
我頭一次討厭這段感情裡的自己。
但——
那個溫挽再也不會出現了。
我拔掉手機卡,丟到垃圾桶。
然後打開電腦回了封郵件,接受了當地一家珠寶公司的 offer。
7
跟傅辭在一起的這三年,雖然我做的是一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兼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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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我一直陸續在給現在的這家珠寶公司供設計稿。
一到澳洲,他們就與我聯系,希望我正式入職。
我想可能在潛意識裡,便早就知道和傅辭這段關系並不安穩。
所以默默在給自己準備後路。
工作落實後,姑姑才確信我是徹底安心留下來了。
顧聿行消息很靈通,第一天便來公司接我下班。
他手指輕敲著方向盤,微微偏頭:「去我公寓,我今天給你露一手。」
「不了不了。」我趕緊拒絕。
腦海中瞬時就冒出我們出格的那晚,還有他在車上微喘的那句「去我公寓」。
他大掌在我頭頂揉了揉,好笑地看著我:「那去我家,奶奶天天盼著你給她一個答復呢。」
我窘迫極了。
最後,還是順我的意,找了家中餐館。
顧聿行吃得很少,半途,他的助理便打來電話,詢問鍾點工阿姨幾點上門去收拾。
「不用了,我和挽挽今天在外面吃飯,工錢照常結算給她。」
等他掛了電話,我試探地問:「你今天在公寓給我準備了驚喜?」
他輕飄飄道:「沒關系,這裡也很好。」
神情中,沒有一絲絲計劃被打亂的介懷。
我心中不是滋味起來。
傅辭雖出身貧寒,但恃才傲物,當年在校園樂隊就是祖宗、刺頭,可我偏愛他那副拽痞、不可一世的模樣。
巴巴追著他不放,放下自己所有的自尊和原則。
大學三年,到復合三年,他從不需哄我,事事更不需詢問我的意見,更不會低下身段配合我。
可這樣的感情,總有一天會累的。
顧聿行則不一樣,知道顧奶奶想撮合我們,而我對這份厚愛無力招架,因此從不勉強我去顧家。
知道我在投遞簡歷找工作,他曾提出讓我去顧氏旗下任職。
我說我已有方向,他隻問過那家公司名字便不再提及。
那晚過後,我還曾想過,彼此疏遠些是不是更好。
但似乎沒有必要,和顧聿行相處,我毫無壓力且舒適自在。
也許人非要到了某種階段,才會知道這種男人相處起來有多美妙。
「顧聿行,你未來的老婆一定會很幸福。」我沒忍住開口。
顧聿行輕抿了一口紅酒放下,認真地看了我一眼:「那你還不早早預訂下來?」
8
我趕緊搖頭:「你別開玩笑了。」
我早就不是以前的溫挽了。
不說溫氏已經沒了,我和顧聿行,門不當,戶不對。
早在我執意和傅辭交往,鬧得轟轟烈烈時,顧家對我的情分就已經淡了許多。
「我不是大哥,不需要聯姻,現在的律所,是我和同學合伙創辦。出國這幾年,我算是白手起家。」
顧聿行慢條斯理朝我解釋起來。
我突然想起來:「我記得你出國前,和郭儀在談——」
「沒有,是郭家有這個意思,我不耐煩應付。」他食指輕輕敲了下桌面否認,目光深邃地看著我。
我目光閃躲,低頭扒了一大口飯。
「溫挽,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別的女人。」
「我怎麼——」我聲音差點變調,尾音都揚了起來,試圖反駁。
見他眼含深意地看著我,我耳根瞬間就紅了。
「從來沒有別的女人,還這麼會。」我低聲嘟囔。
「會什麼?」他傾身靠近,微微蹙眉,好像真的不解的樣子。
會撩撥人。
會——
無師自通啊。
到底還是沒膽說出來。
上了車,行至半路,他突然偏頭問:「現在,可以去公寓了嗎?」
我捏了捏的指尖,微熱,拒絕的話好像怎麼也說不出口。
直到半夜我又被顧聿行鬧醒。
我忍不住狠捶他的胸口:「你個混蛋,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哪是順著我,你就是以退為進。」
他抵在我脖頸輕聲笑。
一個小時後,我眼冒淚花,渾身像散了架:「顧聿行——」
他輕吻著我肩膀,汗一滴一滴砸在我身上。
「挽挽,舍得我這樣伺候別的女人嗎?」
話語中帶著一絲莫名的邀功與討好。
我手裡摸著他八塊腹肌,心裡誠實地回,自是不舍的。
那晚後不久,公司派我回國參加一個珠寶設計展。
顧聿行與我同行,他的律所在國內也開設了分公司,專做金融領域的 IPO 業務。
我的行程並不緊張,了解了展會的一些事務,便是在會見老友。
恰逢大學同學聚會,順便去湊一湊熱鬧,畢竟下次回國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顧聿行把我送到酒店,臨下車前拉著我的手交代:「不準喝酒,我在 88 樓開了房,要是真喝多了,自己先上去休息。」
我失笑,還真是他一貫的作風。
可我沒想到,自從進了娛樂圈,從不參加學校活動的傅辭,竟然半途來了同學聚會。
9
傅辭來得晚,我們已經吃完飯,唱歌的唱歌,打牌的打牌,大家分了四五撥小團體各自搞活動。
副班長何荷推了推我:「你不過去?傅辭一看就是衝你來的。」
我繼續摸牌:「我臨時回國,他並不知道。」
所以,他不可能是為我而來。
其實,要不是怕他一來我就離開反而惹人八卦,我早就走人了。
接待傅辭的是班長那一撥人,現在混得還不錯,幾人殷勤地圍著他,邊喝酒邊闲聊。
我連著幾局放炮,何荷推倒麻將:「不玩了不玩了,難得大明星到場,咱們去合影幾張。」
其他人也覺得機會難得,紛紛起身。
我搖搖頭:「你們去吧,我稍微喝多了點,去陽臺吹吹風。」
剛和幾人分開,才轉身,就聽到椅子拖地的劇烈摩擦聲。
是傅辭黑著臉站起了身。
「怎麼了,阿辭?是不是大家吵到你了?」班長連忙問。
傅辭朝我的方向,咬牙冷聲道:「你鬧夠了嗎?給我過來!」
沒指名道姓,可誰都知道他說的是我。
我背影一僵。
「溫挽,你低個頭唄,阿辭就是這副祖宗樣,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何荷不滿地插話:「趙磊,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憑什麼是溫挽低頭?傅辭要想和好,就態度好點唄,誰還沒點脾氣。」
「先撩者賤沒聽過嗎?再說還是她先提的分手,阿辭紅了也沒計較,都這樣了還要啥態度。」
有女生陰陽怪氣地回。
「就是,給了臺階就下唄。她以為她誰呀,不知道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咔嚓——」高腳杯落地的聲音打斷了女生的附和。
我慢慢轉身,傅辭黑著臉拿紙巾擦著手,冷冷瞥著趙磊和那名女生。
「給你們臉了?」
兩人尷尬失聲。
「誰都別他媽跟我提以前的事。」傅辭冷笑。
撇下眾人,他慢慢朝我走來:「那天在盛世 808 包廂外,你都聽到了是嗎?」
「如果你真覺得我欠你,那我這三年也還清了。」
大學三年,我追在他屁股後面跑,幫他一起追逐夢想。
復合戲,是他一手主導,他的尊嚴和面子,也全在我身上找回來了。
三年還三年,很公平。
我的平靜刺痛了他,傅辭猛地掐住我的下巴,眼尾腥紅:「你他媽說還清就還清了?溫挽,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算賬?」
「那你還想怎樣?非要在那場盛世婚禮上,親口昭告世人,我被你拋棄才夠嗎?」
羅姐跟我說,原定下個月的婚禮,傅辭交代她在接手,一切如常進行。
除了這個目的,我想不出這場婚姻有存在的必要。
「你知道就好!」傅辭手指猛地用力,我痛得悶哼出聲,眉心蹙成一團。
何荷看不下去:「喂,傅辭,你也太記仇了吧!都這麼久了,你就不能大度點?」
「滾!」傅辭一把揮開她,神情陰戾得可怕。
「我就不!傅辭,我相信你是愛挽挽的,不然不會三年又三年非要她不可,你這麼傷害她,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傅辭愣了一瞬,視線掃過我突然譏诮一笑:「我的確後悔。
「後悔沒在她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就直接把她掐S!」
周圍響起一陣陣的倒抽冷氣聲,我臉唰地雪白。
他冷笑一聲,松開我,嫌惡地拿出手巾擦著指尖:「三年,我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你他媽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
「胡妙妙說得沒錯,落地鳳凰不如雞,除了我,誰還會要你?」他手輕飄飄一揚,白色手巾慢慢在我眼前墜落。
有人嗤笑起來。
何荷要幫我說話,我拉住了她,搖了搖頭。
他兄弟們對我開黃色玩笑,當J女般侮辱,傅辭都能當作無所謂,淡然一笑。
這些難聽的話又算得了什麼呢?
對一個人失望到極致,反而希望這種傷害來得更猛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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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荷氣憤地拉我去洗手間,我順勢與她一人告別離場。
至於其他同學,無關緊要,就算了吧。
走前,我借她的手機給傅辭發了一條短信,顯示發送成功後便點了刪除。
剛在床上躺下來,何荷偷偷給我打電話。
「挽挽,你給傅辭發了什麼,我回去時,看見他砸了手機,聽到我說你已經走了,他鐵青著臉馬上也離開了。」
她聲音有點興奮:「看他吃癟的樣子我心裡笑翻了,挽挽,你別輕易原諒他,這次一定要給他點苦頭吃吃!」
何荷不知道,我給傅辭的短信裡,說的是:到此為止,各自安好。
再也沒有以後了。
與傅辭的意外會面,到底還是對我有了影響,我失眠了一整晚。
辦完展會後,我匆匆買了飛機票回去。
沒等顧聿行一起。
一周後,連姑姑都看出,我刻意在疏遠顧聿行。
「挽挽,是聿行哪裡惹你生氣了?」她不解地問。
我放下筷子:「沒有,他很好。」
正是因為他足夠好,所以我才不能繼續和他曖昧,這樣對他是不公平的。
姑姑若有所思:「如果你是擔心兩家現在的差距,那沒必要。顧老太太是真心喜歡你,聿行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姑姑。」我打斷,「不是因為這些,我隻是覺得我們不合適,我不想耽誤他。」
姑姑嘆息一聲,拉住我的手:「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這次回國,還對那個明星念念不忘?
「挽挽,你在他身上,可是跌倒二次了,虧還沒吃夠嗎?」
姑姑滿臉恨鐵不成鋼,氣得打了我手心好幾下。
我無奈地看著她:「姑姑,我真沒有,隻是我覺得我現在根本不適合談感情。」
「傻孩子,你還不懂嗎?聿行從小就喜歡你,隻是這孩子怕你為難,什麼話都不說。」
我低下頭:「姑姑,我都知道。」
所以我才更不能接受他。
我確信我對顧聿行,隻當一個臨時溫暖的避風港,而不是愛情。
真正的愛情,怎麼可能這麼無縫銜接?
我還沒渣到這種地步。
「所以呢,你隻拿我當炮友嗎?」
這時,姑姑的手機免提裡,突然傳來顧聿行的聲音。
我一驚。
姑姑聳肩無奈地看著我:「唉,是聿行拜託我當說客,我是沒辦法了,你們年輕人自己聊吧。」
顧聿行的車就停在外面。
我磨磨蹭蹭出去,看見車旁雪地裡已經掉了一地的煙頭。
大冷的天,他也不知道在外面聽了多久。
我上車後,他便關上窗,開了空調:「真不愛傅辭了?」
「嗯,其實就算沒有爭吵,我和他也不可能真的結婚。」
復合的三年裡,我沒有一天是心安理得的。
隻是分手時那份不甘心,讓我非要執著地看看我們的最終結果如何。
我想傅辭也是。
不甘心曾在我身上失敗過。
就算真有感情,也在這三年我的防備、他的算計裡消磨殆盡了。
我坦然地看向顧聿行:「經歷家裡破產,又在底層社會掙扎了一年,我其實早就明白,這世界,根本就沒有誰非誰不可。」
兜兜轉轉,到頭來,我還是愛你,這樣的情節,隻會在小說裡出現。
顧聿行憐惜地將我擁進懷裡,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誰說沒有?
「挽挽,你從來都是我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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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推開他,低頭道:「玷汙了你的第一次,我很抱歉。」
「你隻是經歷了一段糟糕的感情,為什麼要這麼看低自己?以前的溫挽絕對不會這麼妄自菲薄!」
顧聿行眼眸掠過一抹痛楚,用力抓牢我的手。
眼淚差點不受控制滑下來,我扭頭看向窗外:「顧聿行,我說的都是真的。
「既然你不介意這一點,那我們到此為止。」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你真的隻當我是炮友。」他嗓音沙啞又戰慄。
我指腹摳著車窗玻璃,硬起心腸道:「那晚,你應該知道我是和傅辭賭氣,我並不是非他不可。」
「那後來的很多次呢?」
「那是我怕自己又後悔回去找他,聿行,我確實利用了你,可是,這對你來說也不是沒有好處。
「畢竟曾經喜歡的東西得到過了,你也不用再執著了。」
我硬起心腸,用渣女的語氣說道:「當然,你也不用覺得愧疚,畢竟那晚換了其他男人,我也——」
「溫挽!」一道急促的鳴笛聲突兀響起,顧聿行終於受不了,重重捶在方向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