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離開地球後,我一直試圖讓自己忘記她。
我學會享受獨自在火星上的生活。
幾乎就快要成功了。
可沒想到。
在這種情況下,我又見到了她。
……
當初從地球上空運喪屍時,我全部授權給了智能系統操作,自己完全沒管。
包括喪屍被帶回到火星上之後,智能系統就直接派它們出去執行任務了。
Advertisement
如今想來,智能系統估計就是在太空發射基地附近挑選的喪屍。
陰差陽錯下,竟然碰巧把她帶了回來。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事情不太對。
這批喪屍都被植入了電子芯片,由智能系統統一控制行動。
正常來講,她此刻應該在火星的北極冰蓋採集數據,怎麼會突然跑回來敲門?
我從智能系統裡調出她的腦部芯片監測圖,驚愕地發現她大腦裡的電子芯片不見了,而是被替換成了一團奇怪的物質。
這個時候,門外的姜槿惠抬起頭,對著攝像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竟然還開口說話了!
「我,朋友,幫忙。」
9.
醫療實驗室內,隔著厚重的封閉玻璃,我和姜槿惠相視而坐。
經過智能系統的初步分析,此刻姜槿惠的大腦裡,有著一個類似生命體的東西,正在借助她的身體跟我交流。
「技術,核聚變,引擎。」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搞懂那個生命體想表達的意思。
剛開始它說,我已經掌握了可控核聚變的技術,我是一臉懵逼的。
後來我才反應過來,連忙調動還在太空飛船基地上的機器人,讓它們去檢查一下科研部門的數據。
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原來在喪屍病毒爆發前夕,科研部門已經攻克了可控核聚變的最後一道技術難關。
隻可惜,他們還沒來得及將相關數據整理出來,喪屍病毒就爆發了。
「病毒,封鎖,壞人。」
按照那個生命體的說法,隱藏在人類基因裡的喪屍病毒,其實是數十萬年前,宇宙間某個高等智能生命路過太陽系時,給地球文明設置的「技術過濾器」。
一旦人類掌握了可控核聚變,就會自動觸發喪屍病毒,毀滅人類文明。
「壞人,要抓我,躲避。」
生命體告訴我,給人類文明設置這個「定時炸彈」的高等智能生命,本來是來抓捕它的。
不過在經過地球時,這些高等智能生命察覺到了一絲威脅。
但如果選擇直接抹除掉整個太陽系的話,動靜太大,會被更高級的智能生命盯上。
於是為了穩妥起見,它們就隨手設置了一道「基因鎖」。
這是關於費米悖論的一種解釋。
我記得姜槿惠曾跟我提起過,在無垠的宇宙當中,存在有無數個類似太陽的恆星。
而在這些恆星裡,有至少 1% 的恆星,擁有一個類似地球的行星。
假設,經過數十億年的時間,這些類似地球的行星中,有 1% 出現了生命。
再假設,這些出現了生命的行星中,又有 1% 的行星上的生命文明發展到了類似地球的程度。
那麼,在我們可觀測的宇宙中,就至少存在一百萬億個智能文明。
可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它們發來的信號。
這就是費米悖論。
「我,離開,幫你。」
那個生命體幾十萬年間,一直躲在火星上,直到我的出現。
它希望我能利用可控核聚變技術,幫助它離開太陽系。
「黑卡,給你的。」
同時那個生命體還告訴我,我手裡的那張黑卡,也是它制造的。
還有我基因圖譜裡的那段突變點位,也是它敲掉的。
其實來到火星後,我早就讓智能系統研究過那張黑卡,但一無所獲。
智能系統隻能大致分析出那張黑卡裡似乎自帶某種程序,能夠生成無限資金的代碼。
而制造那張黑卡的材料,完全是未知的,甚至整個太陽系都找不到。
直到剛剛聽完生命體的解釋,這個疑問才有了答案。
至於我為何會重生,又是怎麼每次都能拿到黑卡,好像跟時空躍遷,龐加萊回歸一類的東西有關,我也沒聽太懂。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
生命體對我說,隻要它能返回家園,我也就不會再繼續重生了,它會想辦法研究出治療喪屍病毒的藥物,將數據傳輸給我。
其實我之前也考慮過,擁有黑卡的情況下,如果我能夠無限重生,哪怕隻有五年,似乎也不錯。
我還能一次次地見到姜槿惠。
可我轉念一想,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人類的「基因鎖」仍然存在。
姜槿惠會一次次地忘記我,一次次地離開我。
總有一天,我會對那種無限循環的日子感到厭煩。
我想,人總是要學會向前看的。
所以我幾乎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那個生命體的請求。
10.
有了理論模型,搭載可控核聚變行星發動機的飛船很快就建成了。
生命體離開火星的那天,它從姜槿惠的大腦中抽離出來,變化成一團黑色的人形物質,像是固液結合的形態。
它向我表示了由衷的感謝,並且跟我說,它盡最大努力修復了姜槿惠大腦內的部分損傷。
雖然還無法完全治愈她,但至少不會再具有極強的攻擊性了,也不會再傳播喪屍病毒。
最後它說,在遙遠的未來, 我們還會再見的。
……
生命體離開後,我在火星上的生活歸於平淡。
隻不過與先前不同的是, 現在我身邊多了一個人。
火星建設的工程穩步推進,基本用不上我,因此我有大把的時間來陪姜槿惠。
我會帶她去火星的湖邊散步, 為她讀保羅·策蘭的詩歌,我還專門建造了一座深空望遠鏡,帶她看以前她最喜歡的那片星系團。
可她從來不會有什麼反應。
仿佛一具丟失了靈魂的軀殼。
但我倒是無所謂。
隻要能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我就很知足了。
……
不知不覺間, 我來到火星就快十年了。
火星基地附近的生態環境, 在這十年裡得到了極大的改善。
一片茂盛的樹林在火星地表蔓延開來, 湖面清澈如鏡。
許多經過基因改造的鳥類、魚類、昆蟲等生物,逐漸適應了火星的環境,開始繁衍生息。
整個火星的地貌也差不多摸清了,智能系統繪制出一份詳盡的火星地圖, 並在此基礎上,給出了未來五十年的改造計劃。
我有時也會借助這份地圖, 帶著姜槿惠在火星上四處旅行。
我們到過太陽系中最深的峽谷。
也就是靠近火星赤道的水手峽谷,綿延 5000 千米以上。
放眼望去, 猶如一條破碎的巨龍骸骨匍匐在地上。
我們還到過火星的北極冰蓋。
壯麗的極地冰冠一望無際, 是個完全冰封的世界。
……
十月的某一天。
我帶著姜槿惠來到了奧林帕斯山的山頂。
奧林帕斯山高約 2.6 萬米, 大致相當於珠穆朗瑪峰高度的 3 倍,是太陽系中最高的火山。
此刻, 我和她穿著特制的宇航服,佩戴上能夠增強可見光視域的眼鏡, 佇立在火山口的中央。
這裡可以說是火星上大氣雲層最稀薄的地方。
抬起頭,夜空是最為純粹的黑色,幾乎沒有任何雜質。
大概幾分鍾後。
深邃的夜空中央,猛然迸發出一道極為璀璨的「星雲」, 呈波紋狀,緩慢地擴散到整個夜空。
那是一種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的壯美。
也是我為她準備的禮物。
11.
大概十年前,我發射了一艘宇宙飛船。
上面搭載著一枚人為制造出來的小型黑洞。
飛船的目的地是半人馬比鄰星。
那是距離太陽系最近的一顆恆星,大概隻有 4.25 光年遠。
我叫陳宇,今年 25 歲,是個孤兒,從小父母雙亡,沒有其他親人。
「星不」我將飛船上的小型黑洞射向了那顆恆星。
巨大的引力把那顆恆星撕裂成碎片,不斷向外噴射出塵埃和物質殘渣, 最終形成一層層美麗的行星狀星雲。
而此刻,這朵「星雲」重新跨越 4.25 光年的距離, 投射在了我和姜槿惠的眼前。
是的, 我實現了她的願望。
讓她親眼目睹了一顆恆星的爆炸。
我用力握緊她的手。
再也不想放開。
12.
生命體傳來訊息的那天,我正在猶豫要不要帶著姜槿惠去木衛二逛一圈。
我打開那條訊息, 發現竟然是用人類語言寫成的。
大意是說它順利回到自己的星系,向我表示問好和感謝,並且它們那邊的科研人員已經順利研發出了能夠治愈喪屍病毒的藥物,分子結構也一並發給了我。
訊息的末尾, 生命體還對我發出了邀請, 說是它在銀河系旋臂的邊緣放置了一個蟲洞,如果我有興趣的話,隨時歡迎我去它們所在的星系旅行。
我看著最後那一行詳細的空間坐標,確實非常心動。
不過, 我還是想等姜槿惠醒來後,跟她一起決定。
不管怎麼講。
星際旅行這種事,一個人都未免太孤獨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