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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清曉騎白鹿 4521 2025-06-25 14:55:02

 


腦袋裡有些許清明,我看著眼前這個氣得跳腳的爹爹,忽然生出無盡恨意。


一股難以名狀的感覺在我心中翻湧。


 


我學著他從前的樣子,揚起巴掌來,惡狠狠地扇到他臉上!


 


誰都不能再欺負我娘,誰都不能!


 


他被我打翻在地上,惶惶然地看著四周。


 


夜風呼嘯,我站在我娘的身前,將眼下這個被嚇得叫都叫不出來的父親同她隔開。


 


好快意,我雙目發昏,被這快意衝昏了頭腦。


 


若我爹S了,我娘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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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我做什麼,陳寡婦就哭著跑了進來,她對著爹吼道:


 


「趙秀才,我沒臉見人了,若你不娶我,我就去衙門告你!」


 


我娘也抱著罐子站了起來,她也仿佛沒有注意到方才的怪事:「你把錢還回來,我下堂,成全你們。」


 


「你......你休想!」我爹捂著被扇腫的臉站起來,他畏縮地看了一眼四下,「你下堂做妾!你得伺候婆母!」


 


我娘猛然將捧著的罐子摔在地上,從嘴裡溢出了一聲冰冷的笑。


 


「啊——」如瘋了一般,我娘忽然對著他們慘烈地嘶吼起來,「不把我閨女的贖身錢還來,我S了你們!」


 


陳寡婦被嚇得臉色一白:「嫂......嫂子你別這樣,你說什麼錢,我不知道啊。」


 


我爹卻不同意,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中仿佛又閃了道精光:


 


「陳娘子孤身一人,實在不易。若沒有這些左鄰右舍幫襯著,如何過活?你這個善妒的潑婦,哪裡懂人間大義?」


 


我沒來由地想到了一個字,無恥。


 


實在是,貼合現下的情景。


 


我想聚集著一身的力氣,像方才一樣,再使勁兒點,將我爹的腦袋打到地上去。


 


這樣,他的嘴裡便不會再說出這些令人不喜歡的話。


 


我的力氣還沒有攢夠,娘便衝進了東頭的屋子裡去,出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一把菜刀。


 


此時她頭發都散了,嘴角還粘著血,眼中盡是孤注一擲的樣子。


 


不行不行,娘不能S人,不能的。


 


陳寡婦鬼哭狼嚎地喊起來:「錢在裡屋,我去給嫂子拿,我去拿!」


 


我爹還想說什麼,被我一腳踢到膝窩上,哎喲一聲跪在了地上。


 


不多時,陳寡婦就小跑著走了出來。


 


銅錢兒有些多,她拿了個簸箕捧著:「嫂子,都在這裡。我這不是日子實在難過......」


 


我娘沒有說話,直勾勾地盯著那些銅板。


 


她走過去將菜刀拍在簸箕上,淡漠地垂下眼:


 


「陳娘子,這個男人,歸你了。」


 


19


 


我娘帶著菜刀和一簸箕的銅錢,沒有回家。


 


她從城西的野路出了城,雖是夜,但這一路娘親仿佛都熟稔於心。


 


我似乎同娘走過這一條路,卻記不清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娘親走到了一片墳茔地。


 


月光皎皎,路口有一棵老樹,樹後便是十幾個小墳包。


 


我娘徑直走到那棵樹下頭,徒手挖出了一個包袱。


 


那包袱看著就有些沉,打開以後,是一根麻繩兒和一把短锹還有一身油紙抱起來的衣裳。


 


「清兒,娘來了。」


 


我看著娘拿起鐵锹走到一個墳包前就開始挖。


 


我輕飄飄地晃蕩在娘的面前,細細地看著我娘的眉眼:


 


「娘,不用的。不用再為我了。」


 


我知道娘要做什麼了。


 


我S了之後,被爹賣給村裡的一戶人家配成陰婚了。


 


他們說要我下去伺候自家兒子,要我下輩子也和那人綁在一起。


 


可是沒有啊。


 


「娘,都是假的,你看我沒有去伺候別人。」


 


娘親聽不到,她垂著頭,一邊挖一邊掉下眼淚來:


 


「葉娃子,你不要怪我。清兒是我閨女,才七歲,她不能和你成婚。」


 


娘親挖了半宿,終於挖開了土,鐵锹磕在一塊木板上。


 


這樣陰森森的時候,我娘眼中絲毫懼意都沒有,她咬著牙,使勁兒揭開棺材。


 


裡頭當真是我的屍首。


 


我穿著一身紅色的褂子,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脖子上圈著一圈紅繩,紅繩的另一頭,是那男人的手。


 


哎,怎麼如牽狗一般?


 


我娘抬起腳,一腳踩在了那人的手骨上。


 


紅繩兒即刻就沒有了牽制。


 


就連我的鬼魂兒都仿佛震了一下。


 


「我姑娘從小就聽話,兩歲斷奶,我說清兒再吃就要吃為娘的血嘍,她便不再吃一口。小小的女娃,才這麼一點,三歲時就幫我幹活,我罵她她就笑嘻嘻地看著我,說娘親娘親,清兒不叫娘親累著。


 


她爹是個畜生,清兒便乖乖地看著,從不去同那畜生親近。趕著到下午,街坊都下了工,她就坐在大門檻上看著,看著別人的爹給自家孩子買糖、買玩意兒。


 


她和我上山,挖菜、擇菇子,再遠再累也不曾埋怨。後來......後來那個畜生就把她賣了。」


 


我娘不顧腐朽骯髒,不顧這天地間的陰森,她小心翼翼地將我抱起來,如同捧著一副珍寶。


 


我的身體終於脫離那副棺材的時候,她哭出了聲。


 


我短短的人生中,從不曾聽到過這樣絕望的哭聲。


 


「畜生,那個畜生賣了我的閨女啊!」


 


娘親用手輕柔地撫摸我的頭蓋骨,又輕輕地將臉貼過來,帶著眼淚的鹹湿,和無盡的眷戀。


 


「清兒,下輩子,不要託生在我家,娘親無用。」


 


她將我身上的衣裳並著紅繩都扔了下去。


 


又妥帖地拿出新衣裳來,小心地替我穿好。


 


做完這些,她將那一簸箕的錢都放在那重新埋好的墳前。


 


「這是我閨女的贖身錢,我家不欠你了。」


 


20


 


娘親背著我的屍身走到我倆常去的那個山頭,前頭不遠就是季先生的書塾。


 


「清兒喜歡讀書,娘給你選了個好地方。」


 


這裡,是娘親給我選好的新墳。


 


有一副木板釘的小棺材,有一叢不知名的野花兒,還有一方小小的墓碑。


 


上頭寫:愛女清。


 


「喜歡嗎?」


 


娘問我,我用力地點頭:


 


「喜歡,走兩步就能去聽先生的課,清兒很喜歡。」


 


我的娘親,可真是世上最好的娘親。


 


21


 


可這世上對娘親不好。


 


我爹和陳寡婦將我娘告到了公堂上。


 


他們說我娘搶了錢。


 


我娘甫一回城便被衙役給綁了。


 


如今天再亮起來,我便不能像從前一般跟著娘行走了,我藏在娘的袖兜裡。


 


仿佛一起被繩子給綁住了。


 


府衙森嚴,父親帶著陳氏言之鑿鑿。


 


他說:「大人,學生是肅維十六年的生員,也讀過聖賢書,如何會誣陷一屆婦人呢?」


 


我娘被按在堂中間,俯跪在冰涼如明鏡一般的地面兒上,連一句冤枉都不曾喊。


 


她莊重地向堂上叩首:「大人,民婦昨日已然說過,自請下堂為妾。隻願夫君同陳寡婦有情人終成眷屬。不知夫君還為何作難,民婦但憑處置。」


 


哎呀,我急得直打轉,娘親怎麼還要回到那個地方呢?怎麼還要回去做妾呢?


 


不成不成,我趕緊從娘親的袖口鑽出來,S命地拽娘親的胳膊,卻每一次都摸不到實處。


 


我的娘親這麼好,怎麼不能自己好好活呢?


 


22


 


「崔氏,你當真願意自請為妾?」


 


官老爺隻是叫人出去問詢了一圈兒,聽了師爺的回稟,略有不快地看著娘親。


 


梨城不大,哪家是什麼情形一打聽便知道了,好在我爹也沒錢買通什麼人物,我娘搶錢一說,不攻自破。


 


我娘面上沒有任何神色,她平平地看一眼上首:


 


「民婦願意。」


 


這位大人做了半輩子的官兒,大抵實在沒有料到竟有這樣的人,一時也愣住了。


 


「趙玉書,本官今日不追究你誣告之事,去堂下領上十板子,速速將自家夫人領回去,平息內宅糟亂。再有下次,便領個白身回去!」


 


哎呀,這位大人,竟是個頂頂好的人呢。


 


我爹聽了這話,面如土色,被兩位差役押了下去挨板子了。


 


「崔氏,念你一片蠢情,好自為之。」


 


23


 


我爹一輩子沒有幹過活兒,身子比大姑娘還柔弱。


 


我娘卻借了一輛板車好脾氣地將他推了回去。


 


路過的行人都誇我娘,說我娘心胸寬廣,能幹又賢惠。我爹娶了我娘實在是得了大造化了。


 


我娘便笑,她一邊笑一邊低下頭去:「趙玉書,如今,你得給我清兒償命了。」


 


我爹被嚇得一個激靈,在板車上有氣無力地喊:「毒婦,她要害我,放我下去,快救救我。」


 


我娘卻不說話,低頭傷心:「相公怎麼說起胡話來了?」


 


我爹罵了一路,我娘便勸了一路。


 


24


 


回去之後,我娘便不再賣面,她推著板車走街串巷地收舊菜刀。


 


白天收菜刀,晚上就磨菜刀,在我爹面前磨。


 


爹和祖母都躺在床上,一日隻能吃一頓飯,剩下的時候都是無人管的。


 


我爹被嚇得日日都睡不著,一開始還破口大罵。


 


可是他罵一句,我娘就給他一個大嘴巴,慢慢地爹便不敢了,連喘了一口大氣兒都要看我娘的臉色。


 


我娘笑著說:「從前好日子不肯過,如今大嘴巴抽著倒是很乖覺。」


 


我娘收了幾日菜刀之後,遇到了曾經那個吃面的刀客。


 


他說終於找到了,從身上搜羅出兩文錢便要推給我娘。


 


「大哥,你是個實心眼兒的好人,我不要你的錢,卻有件事兒想求你。」


 


那刀客一愣,爽快地應下來,我娘才又說:「我住在貓兒胡同的第三戶,夫家姓趙,我姓崔。若有一日大哥聽說我S了,求大哥給我收個屍。」


 


「妹子這是在說什麼?」這話聽著有些離譜,但這人也隻是琢磨了一瞬,便同意了。


 


我娘聽了,便從身上掏出一支銀簪子和一張房契來:


 


「無須置辦棺材,卷一席鋪蓋,勞大哥將我埋在小帽山正東面的那棵梨樹下頭。旁邊兒就是我閨女清兒的墳。」


 


大哥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眶有些紅:「妹子是得了什麼病症了?」


 


我娘搖了搖頭:「是到時候了。」


 


說完,她就將東西一把塞在那刀客手裡:「這是報酬。」


 


我躲在娘親的袖中,無言地望著那位刀客,我好像知道娘要做什麼了。


 


25


 


幾日下來,爹和祖母都被折磨得沒有人形。尤其是爹,白天餓得睡不著,晚上好容易有一頓飽飯,我娘就開始磨刀。


 


那陳寡婦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自從爹爹被官老爺打板子,她人便再沒出現過。


 


娘親回家的時候將今日的菜刀都磨好了,板板正正地立在院牆下頭。


 


然後,她到廚房去,拿起了自家的那把,走進了主屋。


 


天已黑了,娘親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徑直走到我爹的身邊,一刀下去,砍在了我爹右手的手指頭上,曾經拿筆寫字兒的五根指頭,瞬間離了手掌。


 


我爹嗷地一聲尖叫起來,攥著手在床上疼得直打滾兒。


 


我想伸手去阻攔娘親,卻什麼都做不了。


 


怎麼能,怎麼能髒了娘親的手?


 


我仰面看著娘親的臉上沾滿血,她卻不管不顧地又抬起了刀來。


 


就在這一刻,我胸中所有的怨氣凝成實質。


 


我轉過身去,直直地衝著我爹奔去。


 


看在我娘眼裡,是憑空出現了一團黑氣,那黑氣瞬間聚攏成一把利刃, 在她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將我爹撞成一攤血沫兒。


 


「當啷」一聲,我娘手中的菜刀應聲落地。


 


兩位鬼差一左一右地出現在我身側:


 


「趙清,煞氣已了, 隨我們去吧!」


 


我在這聲召喚中, 無力地隨著他們飄遠。


 


我擰過脖子, 費力地又看了一眼我娘,隻看清一個愣在原地的身影。


 


佝偻著、站著,穿著一身土青色的衣裳。


 


那是我的娘親。


 


好舍不得呀。


 


我聽說,S了人是要去地獄的,娘,清兒去了。


 


26


 


梨城發生了一件轟動的大案。


 


貓兒胡同第三戶的趙家, 一夜之間都S了。


 


那位趙秀才S得最慘,被找到的時候隻剩一雙腿和腦袋。


 


整個身子都成了一團肉泥。


 


趙秀才的母親興許是聽到了動靜,掙扎著下床,剛爬到主屋的時候,被自家兒子的S狀嚇S了,眼睛都沒閉上。


 


那位崔氏倒S得安詳,她坐在院子中的木椅子上,毫無緣由地S了。


 


仵作說,大抵是心疾。


 


27


 


小帽山是一處鍾靈毓秀的好地方,山東頭有一茅草屋。


 


不知什麼時候,有一位遊學的書生住了下來, 在此處開了個書塾。


 


書生說有教無類, 隻要肯來上學認字兒的,束脩也不收。


 


每日天才亮,這屋裡頭就有嘹亮的讀書聲傳出來, 一直飄到遠處的那棵梨樹下。


 


「愛女清。」


 


「慈母崔氏。」


 


28


 


第二殿的楚江王要比人間的大老爺威嚴很多, 他短臉闊口, 頭戴青冠, 身著紫羽長袍,左手持笏。


 


此刻正兇神惡煞地看著我:「小小鬼兒, 膽敢弑父!」


 


「閻王大老爺,我父與我一滴精血,不曾養育、不曾愛護、不曾思慮。我卻被他賣身兩次, 是否能清?」


 


閻王一怔:「判官錄上有實,豈容你辯?」


 


我小小一團,頂著大老爺的威壓, 懇切地道:「來的時候有鬼哥哥同我說,我那位人間的父親肅維二十三年子時S。我娘不曾S他, 可他又非得S, 如此陽間秩序才能穩當。閻王大人, 是也不是?」


 


「......」閻王琢磨一會兒瞪起眼來,「什麼鬼話?」


 


「我是說,我娘不曾S人, 無罪。故而我幫咱們S了這人,可不是為天道秩序、鬼界大同?」


 


「她說的什麼、什麼意思?」


 


這位喚楚江的閻王,氣得眉毛都立了起來,卻一時想不明白, 怒吼著叫人來給他說明是怎麼回事。


 


先生說讀書使人明智,這位閻王大老爺怎麼不讀一些呢?


 


我撓了撓頭,朝他身後的那位判官老爺笑了笑。


 


謝謝判官大老爺呀!


 


他是一個好鬼老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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