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禮前一天,母親查出尿毒症。
未婚夫連夜宣布取消婚禮,拋下懷孕一月的我,全家搬走。
為了籌集手術費,我沒日沒夜工作,在飯店刷盤子累到流產。
再醒來,我被告知終身無法生育。
母親的主治醫生沈恩臨手捧玫瑰,單膝跪在床前。
“田栀,我對你一見鍾情,嫁給我吧,不要讓自己這麼辛苦了!”
感動之餘,我含淚接下他的花。
婚後第三年,我卻意外聽到沈恩臨跟朋友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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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栀就是被人丟棄的破玩具,要不是她們母女血型稀有,我怎麼會娶她給妍妍充當移動血庫?”
“可是臨哥,嫂子這麼多年對你無微不至,再冷的心也會被她捂熱吧?”
沈恩臨嗤笑一聲:
“什麼無微不至,除了妍妍,我心裡不會再放下任何人。”
“田栀溫順得就像一條狗,我一招手就會搖尾乞憐。收留她,隻是可憐她罷了!”
1
包廂內安靜一瞬,很快又恢復觥籌交錯的熱鬧。
我卻站在半敞的門口,如同被粘在原地,一步都動彈不了。
破玩具。
移動血庫。
狗。
幾個毫無頭緒的詞匯,硬生生擠在我腦海裡打轉。
眼淚震落手背那一刻,我才理解了它們的含義。
有人開玩笑般問:“聽說溫研馬上就要回國了,臨哥,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她破鏡重圓啊?”
沈恩臨眸色微動,手上的酒杯晃了晃。
在燈光的掩映下,泛出冷淡光芒。
我突然之間不敢再聽下去,在他開口之前捧著手上的保溫壺落荒而逃。
路過花園時,被一塊大石頭絆倒。
醒酒湯灑了大半,膝蓋也被磕破皮。
但我來不及管。
倉皇回到家,阿姨撞見我狼狽,疑惑發問。
我隨便應付她幾句,匆匆上樓。
婚姻三年,我從未想過沈恩臨對我是逢場作戲。
我一直以為,他的淡漠是因為生性冷淡。
現在才明白,原來隻是他的熱情從不屬於我。
也許白馬王子對灰姑娘,是愛。
但沈恩臨對我,從頭到尾隻有施舍和利用吧。
我把自己裹進被子,能感覺呼吸的空間越來越小。
不知過去多久,身邊突然傳來響動。
“咔噠”一聲。
逆著微弱的光,我看清是沈恩臨在床頭解皮帶。
他居高臨下,用沾染酒意的眸子肆意打量著我。
寬肩,窄腰,手腕上青筋凸起。
換做平時,我一定會乖乖配合。
但此刻,我沒有一點力氣。
“過來。”
沈恩臨淡淡招手,嗓音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像一隻失去發條的玩具,紋絲不動。
他俯下身,一隻大手強勢拖住我下巴,混合著煙草和酒香的味道鑽進鼻腔。
我呆愣幾秒,別過了頭。
沈恩臨“嘖”了一聲,不滿地揉搓我的腰,語氣喑啞撩人:
“阿姨說,你去給我送醒酒湯了,我怎麼沒見你的人?我的湯呢?”
我努力平復著心跳:“身體不舒服,所以半路上回來了。湯還在廚房熱著,我這就去給你端。”
我起身,下床。
身後一隻大手把我撈回去,SS禁錮在懷裡。
脖頸上傳來熟悉的溫熱氣息,語氣黏膩。
“田栀,我現在不想吃醒酒湯。”
“我想吃你。”
2
如果沒有聽到聚會上那番話,此刻我一定會害羞著,滿足他一切要求。
但現在,我隻覺得惡心。
正在床上百般拉扯,沈恩臨的手機突然響了。
我默默地松了口氣。
第二遍時,他皺起眉,掃了眼屏幕。
突然像被什麼燙到一般,猛地從我身上爬起。
如果沒看錯,來電人是“妍妍”。
沈恩臨對我,從不設防。
從前我以為,這是夫妻之間的信任。
現在看來,也許隻是不在乎。
“什麼?你提前回來了?真的嗎?我這就去機場接你!”
掛斷電話的沈恩臨,眉目間都是喜色,渾身酒氣仿佛瞬間散去了大半。
他高興吩咐司機準備去機場,然後向我解釋需要臨時接個朋友,讓我自己先睡。
他走進浴室,沐浴後換上嶄新的襯衣和西服。
臥室的門開了,又關上。
沈恩臨一起消失在光裡。
眼淚無聲落下。
他所有的偏愛都是明目張膽,將我所有的卑微映成了人盡皆知的笑話。
沈恩臨一夜未歸。
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整理好情緒,給媽媽打了通電話。
得知她在鄉下靜養得不錯,我放了心。
三年前,接受沈恩臨的示好,有一部分是因為確實走投無路。
如今媽媽身體康復,我再沒有什麼後顧之憂。
沈恩臨究竟是為了誰娶我,都沒所謂了。
總歸,他救了媽媽的命。
既然是我欠他,那就還他想要的好了。
在這個家裡生活三年,真的要走時,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少得可憐。
隻用一個行李箱,半小時不到就收拾好了。
去哪個城市,什麼時候走,我還沒有完全想好。
隻能等律師擬完離婚協議再說。
我打定主意,把行李箱塞進了櫃子裡。
上面的一個盒子,突然掉了下來。
是一本我從沒見過的,包裝精的相冊。
打開一看,裡面全部都是一個陌生女人的照片。
為數不多夾雜幾張沈恩臨跟她的合照。
無一例外,每一張合照的背後都寫著一行清雋小字——“妍妍,吾生摯愛。”
照片上的沈恩臨大學生模樣,青春恣意,坦蕩炙熱的目光從來不在鏡頭上,而是始終追隨著那個女孩。
眼淚突然毫無徵兆地落下。
原來,愛一個人即便不用嘴巴說,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那樣鮮活的沈恩臨真好啊,可我從來沒見過。
也許是時候,該把他還回去了。
我把相冊原樣放回,擦幹眼淚。
既然這份愛從來不屬於我,那又何談失去呢?
3
我去律師事務所打好離婚協議,聯系了大學時期的學姐。
剛掛斷電話,就收到沈恩臨發來的消息。
【晚上回家吃,多準備幾個菜,有客人來。】
結婚後,也在家裡宴請過幾次賓客。
沈恩臨總說,我的手藝很好。
比保姆做的更合他胃口。
因此,我總是不厭其煩地鑽研他的口味,大到菜系偏好,小到油鹽用量。
想到他以後可能沒機會再吃到我做的飯,這一頓,我做的格外用心。
然而,等了一個多小時,沈恩臨才姍姍來遲。
與他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女人。
無需介紹,我一眼便認出她就是照片上的人。
隻不過,比照片裡成熟了些。
明媚嬌豔,親昵地靠在沈恩臨的身邊。
饒是做過再多心裡建設,也沒想到沈恩臨會直接把人帶回家裡。
溫妍的聲音嘰嘰喳喳,像晨間的鳥兒一樣,在整間餐廳環繞。
“這是嫂子吧,你好,我是溫妍,恩臨哥哥的學妹兼好朋友。”
“這幾年我一直在國外讀書,感謝你對恩臨哥哥的照顧!”
“你千萬別介意哦,是我特意不讓恩臨哥哥告訴你我來的,目的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回來的路上,我的小貓髒了,恩臨哥陪我去給它洗澡,這才遲到了,你不會生我們的氣吧?”
她說,回來。
可這裡明明是我跟沈恩臨的家。
想到我也許馬上離開,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我禮貌笑笑,邀請她入座。
席間,沈恩臨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
腦海裡一度是水壺燒開的輕度嗡鳴聲。
沈恩臨的眼神一直黏在溫研身上,不停地詢問她飯菜是否合她的胃口。
我吃了幾口,沒什麼食欲。
索性放下筷子。
正打算起身離開,一隻黑色的小貓突然從拐角處朝我撲過來。
我下意識伸手一擋,手腕上頓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疼。
小貓“騰”的一下躍到桌上,我手腕上立時出現了三道血痕。
小時候被野貓咬傷的記憶再次浮現。
一瞬間,我臉色發白,扶著椅子才沒讓自己倒下。
保姆急忙放下湯,過來扶我:“太太,您沒事吧?”
沈恩臨這才從說笑中回頭,注意到這邊。
他看著我的手,的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擔憂,剛想站起身來查看。
溫妍突然尖叫一聲,驚恐地指著桌子:
“恩恩,小心一點!”
“砰——”
話音落下,一盆熱湯被小貓掀翻在地。
金黃色的湯汁像膿水一樣,浸透在厚重的白色地毯上。
隻有幾滴,濺在小貓厚厚的爪墊上。
溫妍卻撲過去,把它護進懷裡,心疼得不得了。
沈恩林快步走到她身邊,關切地問:
“妍妍,恩恩沒事吧?”
溫妍立刻雙眼泛紅,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帶雨的模樣:
“恩臨哥哥,你快看看恩恩的爪子會不會留疤?
“這幾年在國外,要不是它代替你陪我,我根本挺不過來的。”
說著,眼神掃向我手腕:
“嫂子,恩恩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如果你生氣,就怪在我頭上吧!”
我還未開口,沈恩臨就流露出滿眼心疼。
他看向我:“田栀,你一向堅強,讓阿姨替你上藥可以吧?
“恩恩對妍妍很重要,它的爪子不能留疤,我需要盡快帶它去醫院!”
說著,他抓起車鑰匙。
從冰箱裡取了冰袋敷在小貓爪子上,摟著溫妍急匆匆下樓。
上車前,溫妍突然回頭,視線與二樓陽臺的我對上,嘴角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阿姨尷尬站在原地,我囑咐她打掃衛生即可,不用管我。
回到臥室,手腕上的傷口已經慢慢變成暗紅色。
像極了沈恩臨求婚時,玫瑰凋謝後的樣子。
看來一切都是天意。
無論是花還是人,我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