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隻是這件事一出,他布局了兩年的升遷之路,現在全被毀了。
我發出一條短信:【秦雲崢出來了,最後一步,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拔出手機卡,掰成兩半,衝入了馬桶。
這幾天,梁緒白下了班就往這跑,我那些決裂的話,反而成了笑話一樣。
我聽喬毅說,他最近似乎在忙一個跨國收購案,事情繁雜,焦頭爛額。
但他像是要看著我一樣,哪怕夜裡忙到凌晨,都要開了車過來。
有時候累極了,進門就躺在沙發上閉眼睡了過去,一條腿還垂在地上。
換在以前,我不會忍心他就在沙發上這樣將就的,哪怕再累也會輕手輕腳地幫他收拾一下,然後輕聲叫醒他,讓他去臥室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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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經常早上醒來,看見自己還睡在沙發上時,有時會靜坐一會兒,有時胳膊搭在額頭上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天,喬毅要我去會所,說有事。
我到了那兒時,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秦雲崢。
他出手太快,我還來不及跑,就被他兜頭一巴掌打得偏了頭,嘴裡立馬漫上血腥味。
「臭婊子,你敢搞我?」
喬毅彈跳了起來,一把擋在我身前:「艹你媽的秦雲崢,你幹什麼?!」
秦雲崢用舌頭頂了頂下顎,摘下了眼鏡,放在一旁,指著喬毅:「讓開!」
喬毅像一堵牆攔著他:「你打她?你他媽的不怕梁緒白弄S你?」
秦雲崢大笑著:「他媽的就一爛貨,在外面勾搭男人,綠帽子都不知道給他帶了幾個。
「梁緒白要敢為了她跟我翻臉,我看不起他!
「喬兒我勸你走開,今天我不把她弄S,我秦雲崢三個字倒過來寫!」
我放下包,連嘴邊的血都懶得擦,笑得像索命的女鬼:「你弄不S我,我看不起你。」
這話徹底激怒了秦雲崢,他像發狂的畜生,一把推開了喬毅,虎口鉗住我的脖子,將我按在牆壁上。
「我得罪過你?」
我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笑道:「阿……桃啊……不記得……了?」
秦雲崢皺著眉,腦海裡搜尋了半天,終於隱約想起了一點,幾年前玩過的一個女的。
他眼中露出鄙夷:「果然是一路貨色,一樣下賤。」
這時,大門被人一腳踹開,臉色陰沉的梁緒白大步走來,途中將礙事的袖口卷了起來,解開了襯衫領口的扣子。
秦雲崢警惕地看著他:「緒白,我勸你……」
梁緒白拎起拳頭,重重地朝他臉上砸了過去,將秦雲崢擊倒在地。
「出息。」他眉頭緊鎖,指腹用力,將我唇邊的血擦掉。
「有你什麼事?」我冷淡地撇開臉。
秦雲崢站起來:「緒白,我知道你倆斷了,這事跟你沒關系,我怪不到你頭上,但我勸你別插手。」
梁緒白擋住他:「哪怕你衝我來,我都不會多說一句,但她不行。」
17
車子開出隧道,梁緒白放下車窗:「這件事到此為止,你就算要報復,這個結果也夠他吃一壺了。」
我看向窗外,臉上還隱隱作痛,懶得開口。
一隻手伸了過來,硬是將我的臉轉了過去:「人家的事兒,你費那麼大勁兒摻和進去做什麼?你犯得著嗎你?」
早就破罐子破摔,我也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少管我。」
他沒好氣:「那怎麼著?你還想找他拼命?」
「一丘之貉。」
「行,連我一道罵上了。
「光說我,你自個兒呢?」
他眼也不抬,翻起舊賬:「你一開始衝我來,難不成還是因為虛無縹緲的愛情?」
他當然什麼都知道,知道我的野心、企圖和勢利,可依舊步步淪陷。
事實如此,我辯駁不了,沒再開口。
我隻是在想,秦雲崢的下一步動作會在什麼時候,他不會甘心就這樣放過我的。
我在等,他的最後一擊。
我不知道梁緒白在背後做了什麼,秦雲崢像是消停了一樣。
這天,梁緒白宿醉醒來,拉開我的車門:「順道送我去趟公司。」
「你司機呢?」不知怎麼,我很不願意他上來。
這種預感在車子開在半路上,越發強烈。
而與此同時,接到消息的秦雲崢,爆了聲粗口:「艹,梁緒白也上了那趟車?我不是讓你支開他了嗎?」
我想過秦雲崢會暗地對我下手,畢竟他那樣的背景,一著不慎,連累的是整個家族。
副駕上的梁緒白閉著眼,時不時捏著眉心,整個人懶懶地仰著頭。
看了一眼,我收回目光,車子過了紅綠燈,進入拐彎時,迎面衝來了一輛大貨車。
貨車看起來像失控一樣橫衝直撞,但目標明確,直衝著我的車來。
我急打方向盤轉彎,用我這一面去迎接撞擊。
幾乎是同一時間,梁緒白解開了安全帶,飛撲了過來,將我攬在身下。
直到意識昏迷前,我的腦海隻剩下一個念頭。
我驚訝於那一刻,我們竟然能分外默契,毫不猶豫地為了對方連命都不要。
再次醒來,是三天後,我動了動手指。
睜開眼,看到了一身病服的梁緒白,背靠著沙發閉眼休息。
「醒了?」他眼中閃過驚喜,連忙叫醫生。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邋遢的梁緒白,面色慘白,眼眶裡都是紅血絲,胡茬滿面。
他坐在床頭握著我的手,像是失而復得,劫後餘生。
幾天後,我才拿出手機聯系秦家的私生子秦雲徹。
僱兇S人這麼好的把柄,他要是還扳不倒秦雲崢,那可真是令人失望。
若不是那貨車突然半道停止撞擊,我們就不是受點傷這麼簡單了。
梁緒白恢復得比我快多了,半個月後他就行動自如,但也不去公司上班,就搬個電腦住醫院裡。
有時他下屬過來,就在會客廳開會。
這半個月內,秦雲徹給我的消息還不算差,秦雲崢又被翻出了不少案子,連他的嶽家都不敢插手幫忙。
其中,也有梁緒白的推波助瀾,秦雲崢的倒臺已經注定。
18
臨出院的前幾天,梁緒白反復提到,要我搬回望京別墅。
我平靜地說:「我們之間都走到這一步了,就到此為止吧,我可不想有一天S於非命。」
我是安雅,我不會成為第二個阿桃。
也許是生S之際陡然認清了自己的心,也許是沒有其他辦法。
沉默蔓延了一會兒,梁緒白突然笑了:「不就是結婚嗎?我娶你成不成?心甘情願。」
他手指磨蹭著我的無名指,像是在丈量什麼:「想去哪裡辦婚禮,等你出院了,我們就準備起來。」
奇異的是,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竟然毫無波動。
如果是二十七前的安雅,或許會感動得無法自拔,然後一頭栽進去。
然而,現在褪去愛意的蒙蔽,反倒讓人更清楚了些。
一旦婚姻橫亙在我們之間,付出巨大代價的何止是他。
這十年間我見過他母親不止一次,起初她還對我有些厭惡,想方設法地要我離開他身邊。
後來時間久了,她意識到無論怎麼玩,她兒子都不會娶人進門,便懶得再管,偶爾在公開場合遇見了,也是目不斜視地走過。
我是可以憑著一點不甘,些許愛意,一腔孤勇地答應他,然後呢?
永遠跨不進的門檻,被人瞧不起的家世,一輩子不被認可的身份……這些距離不是僅僅靠愛情兩個字就能抹掉的。
哪怕我們此刻無所畏懼,但這樣的婚姻遲早會在世俗的重壓下,潰散成一盤碎沙,最終面目全非。
梁緒白嘆了口氣,擦掉了我無意識流下的眼淚:「安雅,你該知道,我愛你。」
整整十年時間,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愛這個字。
我曾小心試探都得不來的告白,在這一刻成了一把利刃,直直地戳向我早已鮮血橫流的胸口。
時過經年,我終於等到,當初高高在上的神祇向我低頭,祈求我的憐憫,卑微至極。
可我早已失去了愛他的能力,在失望中一點點地收回了付諸的所有愛意。
我抽回手,面上有著釋然的笑:「可是,梁緒白,你也該知道,我不愛你了。」
他沒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我,扣住我的手,透出一股不S不休的意味。
三年過去了,我終於有勇氣拿出手機上的那張報告,遞到他眼前。
我還記得那時剛發現懷孕時,除了驚喜和意外,更多的是害怕。
我摸不準他要不要,所以我隻能裝模作樣地試探。
他當即眸光一凝,似笑非笑著:「不要為了結婚,學那些把戲。」
沒有任何猶豫,我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一個我無名無分就夠了,沒必要連累無辜的孩子。
梁緒白的手指在圖片上點了又點,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將經年的失望都堆疊在他面前, 盼望他放我一條生路。
「一定要離開?」他不再強求, 對於梁緒白來說,低頭到這個份上已經罕見。
隻是仍舊會有不甘心, 試圖挽回:「孩子我們還可以再要。」
我搖頭, 堅定著:「不了。」
從此後,山高水長,各有良人。
19
出院那天,喬毅鬼鬼祟祟地來接我。
「他沒在?」他摘下墨鏡。
我一邊忙著籤字,一邊逗他:「我倆徹底分開了, 你要跟誰?」
「嘖, 你少為難我。」
他又咂咂嘴:「了不得,咱爸媽真掰了。」
他接著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不過是了卻了一段關系, 既不是拋棄重來,也不是生離S別, 生活不過是照舊。
我頭也不抬:「工作。」
成年人沒有那麼多時間傷春悲秋, 哪怕上一秒悲痛欲絕, 下一秒也要笑著去賺錢。
這些年, 喬毅作為旁觀者, 偶爾會罵罵梁緒白, 很少對我有意見。
這次,他一反常態嘟囔:「你心真挺狠的。」
我笑了笑, 沒說話。
要是心不狠,我可能會S在十七歲的夏季,也可能會S在二十七歲的冬日。
拎起行李箱,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著惋惜,他的選擇多的是,我算不上什麼, 過不了一年半載就會忘幹淨的。」
喬毅想起了來醫院前遇見的梁緒白, 人還是那個人, 但靈魂仿佛缺失了一塊。
忘掉嗎?
他總覺得, 梁緒白也許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隻是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安雅不再屬於他,她終究會嫁給他人,結婚生子。
五年的時間, 對付一個秦雲崢,這個時間算得上短暫。
很多時候,我也會問自己, 阿桃她真的需要你這樣做嗎?
萬協集團旗下的私人報社,想來與何玉皎逃不開關系。
「(自」可我知道,但凡有機會, 她都不會甘心。
出院那天, 我去祭拜了她。
我永遠記得那年,她氣勢洶洶地擋在我身前:「什麼孤兒?老娘就是她親姐。」
墓碑上照片裡的女人,笑容張揚豔麗。
我將她的最後一張照片燒毀,從此後, 阿桃在這世上,再無遺物。
後來,除了工作,我走過許多的路。
偶爾瑞寧的新聞中, 不乏記者還揪著陳年往事發問。
那時我總會眉目清淺,笑著對此定論:知遇之恩。
自此,人生依舊是迎來送往的困難和更替而來的喜悅交疊在一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