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將信息刪除幹淨,隨手點到一個社交軟件,鋪天蓋地都是昨晚狗仔拍的照片。
畫面裡,一身黑色休闲裝的許逸風塵僕僕,與我靠得極近。
車子停在別墅前,方才還在手機上看到的男人,也不知在這等了多久。
「找我有事?」我站定看他。
許逸當真生了一副好面孔,濃眉之下一雙丹鳳眼,鼻梁高挺,唇紅齒白。
「你和他攤牌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裡的火像是要將人燒化。
我避開他的眼睛,真是奇怪,離了梁緒白後,難纏的男人一個接一個,倒像是梁緒白克我的桃花一樣。
我說:「我的事不會牽連你,你不用擔心,保你的能力我還是有的。」
少年固執地看著我:「我不怕,我能陪在你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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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應該記得,我們之間的交易,昨晚就結束了。」
我提醒他:「現在不需要演戲了,許逸。」
「不是演戲,你看得出的對不對?」
他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很是乖巧:「姐姐,你看得出來,可你在逃避。
「為什麼?因為你還愛他,是不是?」
「許逸!你越界了。」我冷冷地看著他。
他有些無措地拉著我的袖子:「你查過我的,你都知道,你知道我來北京是為什麼,可你不知道我為什麼進娛樂圈,我想站得高高的,讓你看見我。」
我沒有心思跟年輕的男孩拉扯這些,在這個節骨眼上,離我越遠越好。
我當然查過許逸,也知道他是我當年資助的孩子之一,我資助過那麼多人,不過都是順便的事而已。
過了幾天,我的手機一直靜悄悄,梁緒白果真沒有再聯系我。
聯系我的是許逸的經紀人,語氣十分焦急,大意就是許逸近乎被封S了,他的資源和通告幾乎都被派給了同期的另一位小生。
是誰的手筆都不用猜,我讓人幫忙打聽了一圈,可誰能想到,人家根本沒出手。
梁緒白要針對許逸實在太簡單,他僅僅隻是不痛不痒地評價了一句許逸,候在身邊的人腦子一轉就將這幾天的事聯系了起來,立馬忙不迭地去執行。
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我,乖乖回去,認錯道歉,既往不咎。
可惜的是這招對於十年後的我,已經沒有任何S傷力。
我是他教出來的,大約也是這世上,最知曉如何對付他的人。
為了許逸的事,我親自跑了一趟。
從電梯出來時,許逸抿著唇,走了過來。
「我不需要,你不要去求他。」
他低聲道:「封S而已,我又不是隻剩下這條路能走。」
若不是身旁站著天盛娛樂的幾位老總,我真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
我剛想開口緩和幾句,一群人從對面走了過來。
打頭的是幾日不見的梁緒白,一身白襯衣黑褲,單手插兜。
隻是原本微勾著的嘴角,在看到我的瞬間,眸光微沉,盡數收斂。
腦子裡突然又浮現昨天喬毅打電話,那幸災樂禍的口氣。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梁緒白丫的脾氣這麼大,我不就隨口說了一句,在我面前把那桌的桌角都砸斷了,血哗啦啦地流。」
「你沒事到他面前犯賤說什麼?」
「我也沒說啥啊,脫離苦海,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他倒是看得明白,就是嘴太賤了。
我眼睛掃了一下梁緒白的右手,穩穩地插在褲兜裡,看不出什麼。
喬毅說的話十句隻能信一句,信的這句通常還會用誇張手法。
三十年來,我沒見過比梁緒白情緒更穩定的人,他怎麼可能會因為一句無關痛痒的話這麼沉不住氣。
我下意識地側身避開,讓出電梯的通道。
這時,一道甜美清脆的聲音響起:「安雅姐?」
我抬頭看去,梁緒白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小姑娘,一襲白裙,黑色的長發半扎著。
陳靜靜……也是我曾經資助的一個女孩,來這裡上大學的那一年,親自過來感謝我。
那時,她照著地址找了過來,是梁緒白開的門。
灰撲撲的小女孩從遙遠的山村跋涉而來,我曾經不免對她多加照拂。
那都是兩三年前的事了,後來就沒怎麼聯系過她,我多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局促地看著我,又依賴性地看向了梁緒白。
梁緒白沒理會她,徑直進入了電梯,卻在電梯門要關閉的那一瞬間,朝她歪了歪頭:「還不進來?」
語氣嫻熟,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陳靜靜受寵若驚地睜大了眼,匆匆地朝他而去。
電梯門關上,耳邊有了議論聲,意有所指:「我就說,男人果然都喜歡年輕的。」
雖然寡淡,但勝在年輕,鮮活。
人往高處走,我沒有什麼立場指責她,就算不是她,也會有別人。
這些年,想要復制安雅這條成功路的人,陳靜靜不是唯一一個。
難受嗎?也許吧。
畢竟我那麼愚蠢,曾在絕境裡深愛過他。
13
深夜別墅客廳,桌面擺著兩張照片。
左邊照片的女人烈焰紅唇,張揚美麗,是S了五年的阿桃。
右邊照片的男人一臉斯文,戴著金絲邊眼鏡,叫秦雲崢。
他是梁緒白的好友之一,比梁緒白晚了幾年回國,目前是一家建築集團的總經理。
在他回國的那一年,最頻繁出入的地方就是會所 28 樓,他和阿桃早就認識。
阿桃是一個吃草都要活下去的女人,我從來不相信她會自S,更別說是為情而自S。
然而當年所有的證據都被清理得一幹二淨,我僅有的線索隻有她無意間夾在遺囑裡的字條。
順著這張字條,我摸出了她和秦雲崢的曾經。
他是她的第一個客人,一段不該發生在 28 樓的事情,兩個昏了頭的人。
我沒想到,能嚴詞厲色地提點我不要做蠢女人的阿桃姐,年輕時竟也那麼地天真愚蠢。
秦雲崢包下她之後,沒人敢碰阿桃,十六七歲的漂亮姑娘,太容易迷失在虛幻的情意了。
她以為自己與眾不同,以為自己是被命運眷顧的灰姑娘,能讓為愛浪子回頭,讓高位者丟盔棄甲,最終成就一段童話。
可惜,秦雲崢結婚了,出國了,沒留給她一句話。
阿桃在行屍走肉了一段時間後,人生從 22 歲才開始學習如何生存,從此封心鎖愛。
再回國,他帶著妻子和孩子,全然忘了阿桃是誰。
卻在一次意外相遇時,用了權勢將她又籠在手心。
秦雲崢的嶽家不是一般人,兩年後,阿桃的存在曝光,無疑打了他們的臉。
想要阿桃消失,太過簡單,秦雲崢甚至不曾為她惋惜一句。
不過沒事,冤有頭債有主。
哪怕隻能刮下他一層皮,我也要他這輩子都銘記於心。
14
瑞寧是我一手帶起來的,也許那時,我就預料到,總有一天會分道揚鑣。
從最初開始,我拒絕了與梁緒白手中所有公司和資源的掛鉤。
那時,梁緒白知道我的打算,也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任由我操作。
我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他也從來沒想過讓我成為一株菟絲花,在這一點上,我們不謀而合。
「安總,前臺有人找,說是……是您的父母。」內線電話接起,前臺姑娘緊張地匯報。
我從來沒想到,這輩子還會有見到這三人的一天,可陳靜靜不辭辛勞地做到了。
「姐!沒想到你混得這麼好啊!」吸盡滿家血的耀祖,十幾年後成了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
「阿妹,你這個S丫頭,當年一聲不吭地走了,我還以為你S在外面了呢!」
望著她怯弱但稍顯貪婪的眼神,我隻想起了那年,我抱著他們的兒子久到手臂發麻,不小心把他摔在地上。
她惡狠狠地咒罵我:「你這個毒女人!」
那時我才七歲,那一幕永遠記得。
我收回目光,看向另一處,我那沒了半隻耳朵的繼父,也像沒事發生一樣,一口一個閨女地叫著。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幾乎要炸開,可我還是笑著。
我沒想過趕盡S絕的,在我改名的那天,過往種種被我徹底掩埋。
是你們,非要再撞上來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陳靜靜,她如今進了梁緒白的公司實習,身上穿的衣服也價值不菲。
她的眼睛過分真誠地在我身上轉著,無辜,得意,又自信。
我問她:「你覺得挖出我這些過往,會讓我有什麼損失嗎?還是你以為梁緒白不知道這些?所以你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會因為我這些破爛事徹底放棄我?
「陳靜靜,人可以有野心,但不能自私自利。」
她咬著唇:「安雅姐,我也是回了家才知道,原來江叔叔和阿姨是你爸媽,他們真的很想你。你不知道吧,自從你走後,江阿姨天天哭。我想,你應該會很高興見到他們。」
太過拙劣的把戲,讓人連戳穿的欲望都沒有,我好心扔下一句:「所以你還記得,你跟我來自同一個窮地方。」
路過那三人時,我淡漠地看了一眼:「趕出去。」
早在那年,我就已經是自己一本戶口了,我和他們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系。
竟然徒步跋涉而來,不好好體驗一下北京的大街床板硬不硬,著實可惜。
第二日,不出所料,我在頭條新聞看到了那三張臉,激憤慷慨地控訴著。
記者蜂擁而上,話筒都快懟到我嘴裡,想要摳出大料。
我看著混在記者堆裡的一個女生,沒記錯的話,她是陳靜靜的同學,經她介紹進了同公司娛樂板塊的業務工作。
我朝她走去,拿起她胸前的工作牌看了一眼,將她抖著的話筒扶正,聲音通過話筒清晰地傳了出來。
「讓你衝鋒陷陣的人沒告訴你,我是孤兒嗎?」
她的臉色霎時蒼白慘白,不堪一擊。
用不了幾天,那三人鬧劇一場,我收到了梁緒白的信息,短短幾個字,依舊高高在上。
【你的東西,不拿走?】
配圖是一堆我在望京別墅衣帽間的包和珠寶首飾。
我按滅手機,沒一會兒又打開,打出幾個字又反復刪除。
最後,我回他:【不要了。】
15
我沒想到,這一次最先低頭的會是梁緒白。
也許他有所預感,這一次不同以往,我的能力已經足夠遠走。
我荒謬地想,他也許怕我當真會離去。
這個想法,在睜開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潮水般湧來。
連日的高度緊繃,我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睜開眼時,梁緒白的臉在眼前放大,我眨眨眼又閉上,翻了個身背對他。
我最近總夢到他,現在連白日做夢都不放過我。
直到濡湿的吻落在我耳邊,溫熱的氣息灑落下來,我才渾身緊繃。
「阿雅,你贏了。」
我猛地坐了起來,定定地看著他。
他語氣輕緩,慢條斯理:「跟我回去,你不在,我夜裡睡不著。」
「你裝什麼呢?」我推開他,赤腳下地。
梁緒白兩手撐在沙發上,像沒骨頭一樣,若無其事地笑。
「你的眼光不怎麼好。」我開口,陳靜靜的事我還沒出手,如果他真的喜歡,就當我送他的最後一件禮物。
他握住我的手腕,微微用力:「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多看了一眼,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阿雅,再陪我兩年。」他頭一次開口求人。
我突然就有些想笑,不去回頭看他。
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認為隻要低頭哄一哄,我就會S心塌地。
無論是作為戀人,還是作為合作者,他從來都不知道,也不會考慮,我是一個女人,也需要安全感。
16
秦雲崢被傳喚了,可我還是低估了他,幾天後他仍舊完好無損地出來了。
不過,這本就不是我最終的目的。
我動秦雲崢,那簡直是蜉蝣撼動大樹,天方夜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