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時我隻覺得他硬要帶上我哥這個電燈泡是為了避嫌，現在看來，我才是多餘的那個。
「想看這個嗎？」周行川見我盯著漫威新片的海報出神，體貼地詢問我。
我搖搖頭，選了一部喜劇。
放映廳裡的氛圍很好，大家被電影裡一個接一個的包袱逗得直樂，我卻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
甚至，在周行川給我遞爆米花的時候下意識躲了一下。
他無奈又好笑地看著我：「我長得也沒這麼可怕吧？」
說實話，周行川長得陽光帥氣，性格開朗。我也以為自己能夠嘗試接納這樣一個男生，但事實上，我對於他的熱情和靠近自始至終存在著排異反應。
我隻能端起可樂杯掩飾尷尬：「我剛才看得太入神，嚇了一跳。」
周行川看了我兩眼，大概礙於周圍人的觀影體驗沒有繼續說什麼，隻是體貼地將爆米花放在我們兩人的扶手中間。
Advertisement
後半程他卻再也沒有突兀地向我這邊靠攏過。
出了影廳，周行川問我：「是不喜歡嗎？我看你好像都沒怎麼笑過。」
我敷衍地扯著嘴角：「挺好看的。」
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一身黑色風衣的唐衍站在漫威的巨幅海報跟前。他回身看來時，像夾帶著外面的風雪。
「沅沅，我送你回家。」
8.
我沒想到會在電影院遇到唐衍。
更沒有想到，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要送我回家。
周行川看了眼唐衍，又看了眼我，試探地問：「這是你哥哥嗎？」
之前有隨口聊到我哥也喜歡他在玩的那款遊戲，周行川卻誤以為他是程江。
我很想告訴他，這不是我哥，而是我嫂子……
「不是……」
這時唐衍已經走了過來，他身上那熟悉好聞的木質香讓我的心又歡快地跳躍起來。
「我正巧在這附近辦事，你哥讓我送你回家。」
今天是周末，之前我哥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回家時，我確實有告訴他等看完電影就回家。
「不用了，我……」
「沅沅，聽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十分不擅長拒絕唐衍。尤其是當他眉頭微蹙時，我會不自覺地想要撫平他的眉心，讓我做什麼都好。
於是我跟周行川告別，坐上了唐衍的車子。
大約是介於之前的尷尬，我難得一路無話。唐衍本身也不是個多話的人，車子裡一時顯得有些沉寂。
還是他先打破了沉默：「那個男生是上次你們團建裡的同學嗎？」
「你怎麼知道的？」
上次聯誼至少也有七八個男生了，他是怎麼記得周行川的？
唐衍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方向盤，側頭看向我：「上次遇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他對你有意思，你喜歡他嗎？」
我頓時被噎在原地。
在向唐衍告白了十年後，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他會像我哥一樣的跟我談心，跟我聊起某個男生，問我喜不喜歡那個男生。
他分明知道，我喜歡了他十年。
即便我已經跟程江說過我要放棄唐衍了，即便我已經開始嘗試接觸其他人了，我依舊不知道要怎麼若無其事地跟唐衍闲聊這個話題。
好在他也沒有非要等到我的答案。
綠燈亮起時，他回過頭直視前方，眉眼深邃：「以後盡量不要跟異性待到太晚，男生心裡想什麼，你絕對猜不到。」
我看著光影交替下他的側臉，輕聲問：「那你呢？」
「那你算什麼？你心裡又在想什麼？你分明知道我喜歡了你十年，為什麼又要在我想要放棄你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闖進我的視線？你是以什麼身份來幹涉我的事情？」
上次在餐廳是巧合，那今天也是巧合嗎？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
就算是這樣，那他又以什麼樣的位置說出剛才那些話的？
唐衍緊抿著唇角，半晌才開口：「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也算你半個哥哥。」
神特麼半個哥哥！誰稀罕他當哥哥！
對了，他想做我嫂子，確實能頂半個哥哥。
一想到他跟我哥的糟心事，我呼出一口鬱氣，盡量平心靜氣地對他說：「你跟我哥的事，我同意了。」
唐衍像是被我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給錘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問我：「我跟你哥的什麼事？」
?看，又演我。
「懂的都懂，你知道就行了。」
說完這句，我就不再開口。
因為我實在不想多提他倆的婚事。
9.
就在我試圖放下唐衍的時候，程江在飯桌上宣布自己交了女朋友。
「女朋友？那唐衍怎麼辦！」
我媽還沒有從程江交到女朋友的喜悅中走出來，笑容僵在臉上：「唐衍？」
我爸腦筋轉得比火箭還快，一番愛恨大戲都讓他整得明明白白：「你搶了唐衍的女朋友？」
程江憤怒到米飯粒兒都噴我臉上：「關唐衍什麼屁事！」
我支吾半晌，把程江拉進房間，悄聲問：「你真喜歡女的？」
程江氣笑了：「不然呢？我能喜歡哪個男……」
他頓了頓，眉頭皺成川字，震驚地看著我：「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唐衍吧！」
於是，我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見所想都坦白交代了。
越說我越覺得自己有理有據，質問道：「那你上次還說什麼你倆好著呢，讓我放心的屁話！」
程江一口氣沒上來，半天說了句：「我真服了你個老6。」
當晚，唐衍給我打了二十幾個電話。
我灰溜溜地連夜打車回了學校，縮在女生宿舍裡當縮頭烏龜。
直到唐衍發微信過來，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下來。】
我磨磨蹭蹭地出了女生宿舍，就見他站在宿舍門口的那棵樹下。依舊是筆挺的黑色大衣，襯得他又高又帥，像曠野裡挺拔的樹。
走近了，才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卻見他神色如常，不像喝多的模樣。
唐衍指著操場的方向：「陪我走走？」
我陪著他在寒冷的冬夜下走了一圈又一圈，與他肩並著肩，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眼見著宿舍門禁就要到了，我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喝酒了？」
他斜我一眼，呼出一口白氣：「剛從公司的酒局上下來，打你手機也不接，隻好直接S過來了。」
?我縮了縮脖子，沒敢接話。
他哼笑一聲，依舊是溫柔的樣子：「沒什麼想說的？」
「沒……沒有……」
唐衍突然扯了我的手腕，將我拉進旁邊黑暗的角落裡。
他將我抵在牆上，咬牙切齒地說：「沒有？程沅，你這小腦袋瓜子一天到晚到底在琢磨什麼？什麼都嗑，隻會害了你。」
我嘴硬道：「你不懂嗑學的美妙。」
「呵呵，那我今天就領略一下。」
唐衍不僅呵呵了我，還嗑了我的嘴。
他吻上來的時候，濃鬱的酒香橫衝直撞地撬開了我的牙關，天旋地轉，連風都為他靜止。
10.
那晚，我才像醉了的那個人。
暈暈乎乎地被他送回宿舍，頭腦發熱，腿腳發軟，連直線都走不明白。
人在宿舍才回過神來問他是什麼意思。
可惜唐衍一晚上都沒回我消息，而平日勇敢無畏的我，此時卻連一個電話都不敢給他打。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輕描淡寫地回：【對不起，昨晚喝多了。】
我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唐衍接起後並沒有開口，耳邊隻有沉默的風聲。
「唐衍。」
?「嗯。」
「你算什麼男人！」
?從這天開始，唐衍一直在躲我。
這家伙敢親我，卻不敢承認喜歡我。
恰逢他和我哥的大學同學韓揚來這裡玩，我哥帶女朋友做東。
他們那個同學我也認識，我哥問我去不去。
我冷哼道：「說得好聽，還不是讓我去陪你女朋友。」
我哥挑眉：「唐衍也去哦。」
?「我去我去，陪嫂子是我應盡的義務。」
?當天下午滿課，一下課我就匆匆忙忙回宿舍補妝換衣服，等我趕到市中心的約定地點，天已經黑了。
我哥打電話給我時賊兮兮地笑：「我讓唐衍出去接你了，別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夠意思。」
我站在紅燈下，已經看到人行道對面那挺拔的身影。
「放心吧，一會兒我準在嫂子面前說你好話。」
紅燈轉綠，我迫不及待地向對面的人奔去。
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逮住他問個清楚！
「唐衍……」
路對面的唐衍卻瞪大了雙眼，怒吼著向我奔來：「小心！」
我驚慌地回頭，眼前還殘存著上一秒他焦急猙獰的臉，下一秒就被刺眼的燈光晃得頭腦空白。
砰！
極為清晰的碰撞聲在耳邊炸開，緊接著身體被撞飛。
隻是在那輛車撞到我前，有一個沾染著熟悉木質香的身體猛的撞了上來。
唐衍抱著我在地上滾了幾圈，直到撞到旁邊的綠化帶才驟然松開了手。
我慌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摸上他的臉：「唐衍？唐衍！」
卻隻摸到了一手的黏膩，溫熱的血腥燻得我眼前發黑。
「唐衍！唐衍！你別S！我求求你不要S！」
唐衍虛弱地睜開眼，打量我一遍，扯開一個蒼白的笑容：「別怕，S不了。」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他又說：「再不打120，就難說了。」
11.
唐衍渾身多處骨折，頭部因為磕在綠化帶的路邊石上所以流了許多血。
萬幸沒有傷到內髒。
那輛闖紅燈的車但凡速度再快一些，或是沒有及時剎車，我和唐衍可能都要交代在那裡。
我坐在唐衍的病床邊，看著他熟睡的臉，恨不得替他躺在那裡。
韓揚推門進來，將手裡外賣放到桌上：「吃點吧，折騰到現在餓了吧？」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胃口。
韓揚看了眼床上包得像個粽子的唐衍，在我身邊坐下。
「你們還沒在一起呢？」
我無奈地笑笑：「他就是塊硬骨頭，我啃了十年了，也沒啃下來。」
韓揚拆外賣盒的手頓了頓，震驚地回頭看我：「你不知道？你高考之後他都準備跟你表白來著。」
高考？表白？
「怎麼可能！」
「這還能有假？他當初喜歡你，因為顧及你的學業才沒跟你在一起。你高考完，他還來跟我取經怎麼跟你表白呢。」
我定在原地，分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我卻像是怎麼都聽不明白似的。
韓揚和我真的是在同一個時空嗎？為什麼他嘴裡的唐衍和我認識的唐衍不一樣？
「不可能！他如果要追我，我哥不可能不知道！」
他倆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我哥知道的話不會勸我放棄唐衍。
韓揚看了眼門外，笑得意味深長：「唐衍是腦子秀逗了才會讓你哥知道他盯上了人家未成年的寶貝妹妹，你覺得你哥能不發瘋嗎？」
……大哥，你嘴裡的程江和我認識的程江怎麼也不一樣？
我沉默良久，消化掉這個真相後，不禁發問：「那他為什麼沒跟我表白？之後幾年也沒有接受我的表白？」
「後來他家裡不是出事了嘛，他爸車禍癱在床上，他也沒心思談戀愛啊。按說都這麼多年了，大概是不想拖累你吧，畢竟他家裡都指著他一個呢。」
唐衍家裡的事情我知道，本來就是普通家庭，家裡的天一下子就塌了。他媽媽為了照顧癱在床上的丈夫，隻能辭去原來體面的工作，找了份能兼顧家裡的兼職。
唐衍那時還沒大學畢業，學校家裡兩頭跑不說，還要自己掙學費生活費。
那段時間，他完全是咬牙撐下來的。
我斂下眉眼，輕輕地握住唐衍的手，對韓揚笑得苦澀：「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12.
唐衍是凌晨四點鍾醒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