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嫡妹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我是出身青樓的姨娘生的庶長女。
當年姨娘為了爬老爺的床,懷上孩子進侯府享福,竟用了迷情香這種下作手段。
幸運的是,她果然有了孩子。
不幸的是,是個女孩。
不過也慶幸姨娘生的是我,老夫人才松口讓她進了侯府。敢在主母前暗結珠胎的玩意兒,若是生出來個哥兒,還不知道得怎麼翻江倒海呢。
嫡妹的母親,是與崔氏門當戶對的世家女子,自然教給嫡妹琴棋書畫,性子也養得不爭不搶、人淡如菊。
嫡母經常對嫡妹說的一句話便是「你若盛開,蝴蝶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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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姨娘,是勾欄院裡出來的女子,教給我的也唯有那些狐媚功夫和怎麼勾引男人,還把一手制香的本領傳給了我。
姨娘經常對我說的卻是「你要是不爭不搶,你家老爺就不知道S在哪個狐媚子肚皮上了」。
侯府眾人視我為洪水猛獸,為侯爺不能提的羞恥。
父親曾經確實迷戀過姨娘的身體,隻是後來,姨娘生了我之後,礙於夫人和老夫人的顏面,不得不晾了我們三五年。
三五年之後,姨娘曾經吸引父親的身體也變得不再年輕。身居高位,自然不缺更年輕的女子曲意迎合,父親便不再想起我們了。
直到,一道聖旨傳入侯府,依照先帝遺詔,封崔氏嫡女為後,國喪一過,下月入宮。
一頂小轎停在了侯府後門,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遊歷京城,光影裡見到一位女子練舞,一曲折腰舞跳得人心神蕩漾,多方打聽後,知道是侯府庶女,特意納入宮中,封為嫵嫔,即日入宮。
1
皇後入宮的日子,是欽天監千挑萬選的黃道吉日。
而我入宮的日子則是皇上一時興起就即刻命人接了來的。
皇後出閣,三聘九禮,八抬大轎,十裡紅妝。
而我,一頂粉紅色小轎,一抬嫁妝就起身了。
不過無妨,姨娘教我的本領可不在這些外物裡,我的身體、我的聲音,我這個人就是獻給皇上最好的禮物。
妹妹要做的是賢後,而我要做的是妖妃。
「嫵嫔娘娘,皇上說了太過於垂涎娘娘。但是國喪未過,迎您入宮一切從簡。娘娘切勿怪罪了奴才們。」
剛進宮門,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崔炳就站在城牆邊上候著了。
「小女子豈敢怪罪公公?」轎旁的宮女輕輕掀開轎簾,我輕笑著對崔炳說道。
「娘娘這可折煞老奴了。」崔炳見到我的臉,笑容更甚,「嫵嫔娘娘傾國傾城,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如此的美人,定能在後宮平步青雲,日後娘娘封了貴妃,可別忘了提攜奴才一把。」
我知他是客氣,也知道自己的美貌著實當得起一句「傾國傾城」,不然皇上也不會不顧念國喪,硬要此時接我入宮了。
「勞駕娘娘辛苦,皇上命奴才備了鳳鸞春恩車,請娘娘上車。」
我點頭,準備起身下轎,卻見崔炳早就命人將轎子抬到鳳鸞春恩車的青石板路上鋪好了狐皮毯子。
我微微一驚,當今皇上竟然如此奢靡?
崔炳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立刻解釋:「皇上還說了,娘娘的玉足是跳舞的,這青石板路湿滑堅硬,要奴才想辦法,不能傷著娘娘分毫。」
我隻道了句「有勞公公費心」便走了上去,不得不說,這白狐皮踩在腳下當真綿軟溫暖。
想我姨娘在侯府,曾經得了一條下等赤狐皮,還喜得跟什麼似的,將狐皮細細燙洗了,做了兩副暖手,我們母女兩個一人一副。
如今若看到女兒腳下所踩的都是上好的白狐皮毯,還不知道要樂成什麼樣的。
走到鳳鸞春恩車前,早有小太監跪在車前趴好等我踩著他的背上車。
見這小太監年紀尚小,我雖略有不忍,但也不會辜負了崔炳如此安排的一番好意。
車子上掛的宮鈴叮當,車轍也咿呀作響。
這鳳鸞春恩車一路走來倒真像是車上有人在承歡呢。不知,若真與皇上……
我這樣想著。
片刻間,車已停穩,崔炳迎我下車。
站穩後定睛一看「春恩宮」。
我不由得笑笑,這宮名,皇上的心思可真是寫在明面上了呢。
進到殿裡,整個正殿好似一間舞室,四下燃著數不盡的紅燭,焚的香也是極盡曖昧。
我見偏殿內坐著一身著明黃色裡衣的男子,猜測此人便是皇上了。
我嫋嫋走至偏殿,緩緩行禮:「臣妾媚冉,見過皇上。」
「媚冉」是姨娘給我起的名字,她要我嫵媚,要我柔弱,要我像那菟絲草一般,依附在男人身上。
「愛妃不必多禮。」皇上起身扶我,我看到他喉結明顯起伏。
今天這身入宮的衣服,也是姨娘親手挑的。
雖是宮裝,但是蟬翼紗的面料,映出我的曲線。領口也被姨娘改過,現在這個行禮的姿勢,正好能讓高位者看到一片春光。
自是一夜雲雨。
夜間,我看到皇上緊緊靠著我,嘴裡還念著:「清兒,為什麼離開朕?」
可真是有趣得緊,我圖名利,他找替身。
隻是不知道嫡妹入宮後,要選擇怎樣的位置,在這個深宮裡分得一席之地呢?
方才來春恩宮的路上,透過車窗的簾子,我看到皇上雖然繼位不久,但是三宮六院似乎已經住滿了人。
幾日後嫡妹入宮,但靠著「人淡如菊,不爭不搶」怕是在這女人堆裡要被剝皮食骨了。
2
國喪過後,終於到了嫡妹進宮的日子。
帝後大婚,乃是國之大事。
這個道理連我都懂。
因此,在嫡妹入宮的前一天晚上,我拒絕了皇上第三次的求歡。為了防止他第二日體力不支,影響了大禮。
不過,第二日晨間,皇上還是在我身上一番摸索後,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離去之時,他還一步三回頭地對我講:「今日委屈了你,明天晚上朕定來陪你。」
我本是跪在榻前,送皇上離去,聽到他這樣講,便順勢跪坐在地毯上,身上的寢衣卷起的幅度剛好能露出我的大腿。
皇上果然離去得更加不舍。
隻是聽聞,帝後大婚還是出了岔子。
嫡妹先是因為不忍轎夫勞苦,要求把鳳鑾換馬車。
後是覺得用紅毯鋪地過於奢靡,要求崔炳全部撤去。
崔炳親自帶著幾十個小太監忙得滿頭大汗,可算是趕在吉時之前完成了皇後娘娘的命令。
最後一步的時候,又因為皇後覺得踩著小太監的背下車太過殘忍,堅決不願下車,要求必須換成轎凳才肯下車完成後續的典禮。
可是自先帝因被得了癔症的茹妃舉著轎凳砸過後,就下令燒了宮裡所有的轎凳。
現在就是逼S崔炳,他也找不出來一隻符合皇後娘娘要求的轎凳。
眼看行禮吉時就要到了,崔炳原先拆紅毯的大汗還沒落下去,現在更是急得一頭冷汗。
於是一邊命小太監去向皇上稟報,一邊讓其餘幾個太監去最近的王府裡尋轎凳過來。
甚至不顧儀態地大喊,誰最快尋了回來重重有賞!
皇上聽到小太監的稟報,怒極反笑。
試問,誰會拿帝後大婚開玩笑?
萬幸,欽天監隻是說崔氏女命格貴重,並未直接點明是哪個崔氏女命格貴重。
於是本在春恩宮裡無聊剪著花燭燭芯的我,被皇上命人來替我著上紅裝,拉到了坤寧宮替嫡妹行禮。
同時,皇上命小太監回去告訴崔炳:「她若不願下車,那便一輩子都坐在車上吧。」
本來說第二日再來我宮裡的皇上,本該行帝後之禮的皇上,那一天確實沒宿在我宮裡,隻是與我一同睡在了坤寧宮罷了。
待皇上熟睡後,我望著坤寧宮的紅燭,想著帝後大婚行周公之禮的地方也不過如此。
第二日一早,皇帝上朝的時候就接到了怪罪我不知禮數的奏折。禮部侍郎參了我一本,說我目無尊上,不尊皇後,穢亂後宮。
這一頂頂帽子扣在我頭上,皇上的臉色也越來越差。
早朝之上,皇上訓斥了我和嫡妹的父親——忠勇侯。
說他教的好女兒,竟將皇家顏面按在地上揉踩。若非嫵妃救場,引得上天怪罪,崔氏滿門可擔得起?
沒錯,他封了我妃位。
如果,睡夢中的皇上,嘴裡喃喃的不是「清兒」,我想我會有一點感動的。
3
前朝已經如此令皇上心煩。
後宮之中我那千嬌萬寵的嫡妹,也不讓皇上尋得半點安生。
皇後娘娘入宮後的第一個早上,宮中妃嫔理應到皇後娘娘所住的宮殿請安。
隻是昨日一鬧,皇上並未下旨皇後住在哪裡。「皇後娘娘住哪兒」這件事就落在了崔炳頭上。
崔炳在宮中浸染久了,也是個人精。本來皇後娘娘昨日裡對他的為難就讓他略有不滿,加上皇上對皇後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所以崔炳竟讓人將皇後帶到了秀女入宮後受封前所住的儲秀宮,還讓人收拾了偏殿給皇後暫住!
關鍵的是,嫡妹就這麼「不爭不搶」地住了進去。
今天早上崔炳隨皇上上朝的時候,將此事稟告皇上,並因此告罪。皇上也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並沒有下旨皇後遷宮,甚至沒有降罪於崔炳。
所以現在,如何向皇後請安成了整個後宮的笑話。
本來,我也應該用著早膳,聽著宮女嚼舌,時不時地媚笑幾聲,做足了姿態隨時準備等皇上下朝後巡幸至春恩宮,再續昨晚的情緣。
可是,挨天S的,我也是「崔氏女」。
而且,我是昨日替皇後娘娘行帝後大禮的崔氏女。
還是皇上在訓斥了父親和禮部後,又晉了我位分,替皇後娘娘行禮的、倒霉的崔氏女。
因此,皇上剛起身上朝,後宮諸位妃嫔就似嗅著了臭味的蒼蠅一般,聚到春恩宮裡,等著我拿主意。
我能拿什麼主意啊?
姨娘自幼教我的無非是怎麼勾引男人和床笫間那點事。
但我知道嫡庶有別,也知道尊卑有序。
就算嫡妹在儲秀宮,她是嫡女,我是庶出,她是皇後,我是妃嫔,就應該去向她請安問早。
於是,在掃視了大多數是來看笑話,其餘是來等笑話的眾人後,我笑著說:「諸位姐妹早起,昨日皇上宿在我宮裡,故而本宮起得稍微遲了些,有勞姐妹們久等。」
說罷轉身,帶著後宮諸位姐妹向儲秀宮去。
路上,順美人湊到我身前,輕聲問我:「皇後娘娘與娘娘同出自崔家,娘娘昨日越俎代庖,今日又帶領後宮姐妹去儲秀宮給皇後娘娘難堪,可怕皇後娘娘怪罪?」
我笑笑:「皇後娘娘大人大量,自然與我們不同。」
見我如此淡定,順美人撇撇嘴,擺明了不信,但是礙於我正得寵且位分高於她,卻回了句「娘娘深謀遠慮,妾身不如」。
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隻是我知道嫡妹早在年幼時期就已經落入了「世家嫡女無須爭搶」的謊言裡。若真的無須爭搶,昨日皇上理應為嫡妹的「悲天憫人」著迷,親迎嫡妹到坤寧宮。
若父親與嫡母真的覺得如此,又為何在我入宮之前,會將我叫到祠堂內,讓我當著崔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保證,入宮後定會為嫡妹的後位穩定竭盡所能?
甚至用姨娘的性命威脅。
在父親的計劃裡,嫡女會成為一代賢後,為崔氏滿門增添榮光;庶女無所謂是妖妃還是禍水,隻要能穩坐寵妃的位置,保住後位姓崔就夠了。
4
當我和後宮姐妹到儲秀宮門口時,儲秀宮宮門緊閉。
我知道,嫡妹這是心中不滿。隻是從小到大,她便被祖母和嫡母教導喜怒不形於色,嫡妹年幼時自是做不到,因此每每有了情緒,就把自己關在屋裡,慢慢消化那些「不該有的情緒」。
這麼想來,身為崔氏女子,本就是悲哀。
隻是,在這個時候,嫡妹此舉就好像是在對宮中眾人大喊,她不滿皇上昨夜的安排。
罷了罷了,誰讓她屬實是我的妹妹呢。
我輕嘆一下,擺擺手攔住要去敲門的麗嫔的宮女,隻身上前,叩響門環。
「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