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到侯府，裴煜確實登門了。
但我爹娘沒讓他進門。
他背了一捆荊棘學習廉將軍負荊請罪。
「司司！」他一臉歡喜地叫我的名字。
我沒理他，直接越過他，走了進去。
於是他繼續跪著。
「真惡心。」巧枝氣呼呼道。
進府見到爹娘，爹娘也在生氣。
Advertisement
娘怒道：「早知當初就不該找你爹成親，嫁給他這麼多年，你看他有什麼用？」
我看爹爹那垂著頭的模樣，有些不解：「你們不是應該氣裴煜嗎，怎麼自己吵架了？」
「裴煜可氣，你爹也可氣。」娘說道，「那姓裴的跑到侯府門口做出這副樣子，分明是不安好心，我讓你爹想辦法把他弄走，都半個時辰了，你爹愣是一個靠譜的法子都沒有。」
爹爹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那麼多百姓看著，我總不能將他打暈帶走吧。」
「那怎麼辦？他現在說謝柔娘卷了家裡所有銀錢跟人跑路，結果分贓不均，他追上去時，親眼看到那男人砍S了謝柔娘，然後將屍體推下懸崖。他如今懺悔，訴說自己對司司的愛慕，他若鐵了心跪下去，旁人隻會說侯府狠心，說我兒司司狠心。」娘說著，眼圈都紅了。
她做了一輩子貴女，第一次遇到這種像狗皮膏藥一樣的人。
裴煜不愧是做言官的，三言兩語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深情的受害者。
「他愛跪，就讓他跪。」我開口說道。
謝柔娘的傷養個十來天，大約就能下床了，那就先讓裴煜跪十天好了。
反正這是他欠我們的。
10
爹娘知曉謝柔娘沒S之後，頓時不吵架了，高興得多吃了兩碗飯。
他們故意讓家丁端了紅燒肉，去大門口吃，饞裴煜。
我則繼續理商鋪的那些賬本。
我花了三天時間理完所有賬本，然後派忠僕去南海和東海不計成本，暗中大量囤積優質珍珠。
如果我記得沒錯，再過半年，沿海會有流寇，接下來一兩年時間，都沒有新的珍珠流入市場。有錢的貴族們，一年四季的頭面首飾、衣裳冠帽，都缺不了珍珠，一時間，珍珠的價格翻了足足數十倍。尤其是優質南珠和東珠，一時間有價無市。
我將商鋪的銀錢全部投進去，就是要利用這個機會大賺一筆。
上一世，太子落敗，其中最關鍵的一項罪名就是，他挪用了撥給邊關將士的軍餉給冀州遭遇雪災的災民。
他手裡沒錢，沒有辦法。
但是侯府和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既重生了，要想保全侯府，我就必須得掙多多的錢，在太子登基之前，為他用錢堆政績。
將人都派出去之後，我又將首飾鋪的老師傅們召集起來，讓他們琢磨新的款式花樣。
侯府的鋪子經營不善，有一大半原因是鋪子裡的首飾款式都太老氣了，盛京的夫人小姐們已經膩了。
到第五天的時候，巧枝告訴我，裴母心疼兒子，和裴煜一起跪在了侯府門口。
第七天的時候，太子表哥找到了我。
他說朝中已經有言官彈劾我爹，無論前事如何，如今任由狀元孤兒寡母跪在侯府門口，多少是授人話柄的。
我爹娘聽了這話，沒放在心上，把冰鎮的桃子取了幾個，招呼太子一起啃桃。
第九天的時候，君上派來他身邊的伴伴，提醒我爹注意影響。
第十天，七忠說謝柔娘傷情好轉許多，可以回盛京來結束這場鬧劇了。
我去廚房找了塊姜片，抹在我的眼角，頓時辣得眼淚汪汪。
時機到了，是將裴煜踩進泥裡的時候了。
11
跪了十天，裴煜整個人憔悴得不像樣子。
他看到我朝他走去，眼底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得意。
昨天君上身邊的伴伴上門，他應該是看到了。
他大約覺得拿捏住了我和我爹娘。
此時，他身後已經圍滿了圍觀群眾。
「司司，你終於肯見我了，你是不是原諒我了？」裴煜張口就道。
圍觀群眾期待地看著我。
千百年來，看熱鬧的人總是這樣，絲毫不顧女人的意願，一廂情願地想要一個主角重歸於好的結局。
「裴大人，你要我原諒你什麼？」我紅著眼睛，委委屈屈地說道，「那日在君上面前，我們已經說得明明白白，從此再無幹系。你莫名其妙不去你任職的宗政司點卯，而是跑到我侯府門口自跪自的，你是想陷我和我爹娘於不義嗎？」
裴母在一旁哎喲一聲叫了起來：「你這女人，我兒子為了你，差事不管了，老娘也不管了，你怎麼就這麼冷血無情？」
「我並沒有叫他不管自己的差事和老娘，難道這也要我負責嗎？」我眼淚汪汪地說，「他鬧這麼一出，大家都罵我冷血，我爹娘也說我給家裡惹事，我明明什麼都沒做，我難道不冤枉嗎？」
「司司！」裴煜看向我，深情款款地說道，「我知道你還在因為謝柔娘的事情跟我賭氣，可那謝柔娘來盛京尋我，本就是不安好心，她如今已經S了，我們之間再無阻礙了，你若繼續因此不理我，豈不是中了她的計？」
我被惡心到了，差點要裝不下去。
還好一聲鑼響，七忠帶著謝柔娘及時出現，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誰說謝柔娘S了？謝柔娘這不是來了！」
裴煜扭頭看到謝柔娘，瞳孔頓時放大，就像見了鬼一般。裴母一聲「詐屍了」，渾身癱軟在地，身下流出一股黃色的液體。
12
謝柔娘給眾人的說辭是，她去寺廟上香，路上遇到了山匪，九S一生才被人救了，重新回到盛京。
這種時候，她不敢攀咬我，她怕惹急了我和她搶男人。
她也不敢說出真相，她怕裴煜不要她。
但就算這樣，裴煜好不容易營造出來的對他有利的輿論局面，也在一瞬間反噬了。
「原來狀元郎是一個攀龍附鳳的人，發妻的屍身都顧不得找，就編排發妻，妄想重新迎娶德昭郡主。」
「還好侯府頂住壓力不見他，不然這會子就要被他連累著一起丟臉了。」
「難怪君上沒有安排他去翰林院或者御史臺，原來是早看出他品行不端。」
……
圍觀群眾們議論起來，最後一句是我安排的人故意說的。
不管怎樣，君上的面子需要給全。
我嘲諷地看了一眼面如S灰的裴煜，當著眾人的面對他說道：「謝柔娘對裴大人既有恩情，又有夫妻之義，她做你們裴家婦已經遇到兩次山匪了，你這個做丈夫的，還得多上點心，不然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為了榮華富貴，想要過河拆橋呢。」
敲打完這話，我心情暢意極了，這二人，從此將徹底綁在一起，相互折磨。
看我，多善良啊，重生之後，成全了兩個人的深情。
謝柔娘沒S的事情傳到了君上耳裡。
謝柔娘一回來，裴煜就改了謝柔娘卷款逃跑的口徑。君上和言官同時怒了。
於是，裴煜成了本朝第一個被褫職回籍的狀元郎。
在裴母的哭天喊地中，裴煜收拾行囊，帶著她和謝柔娘灰溜溜地離開盛京。
他離開之前，還想來見我一面。
可還沒到侯府門前，賣花的小童認出他，喊了一聲「裴臭蟲又想來賴安平侯府嘞」，頓時周圍的百姓都聚了過來，朝他身上潑泔水。
於是他隻能放棄見我的打算。
13
裴煜不會是一個老老實實放棄的人。
我讓七忠扮作行腳商人，暗中跟了上去。
果然，在出了盛京城後不久，裴煜就讓自己老母和謝柔娘回老家順州，他自己則拐彎去了潮州。
潮州，是黎王的封地。
他想靠著和黎王勾結，重返盛京。
至於裴母和謝柔娘，裴母將裴煜淪落至此的過錯全歸在了謝柔娘身上，對她非打即罵。
謝柔娘堅信裴煜是愛她的，裴母如此傷害她，是想拆散她和裴煜。因此她全都忍耐下來，不僅忍耐下來，還點燈熬油地刺繡，換錢讓裴母能在老家繼續過老封君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這般孝順，裴煜知曉了，一定會好好待她。
我聽聞這些時，第一批採購珍珠的人已經從沿海回來了。
爹娘知曉我囤了這麼多珍珠，都有些慌，勸我說做生意不能太貪心。
但在我的堅持下，到底由著我了。
反正，府裡三個人，兩個郡主一個侯爺，每年朝廷都有年餉發下來，我就算是把侯府產業都折騰沒了，一家人也不會餓S。
大約是抱著這個心態，爹娘眼不見心不煩，借著避暑到處遊玩去了。
等到十月過去，沿海出現了大股流寇，珍珠產量大受影響。
我將囤的那些珍珠分批，每個月限量發售。
珍珠價格越漲越高，我賺得盆滿缽滿。
我幾乎已經是整個大昭的女首富。
有了我的金錢支持，太子在朝堂上越發順風順水起來，一連辦了幾個漂亮差事，被君上嘉獎。
太子表哥知曉泰半是我的功勞，因此對我越發地好，有什麼好東西，流水一般往侯府送，太子妃出了月子之後，也很親近我，有什麼宴會，總會讓我挨著她坐。
盛京權貴們將這兩口子的態度看在眼裡, 因此對我的態度也漸漸變得尊敬。
等爹娘遊玩夠了，想回來給我尋覓夫家, 才發現盛京已經沒有幾個敢娶我的人家。
一則，誰也不敢拿走太子殿下的錢袋子，二則, 他們覺得我做生意這般有主見，做妻子大概不會太和軟。
爹娘心裡發愁，但我卻很高興。
經歷了上一世，我現在並不想嫁人。
我分明也是一個有本事的女娘, 憑什麼要嫁給一個男人, 然後從此將自己關在方寸後宅, 為他打理家業？
以前我覺得女子就該如此，但現在我有些大逆不道，我覺得他們不配我如此犧牲。
我勸爹娘：「我如今是德昭郡主，是侯府嫡女, 是太子的嫡親表妹，天下任何男人敢傷害我, 都是要判秋後處斬的。但我若嫁了人，我便是別人的妻子, 丈夫就算打了我, 你們也隻能把人叫到跟前申斥, 然後再給他多多的好處，讓他對我好一些。
「可見, 嫁人未必都是好事。」
爹娘找不到話回我，漸漸地, 也就由著我了。
他們開始流連慈幼院，挑一些孩子回來養。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們擔心自己百年之後，我會孤獨。
14
十年之後, 冀州爆發雪災。
太子殿下有了我的支持，不但沒有挪用邊關將士的軍餉，還多給將士們每人送了一件棉衣。
這件棉衣，徹底收買了武將們的心。
這是黎王的最後一張牌。
這張牌打出之後，不但沒有將太子拉下來，反而讓他失去了擁護他的武將們。
君上身子越發不好了, 太子這些年的政績他都看在眼裡，因此在這年的除夕宮宴, 他親自宣布了太子監國的消息。
他說：「我雖是黎王一黨，可你到底是我的妻子，安平侯府到底是我的妻族。給你們一天時間，若能逃，便逃吧。」
「我但」太子穩了, 侯府也穩了。
大年初七，七忠回來了。
他滿身風雪，但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告訴我，黎王的門客紛紛離去, 裴煜不想走, 他勸黎王放手一搏，直接起兵造反。
黎王除了幾百人的私兵，根本沒有能調動的兵馬，裴煜這是把黎王往S路上趕。
黎王沒接受裴煜的建議, 當著封地官吏們的面，斬S裴煜，以表自己臣服太子的決心。
裴煜S了。
我心裡毫無波瀾。
我曾愛他恨他。
但到了得知他S訊的這一刻。
我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S他的。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