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次有矛盾,周雋從來不肯好好溝通。
隻等著我去一點點猜他的心思。
如果猜對了,他會勉為其難地賞我個好臉色。
給我一個繼續哄他的信號。
如果猜不對,他就會跟我冷戰。
時間長短都看周雋的心情。
我曾經嘗試著跟他溝通過,周雋卻當場冷了臉色。
等再和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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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跟我說,家裡沒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發泄自己的情緒,隻知道一味地生悶氣。
我從一開始的心疼,理解,到後來的麻木疲倦。
到今天,我終於能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周溫宴似乎有些驚訝:「因為你送我禮物?」
我們的視線在後視鏡裡交會。
周溫宴輕咳了聲,補上一句:
「周雋從小就討厭我,不會送我禮物的。」
我愣了愣。
忽然就明白這次的事情因何而起。
周雋當時提出要送禮物,應該隻是試探。
他心裡是不想送的。
但他沒有選擇直接告訴我。
而是希望我能像以前那樣,猜中他的心思。
可他沒想到,我沒有看出他的口不對心,如約送出了禮物。
周雋沒有出現在那晚的生日宴上,大抵也是這個原因。
後來看到我親手將禮物送出去。
他就更不爽了。
所以選擇了扔杯子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至於後來的事情——
因為我沒有一間間敲門去哄他。
所以他拉黑了我。
將事情串聯起來,我隻覺得荒唐得可笑。
心口鈍鈍地疼。
為我自己不值。
我胡亂抹了把眼淚,拿出手機給周雋發消息:
【分手吧,我累了。】
仍然是拒收狀態。
但我已經不會為此而難過。
更不會反復懷疑,是不是我哪裡做錯了。
6
周溫宴將我送到家,並沒有多說什麼。
隻說解除婚約的事情,他會跟家裡說。
我將大衣還給他:「謝謝你啊。
「至於原因,就說我們不合適吧。」
真正的原因說出來,怕是大多人都會認為周雋隻是在耍脾氣。
也許周家會找到他,強制他跟我溝通。
然後再繼續婚約。
但我已經不想這樣了。
我沒辦法想象,往後的幾十年裡,我都要不停揣測另一個人的心思。
也不想經歷冷暴力後,還要反思是不是我的錯。
周溫宴沒接:「是他太幼稚,我會妥善解決的。」
我看了眼湿掉的大衣,收回手。
衝他彎了彎唇:「我幹洗好再還給你。」
周溫宴轉身在車上找出一盒感冒藥塞進我手裡:「先好好休息吧。」
一直等到我家裡的燈亮起,周溫宴才驅車離開。
7
暴風雨比我想象中來得更快。
凌晨三點,我被我爸媽和周雋爸媽輪番電話轟炸。
電話內容不外乎一件事。
周雋不過是一時意氣。
沒有必要走到解除婚約這一步。
他們也不會允許我就這樣解除婚約。
隻是一瞬的工夫,我就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周溫宴在開車,不可能這麼快就將解除婚約的事情通知給兩家。
除了他之外,就隻有周雋本人知道這件事。
他不想跟我分手,卻又不願意主動跟我說。
為了阻止我,寧願在深夜驚動父母。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我嘆了口氣:「不是賭氣,是我們真的不合適。」
周雋不能敞開心扉,主動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能無休無止地包容他。
我爸氣得破口大罵。
周家父母沉默良久,說明天見面再詳談。
沒有一個人把我說的話當真。
他們都隻當我在跟周雋鬧別扭。
我睡意全無。
給周雋發消息:【很有意思嗎?
【既然連話都不想跟我說,我們還有什麼結婚的必要?
【如果你不回我,婚約非取消不可。
【周雋,不要再試探我了。】
前三條消息都發出去了。
到第四條的時候,再次被拒收。
所以,周雋看到了。
但仍然拒絕溝通。
也好。
我本來就是騙他的。
就算他明天準時出現,婚約也不會再繼續了。
8
為了防止我拒絕見面。
第二天一早,我爸派來的車就已經等在了樓下。
我戴好訂婚戒指和周雋送我的禮物,下樓上車。
我爸媽已經早早在周家等著。
一看到我進來便嘆氣:「隻是吵架,怎麼隨口就能說出不結婚這種話呢?」
周母也跟著勸我:
「明萱,小雋從小就性子敏感內向,他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他隻是……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他的不開心。
「我已經讓人去找他了,最快兩天內,我就讓他回國。」
回國?
所以在我日夜自我懷疑的時候。
在我一次次發信息給他的時候。
周雋已經出了國。
他就這麼怕我找到他?
我嗓音微顫:「既然他不想見我,就請伯父伯母代為轉達吧。
「這婚事一定要退,戒指和禮物都在這裡了。」
沒等周家那邊說話,我爸就猛地一拍桌子:
「你們的婚訊都已經傳遍了,兩家的生意也已經密切捆綁。
「祝明萱,你鬧什麼脾氣!」
我無端有些想笑。
我跟周雋都是不受家裡重視的孩子。
如今解除婚約,倒成了關系兩家命脈的大事。
周母看了眼大家的神色,剛要開口:「明——」
我直視他的眼睛:「我沒有鬧脾氣。我隻是不想跟他結婚了。」
話音剛落,我爸就一掌摑在我臉上。
他動作又急又快,我的臉被打得偏過去。
周母大驚失色:「老祝,你怎麼能打孩子呢?」
周父也拽著他的衣角,強迫他坐下。
在外人面前沒控制住情緒,他重重呼吸了下,勾起一抹笑容:
「是孩子太任性了,我也是一時著急。」
我將頭發捋到耳後,平靜地開口:「爸,我沒辦法忍受這樣的生活,是因為你。」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我爸應該很能理解周雋。
因為他也是這樣。
總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就會生氣。
生氣後也不會直接說,隻是不理人,或是刻意制造出動靜。
等著人去哄他。
跟周雋的行為如出一轍。
所以從小,我都很害怕哪句話會惹得他不高興。
留下我戰戰兢兢地反思,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等我硬是找出自己的錯誤後,想要去跟他道歉。
卻發現他已經調整好情緒。
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整個童年時期都在這樣的惶恐中小心翼翼地度過。
以至於到周雋第一次跟我冷戰的時候。
我第一反應是反思自己,然後去哄他。
隻為了讓他不要跟我冷戰。
再後來,周雋向我袒露他被忽視的童年。
我就開始心疼他。
周母拿來冰袋給我冰敷。
她嘆了口氣,想要開口勸我:「明萱啊——」
周溫宴打斷她:「媽,你這麼多年隻跟我爸冷戰過一次。
「那次之後,哪怕吵得砸碎十個花瓶,都沒有再冷戰過。
「你說冷戰最傷感情,也最傷人。」
見他就這麼將家裡的事情當著我爸媽的面說出來。
周父清了清嗓子,眼神帶著幾分警告。
周溫宴假裝沒看到,繼續道:「周雋什麼性子你們都清楚。
「明明心裡不高興,還非要等著別人去猜。
「猜不中就把人晾在大雨裡,放話不許任何人放祝明萱進來。
「你們真的想看到他硬生生耗S一個人嗎?」
我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周溫宴顯然比我有話語權得多。
他這麼一開口,我爸神色緩和了不少:「話是這麼說,可是兩家……」
他刻意沒將話說完。
無非就是說兩家捆綁太深。
沒必要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解除婚約,壞了兩家的合作。
周溫宴不假思索道:「那就換人。」
周母眸中閃過一絲了然。
她看向我,神情溫和:「明萱,你願意嗎?」
我搖搖頭:「不願意。」
那天送禮物的時候,我刻意等到了生日宴結束。
就是怕當著大家的面會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來。
可是周雋出國後。
我移情別戀周溫宴的謠言一下子瘋了一樣地傳播。
還說是因為這個,周雋才會冷落我。
才會一怒之下遠走出國。
那天在場的就隻有我們三個人。
除了周雋,還會是誰呢?
他想用這種辦法逼迫我去跟他解釋,去哄他。
如果我現在嫁給周溫宴,無異於坐實謠言。
我爸本來還在竊喜。
聽到我拒絕,他起身,揚手又是一巴掌。
但沒落到我臉上,就被周溫宴攥住了手腕:「祝叔,你冷靜一點。」
我爸訕訕地坐回去。
看到我的神情,又來了氣:「你說跟周雋不合適,現在換了溫宴,你又不同意。
「挑三揀四,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當然希望我答應周溫宴。
畢竟同周雋相比,周溫宴的優點實在太多。
他將是周家板上釘釘的下一代掌權人。
新郎換成周溫宴,對祝家的好處更多。
周溫宴像是看出了我的顧慮。
他唇角微勾:「謠言的事情我已經在解決,你不同意也沒關系。
「還有,我也很討厭冷戰。
「遇到事情一定會溝通,矛盾絕不過夜。」
過了許久,我點點頭:「但是我有——」
沒等我說完,周溫宴便朝我伸出手:「剩下的,我們私下聊。」
我搭上他的手起身。
臨要出門前,周溫宴回頭看向沙發上的四個人:
「不用通知周雋。
「免得他又尋S覓活,整一些把戲來吸引人注意。
「他既然喜歡玩消失,就暫時不要出現了。
「我也不希望在婚禮上看到他。」
兩對父母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
周溫宴沒等他們回復,牽著我走到院子裡。
他手插在大衣口袋,開口道:「給我半年時間。
「如果半年之後,你對我還是沒有感覺,那我們就解除婚約。
「我會提前做好準備,盡量不影響到兩家生意。」
我明白他的意思。
半年的時間做準備,足以讓我們不被雙方父母的意見所影響。
可是——
我問出心底的疑問:「你是喜歡我嗎?」
因為周雋很忌諱別人提到他哥。
所以我一直盡可能地跟周溫宴保持距離。
我也很確定,我們沒有什麼年少相識的經歷。
周溫宴神色有些不自然,卻也沒隱瞞:
「你跟周雋第一次冷戰的時候,你在花園哄他,我看到了。」
那次是因為什麼來著?
哦,因為天氣冷,我沒穿周雋準備好的禮服。
自己搭配了一套。
結果來了才發現,跟周溫宴撞了色系。
周雋當時就沉了臉。
自己一言不發地去了花園。
我不想跟他在周家吵架,就跟過去哄他。
我扯了扯唇角:「很卑微吧?」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做錯了。
一開始哄他,隻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吵架。
可沒說兩句,周雋就紅了眼眶。
說他從小就比不上大哥。
大家都喜歡周溫宴,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