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視門鈴到貨之後,我找了個角度,裝在了不顯眼的位置。
老人家對電子產品的敏感度十分有限,這段時間,我拍到了喬老太在我門外徘徊、窺探、偷聽的不少監控畫面。
在我的留心之下,我還發現,這群老太還有翻動別人信箱的習慣。
她們拿著一根長長的扁镊子,將信箱裡的信件夾出來,津津有味地看完,再投放回去。
然後將看到的隻言片語添油加醋,到處散播。
收到信用卡賬單的是「生活奢靡,S要面子」,收到私人信件的是「私相授受,不知廉恥」。
我躲在角落裡,將這些畫面全部拍攝了下來。
整理好證據,連同之前留存的封箱帶上沾了指紋的快遞盒子一起準備好,我撥打了派出所電話。
很快,民警接到我的報案後趕到了小區,帶著我一起敲開了喬老太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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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小吳,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還把警察找來了?」
喬老太假裝驚訝,眼神卻閃爍不定。
「喬阿婆,你擅自拆我的快遞,還在我家門口偷窺,這些行為我已經有充分的證據,我覺得害怕,找警察來跟你聊聊,你沒意見吧?」
喬老太一聽,一改往日慈祥隨和的樣子,突然變得強硬起來。
「你這人怎麼出爾反爾?上次不都說好了這事兒算了嗎?」
我冷笑:「我說的是這事兒要是再發生就不算完,結果你還敢來!到底是誰不守規矩,你自己最清楚!」
她理直氣壯地把腰一叉。
「我說錯什麼了?你一個快三十歲的大姑娘,不結婚、不嫁人,連班都不上,誰家正常女人像你這樣?什麼年紀就該做什麼樣的事情,你既然不正常地過著正常的日子,那就說明你花的錢就是來路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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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樂了。
「什麼年紀做什麼樣的事情?我看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不S?我一沒偷,二沒搶,就是有本事在家裡賺錢,你是不是看我過得太舒坦了嫉妒啊?」
「你!你!警察同志,這個小姑娘罵人啊,她不尊老愛幼!我一個老人家,哪裡經得住她這樣詛咒啊?!」
警察無奈地扶額,朝她解釋:「阿婆,您這是在轉移話題。咱們今天來的目的是處理您擅自拆快遞、偷窺的事情。根據法律,擅自查看他人隱私、誹謗他人,都是違法行為。如果您繼續這樣,可能會構成侵權,甚至需要承擔法律責任。」
喬老太一聽這話,立馬提高音量,開始胡攪蠻纏。
「什麼侵權?我又沒偷東西,我就看看,這有什麼?心裡沒鬼的人,幹嘛怕別人看?要不是你自己有問題,怎麼會這麼害怕別人盯著你?」
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挑釁意味,仿佛我反應越激烈,她就越覺得自己有理。
我冷冷道:「我怕不怕,跟你沒關系,問題是你私拆我快遞還造謠生事,連編個故事都這麼拙劣!你跟別人說有男人進出我家,敢問是哪個男人?除了外賣小哥和快遞員在我家門口站過,我家根本沒見過其他男人,別是你自己想男人想瘋了做夢呢吧?」
喬老太繼續不依不饒,嘴裡的話車轱轆似的繞著我的生活轉:「哼!誰知道你背地裡幹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誰整天在家不上班,還買這麼多東西?不是正經工作吧!」
警察終於不耐煩了,打斷她的胡攪蠻纏:「喬阿婆,您說的這些都沒有任何根據。如果您繼續這樣汙蔑別人,我們會採取法律手段處理,還會聯系您的子女,告知他們您的行為。」
一聽到「子女」,喬老太臉色微微一變,但嘴上還在強撐:「去!你們隨便聯系,我還能連句話都不能說了?你們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話當然可以說,但是誹謗別人可不行。」警察語氣一沉,「再說了,您這偷看別人信件、私拆快遞的事兒,已經涉及違法行為。您要是覺得自己沒做錯,那就到法院去解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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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太眼神飄忽,明顯感到了不安,聲音也小了下去。
「就是個誤會,不必搞這麼嚴重吧……」
我看著她:「誤會?我看你還是沒有意識到錯誤。警察同志,老人家老糊塗了,我們還是聯系一下她的子女來處理剩下的爛攤子吧!」
她終於急了:「好好好,我以後不管你了,成嗎?」
「口說無憑,你寫保證書。」
她脖子一梗:「我不識字!」
「不識字?不識字你偷看別人信件看得這麼津津有味,是覺得白信封顏色好看?不行的話還是讓你子女來吧,他們總歸識字,你來說,他們來寫!」
喬老太急得跳腳,手忙腳亂地在玄關抓過一支筆,嘴裡還不住地嘟囔:「寫個破保證書就能解決問題了?現在連話都不能說了!這世道可真是反了!」
她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紙上胡亂滑拉著,字都寫得歪歪扭扭,極其敷衍。
寫完後,她把筆一扔,賭氣似的推到我面前。
「好了好了,給你!滿意了吧?」
我看著她那敷衍的字跡,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喬阿婆,你這字寫得真是一點都不像認識到錯誤的樣子。咱別著急,慢慢寫、認真寫。你知道的,我不上班,有的是時間。」
喬老太氣得手一抖,差點把筆摔在地上,下一秒舉起爪子指著我。
「還要寫?你可真是……」
她話沒說完,又瞥了眼一旁不動聲色的民警,把話咽了回去。
最終,喬老太隻得再次低頭重新寫起了保證書。
「你們現在真是連老人的話都不聽了!我不就看看嗎?我又沒偷沒搶,至於這麼逼我嗎?」
她一邊寫,一邊還在碎碎念,聲音裡帶上了絲嗚咽。
「沒人不讓你說話,喬阿婆。」我冷冷地回應道,「但話不能亂說,行為不能越界。否則下次不是保證書了,而是通知你子女來收拾場面,您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些吧?」
終於,寫完保證書後,喬老太抖了抖紙,狠狠推到我面前。
「給你!這回你該滿意了吧?」
她的語氣滿是憤懑,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怨恨。
我淡淡地接過紙,笑了笑。
「喬阿婆,滿意不滿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您能照著寫的去做。」
她的臉瞬間漲紅,但在警察的注視下,隻能咬牙不語。
警察警告道:「希望這次是真心的,不然再有下次,您的家人一定會被通知來處理您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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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太憤憤地關上了門。
送走警察之後回來,上樓時,住在樓下的張阿姨打開門,朝我招了招手。
「姑娘,有空嗎?我想跟你聊兩句。」
張阿姨人很好,之前有次我沒帶傘,站在路邊,她接孫子放學路過看到,特意在送完孩子回家後接了我一程,也沒有太多寒暄,很有分寸。
她帶我進家門坐下,給我倒了一杯茶,嘆了口氣。
「剛才的動靜,姨都聽見了,姨勸你一句,你要是還要在這兒住一段時間,還是別跟那群老太鬧得太僵。」
我皺了皺眉:「為什麼?」
她糾結了一會兒,還是告訴了我。
原來,在我之前,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單身獨居女性被這群老太婆騷擾得住不下去了。
「以前有個姓李的小姑娘,和你一樣也是獨居,也遭到了她們的偷窺和騷擾。起初她隻是忍著,但那群老太婆越來越過分,甚至假裝敲錯門,試探她有沒有男人在家。有一次,那幾個人串通好,半夜敲她的門,說是樓上漏水,非要進屋檢查。」
張阿姨一邊說,一邊搖頭,眼裡閃過一絲憤怒。
「那天夜裡,小姑娘被嚇得夠嗆,但還是堅持沒讓她們進門。結果第二天,半個小區的老人都在傳她私生活不檢點,說她半夜偷偷帶人回來。那些謠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弄得物業也不得不應老太太們的要求,三番五次上門詢問。」
「小姑娘每天都提心吊膽,連外賣都不敢點,怕又被她們抓住什麼莫須有的把柄,最後實在扛不住,就搬走了。」
「現在小區裡幾乎沒有其他獨居女性,都是因為她們。」
我聽著,心裡五味雜陳。
原來這些老太太的窺探癖已經成了小區裡公開的秘密。
張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拍了拍我的胳膊。
「以前也不是沒別的鄰居跟她們對著幹過,但結局都不怎麼好。有一次,隔壁樓的王大姐就是跟她們鬧翻了,結果整整三個月,垃圾袋每天都被人掀翻在門口,水管也被弄壞,物業來修了好幾次都沒用。她們可不是一個人,好幾戶老太太串聯起來,你根本防不勝防。」
「其實她們這群老太太,和子女關系都不太好,就是因為她們控制欲太強、窺探別人生活成了習慣。之前也有人報警處理,但這類問題很難徹底解決,除非她們子女願意把她們接走。」
我問:「那報警沒有用嗎?」
「能起到一時的震懾作用,但從長期來看,這種事兒還是得靠你自己防範。法律對這種事的約束力有限,老太太們又不是什麼大惡人,真正處罰她們並不容易。你現在跟她們鬧上了,阿姨心裡也是替你擔心,你還年輕,日子長著呢,可她們一幫老太太心眼小、闲得慌,一旦盯上你,就沒個消停。」
張阿姨輕輕嘆了口氣,語重心長。
「姑娘啊,有些事兒,不是靠講理能解決的。」
我點了點頭,感激她的好意。
「謝謝阿姨。」
我轉身離開。
張阿姨看著我轉過身去,欲言又止。
而我握著門把手,心裡已經有了對策。
10
回到家中,我第一時間撕掉了讓我的屋子變得暗沉沉的磨砂防窺膜。
玻璃窗重新變得通透,我的心情也亮堂起來。
也許我做得最錯的事情,就是一開始面對這些人選擇了讓步。
第二天清早,老太們準時來到樹蔭下,驚喜地發現又可以看清我屋子裡的情境了!
喬老太率先翻出已經落了淺淺一層灰的望遠鏡,津津有味地重新窺探起我的日常生活。
然而,還沒等她們高興,卻發現我的窗戶上貼滿了黃底紅字的標語。
【偷窺一次,折壽十年!】
周邊還圍繞著密密麻麻的符咒。
喬老太像隻受了驚的鳥一樣尖叫一聲,丟下望遠鏡,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罵道:「封建迷信,封建迷信!」
可是方才強烈的視覺衝擊深深印在了她的腦海裡,她逐漸開始心神不寧,甚至在夜晚多次做噩夢,夢見自己突然變得老成一團,頭發和牙齒全部掉光。
醒來後,她嚇得急匆匆去廟裡燒香,還買了價值不菲的護身符掛在身上,可是並沒有什麼用。
終於,她忍不住找到了物業。
「小秦啊,你說這新搬來的小姑娘貼了個什麼鬼東西?你們得管管啊,咒人S呢!這誰受得了啊?!」
物業早就嫌這群老太成天惹事,如今見她們吃癟,暗自高興。
他耐心聽完,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喬阿姨,您這話也太過了吧?我看她家就貼了個什麼標語,算是個人的生活自由吧?您老信這個?」
「我……她、她這是影響我們小區的精神面貌!」
「哎呀,您說的這些問題,我得查查,但人家在自家窗戶貼個字,這也不犯法,何況那字還挺小,一般人誰看得到嘛!阿婆,現在是新社會,這種玄學的事情別太信,信什麼來什麼!」
喬老太氣急敗壞:「我才不信這些!」
物業經理微笑著說:「哦,那既然不信,您還擔心什麼呢?」
老太太被噎得無話可說。
她從物業回來,氣得不行,回到樓道裡,又被我家門縫裡夾著的一張紙片吸引了注意力。
紙片露出一個角,好像在勾引著她快去拿。
好奇心瞬間戰勝了理智,她四下張望,確定沒人看見後,輕輕地抽出了那張紙。
上面寫著:【小區東南角樹下,你要的東西我已經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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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老太眼神一亮,心跳加速。
難道這小丫頭還真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立馬回家,翻出一把巴掌大的小花鏟,偷偷跑到小區東南角,開始刨土。
為了防止被其他老太太搶先發現,她還特意趁人少的時候去挖,整整忙活了一個下午,終於在深坑裡發現了一張神秘的小紙條。
紙條上清楚地寫著:【今天星期四,V 我 50 吃肯德基。】
喬老太盯著那句奇怪的字眼,滿臉疑惑。
她帶著紙條去問年輕的鄰居,小伙子憋著笑,卻不跟她解釋,敷衍兩句就關上了門。
她好奇得抓心撓肝,幹脆拿著紙條去了附近的肯德基,問人家這是什麼意思。
店員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阿婆,你一把年紀了還挺潮流,但是玩梗就算了,特地跑到店裡來是什麼意思?真要我們請你吃飯啊?」
喬老太不依不饒,終於在四周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下,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她瞬間臉色漲得通紅,惱羞成怒地回了家。
在單元樓門口,她又看見白天我家還空無一物的信箱中出現了一份新的傳單。
糾結再三,喬老太依舊管不住自己的手,將其抽了出來。
隻見上面赫然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