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樣子是同一批產品，體型大小都差不多嘞。】
【也有可能是牛肉幹裡頭混的，本來嘛，『三無』產品吃出什麼都很正常，隔壁直播間之前還吃出蟑螂呢！】
場面太過混亂，二胖哥弟火速下播。
危機過後，小王幫我在他們的官方視頻號裡上傳了一段 3 分鍾的採訪（馬賽克版）。
之前的服務員姑娘聲淚俱下，控訴某某美食博主去他們店裡吃飯不給錢，還試圖潛規則，不然就威脅給差評，現在他們店快被罵倒閉了。
短短十分鍾點贊超過了一萬。
評論裡全是在問怎麼回事，是不是傳錯視頻了，女孩子暗指的博主是誰，為什麼沒有後續等等。
我不得不再次感嘆流量的巨大影響力，如果是普通小市民發控訴視頻在自己的主頁，究竟有人會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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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說他們現在在跟品牌方的公關打電話，問我下一步怎麼辦：【他們要是知道是我上傳的，肯定會打S我的！】
我讓他先回老家：【你幫了我，我肯定不會見S不救，他們的命在我手裡，隻能聽我的。】
小王收拾東西逃離現場，後來過了半小時左右，兩個胖子才意識到自己主頁出了問題，馬上把視頻下掉。
那一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我打電話給眼鏡胖子，他不接，我給他發了條截圖和短信：【高能後續都在我這裡，不想身敗名裂的話，打個飛的來我家面店下跪道歉。明天上午 10 點見不到你，我就轉發給警察叔叔。我想這次，他們應該不會說我證據不足了。】
別怪我無情。
一開始，我也想好好溝通來著。
都是你們逼我的！
11
第二天上午，我去面店搞衛生。
馬上就可以給它洗刷冤屈，我心裡怪激動的。
想我爸當年把這家店當作珍寶，他在這裡認識了我老媽，小夫妻倆在店裡度過了最幸福快樂的日子。
我媽生病去世後，這裡成了我爸永遠的精神寄託。
現在，也是我的精神寄託。
隔壁黃焖雞大哥看我突然出現，問：「前段時間怎麼不見你人呢？好幾個人過來問你的店出不出租呢，空著也是空著，我跟他們說了，等你回來就讓你出租。」
我搖搖頭：「租是不可能租的，以後我要撐起這家店，把我爸的信念和手藝永遠傳承下去，雖然我技術沒有我爸好，但隻要我在這一天，老張家面館就不能倒閉。」
「啊？」黃焖雞大哥納悶，「可是你家店不是還在整改期嗎？我之前聽你爸說，你在上海互聯網公司賺大錢，一個月好幾萬，還開面店幹什麼呀，累S累活多辛苦！」
我正想解釋，遠遠看到一行人衝著我家過來，我便先進屋。
胖子兄弟倆連同瘦猴攝影師一踏進門檻，齊齊跪在地上衝我磕頭。
那叫一個整齊劃一、幹脆利落。
眼鏡胖子一改往日的狠厲，笑憨憨地：「張老板，求你了，千萬別去舉報我們，我們可以給你賠錢，多少都成啊！」
我聽著就來氣：「我爸那時候化療已經結束了，結果都被你們氣到大出血，你們覺得賠錢能讓人S而復生嗎？」
「這……我們哪知道後果這麼嚴重，那會兒我們隻想跟你開個玩笑～」
「玩笑？我也想跟人家民警大叔開個玩笑，我要不也去開一個？」
背包胖子聽到民警兩個字笑不出來了，嚇得往前滑跪兩步，他抓著我的腿：「我們也是為了生計呀，我們每天吃那麼一大堆，沒人看視頻，隻能想法子引點流量，真沒想到會釀成這樣的大錯！求你饒了我們！」
「你把我們當靶子打，還要道德綁架我？你真當我不知道你們一個月賺多少錢？你讓我體諒你們的生計，那我們普通老百姓的生計呢？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賺昧著良心的錢還振振有詞的人，簡直是人渣，畜生都不如！」
瘦猴攝影師先前沒參與，但也同他們一起對我磕頭作揖，汗水從他額頭落下，我直接一腳將他踹飛：「你今天怎麼不敢揍我？來啊！來揍我啊！」
攝影師瑟瑟發抖，快哭了。
眼鏡胖子沉一口氣，對我舉起三根手指：「哥，這個數怎麼樣？」
我故意說高：「三千萬？」
背包胖子滿頭大汗：「啊？三千？」他瞪著弟弟低聲罵：「他媽的不是說好三十的嗎……」
我心裡不是滋味。
他們這幫人到底怎麼回事，大刀已經架在脖子上，連畫餅都不舍得畫嗎？
「要不，100？撐S就這麼些了。我們做這行不容易啊，平臺扣稅要扣 40%，我們出差也是要成本的，我們兄弟倆這幾年身體也不行了，都有高血壓高血脂，以後還得看病買藥吃……」
我一巴掌拍在桌上：「少給我裝模作樣！給我爸磕頭道歉！給我家店的牌坊道歉！」
三個人齊齊磕響頭。
「別他媽在屋裡磕，給我滾出去，對著我們家門牌磕，讓大家都看看你們知錯就改的誠意有多大！」
眼鏡胖子騰地站起來，看到門外站著幾個看事兒的老太太，自尊心嚴重受傷，再也忍不住了：「哥，你還能忍嗎？他媽的要是出去跪，跟自S還有區別嗎？再也沒臉見人了！」
背包胖子也站了起來：「忍個雞毛！去把人拎過來！」
人？什麼人？
我愣了片刻，隻見眼鏡胖子衝出去到隔壁抓著個戴廚師帽的男人甩到我面前。
瘦小的男人面著地，砸了一臉鼻血。
我擦亮眼睛一看，這，這不是黃焖雞大哥？？？
12
眼鏡胖子鼻孔出氣：「就是這個人，他娘的讓我們在你家面裡投鼠，還讓我們在網上給你們家抹黑，媽的，隻花兩萬塊錢就想讓我們保你一輩子，想屁吃呢？我就算賠違約金我也不可能幫你背鍋！人老爸都S了，我胖哥倆能是害S人的罪犯嗎！」
說到氣處，他那隻大象腿狠狠給黃焖雞老板踹了一腳。
「混賬東西，快給我張老板磕頭認錯！」
黃焖雞大哥痛到滾在地上翻滾：「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求你別打我……」
我嘴角抽搐：「到底怎麼回事？」
經了解，原來是賣黃焖雞的這雜種看上了我家的店面想要合並擴大，之前就一直跟我爸商量盤店，但我爸不肯，所以他才出此下策想把我家店整垮了，好讓他自己上手。
他聯系上當時還不怎麼火爆的二胖哥弟，花了兩萬塊錢收買他們，為的就是讓我自己知難而退，合情合理讓我將店鋪轉租。
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擴大店面了！
怪不得他今天一看到我就提轉租的事，怪不得明裡暗裡讓我別開店。
心眼子曬得明明白白啊！
我大受震撼：「黃有為，你當時初來乍到一天連一碗黃焖雞都賣不出去，是我爸慷慨，介紹生意給你做。我爸凌晨三點陪你去進貨的時候你忘了嗎？你生病住院的時候我爸還替你看店你忘了嗎？你那些年因為消防問題不過關，我爸還借你錢裝潢，你全忘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真不敢相信，黃有為能背叛我老張家，我爸和我，都看錯人了！
這麼多年輕信他，想起來都覺得惡心，令人發指！
此時我店門大開，中午飯店，外面圍滿了附近出來覓食的居民。
「嘖嘖嘖，賣黃焖雞的真不是東西喲，作孽作孽。」
「啥個意思？張家面館是被他們整了？」
「張驊從小沒了媽，現在又沒了爹，還要受這些人欺負，真是可憐的娃呀！」
「S千刀的東西，連一個殘疾人都不放過……」
他們紛紛指指點點，我知道，輿論又將起作用了。
唾沫星子如何淹S我的，也將同樣淹S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打了個電話給小王：「全部上傳。包括今天店裡的監控錄像我也發給你，也給我上傳。」
胖子們急了：「哎呀，我不是把始作俑者給你抓出來了嗎？冒險違反保密協議還得賠他 100 倍，這還不夠嗎？求你給我們留條後路行不行啊，我一家老小靠我吃飯養活……」
「不夠，我現在要去報警，快給我讓開。」
我不會放過他們每一個人。
他們都應該去蹲大牢。
13
小王替我把二胖哥弟的視頻號改成了打假平臺，全網打假首先從自己做起。
我之前拍的那些視頻分成多集劇情，每天更新在網上。投放老鼠和白蛆的視頻爆火全網，被老多營銷號轉載，二胖哥弟身敗名裂的速度僅次於火箭。
小王這麼賣力配合我幹活，我也就沒怎麼多怪他。
畢竟他也是被逼無奈,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他才入職沒多久。
我有個微信群, 拉的是之前被二胖哥弟整過的商家, 他們沉冤得雪之後挨個邀請我再去他們店裡坐坐。
尤其那個 90 後創業老板，他特別感激我：【要不是兄弟你, 我這最後一個投資項目也得黃了。】
【人在江湖, 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什麼時候過來旅遊, 我請你吃飯哈！】
我沒告訴他們, 經過這一個多月來的折騰, 我的膝蓋壞了。
另一個背著背包的胖子說：「不行，明天我們還有別的活動。」
「-「」可是我不後悔，哪怕跑到天涯海角，我也得追到我要的正義。
後來食監局再來查,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有個人問我：「你隔壁之前好像是黃焖雞呀？怎麼不幹啦？我看大門關著。」
我笑了笑：「餐飲業呀，吃的是良心飯，他良心大大地壞了, 目前在局子裡呢。」
「什麼罪名？」
「惡性競爭, 我親自告的。」
食監局的人給我豎起了大拇指。
我爸從小教育我要做個善良的人, 要有大愛，得饒人處且饒人, 所以我一直與人為善、與世無爭。
現在我發現, 一味地善，反而會引起他人更大的惡。
所以從今天起，我要做一個心狠手辣的男人，誰敢來犯, 我必須把他送走。
這個秋天，老張家面館重新開業，我既當老板又當服務員。
客人絡繹不絕，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陽春面還是賣 3 塊錢一碗，20 年沒漲價。
我推出了特色套餐叫作「品味老張」，其中的肥腸面和腌芥菜蛋餅是我爸最最愛吃的。
每每有人點它, 我都會感覺老爸還在。
他會拍拍我的肩膀說：「你出息了, 會創新了，但你的廚藝能長進點兒嗎？」
接下來的一年，我家店鋪在同城美食榜單上中規中矩地躺平, 值得慶幸的是, 0 差評。
相反, 我的甜醬涼皮生意倒出圈了, 這使我走上了全新的賽道。
有天傍晚，我拉著拖車出去賣涼皮涼面。
一個女孩子叫住我禮貌地問：「請問你是老張面館的張驊嗎？」
「嗯，我是。」
她給我自我介紹了一番, 她說她是美食博主，慕名而來想吃我的涼皮，問我哪個搭配最好吃，現場吃好吃還是打包帶走好吃。
我朝她笑笑：「隻要是我做的都好吃, 涼皮涼面都是七塊五一份, 混搭九塊。」
然後補了一句：「對了，我們小本生意，不議價。」
她尷尬：「額, 難道還有人買涼皮不給錢嗎？」
「嗯，你沒見過，我見過。」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