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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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拿了銀票,又開始趕路。
應無塵不再每天飄出來,他大多數時間附在玉裡。
偶爾幾次,他出現我面前時,面容也不太清晰了。
終於,在離開宗門的第七日,我到了鍾谷。
鍾谷的主人是一位曾經行醫的老前輩,修為高深莫測。
我請了山下的小童代為通傳。
在山下足足等了三日,神醫才喚我到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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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門見山道:「晚輩時月,想向前輩討一株幽魂草,我願用其他靈寶交換。」
屏風後面傳來了蒼老的聲音:
「幽魂草有鞏固神魂之效,可我觀小友不像是神魂浮弱啊。
「不瞞前輩,這靈草是為一位朋友所求。」
「唉……不是我不給你,可惜你來晚了一步。」
神醫娓娓道來:「靈草已經被我送給一位老婦人,她這麼多年來幫我照看靈圃,我就把一片靈圃送給她了。
「不過你可以找她問問看,她就在山腰一間小屋裡,你沿著另外一條山路下山就能看到了。」
我謝別了神醫,一踏出屋門,就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眼下這番情景我斷沒有想到。
應無塵說:
「事到如今,隻能去試試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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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我沒想到的是,神醫口中那位老婦人居然是一個凡人。
我站在老婆婆院子前時,老婆婆正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幾隻小雞圍著她啄食著地上的糧食粒。
我正在躊躇不前,一隻大黃狗兇惡地叫了起來,我尷尬地站在了原地。
老婆婆徐徐醒來,發現了籬笆外的我。
「大黃,別叫啦,這位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壞人。」
我硬著頭皮走了過去,感激道:「婆婆,我是來找你……」
婆婆不等我說完,笑眯眯地說:
「哎喲,好好好,謝謝謝謝,我院子裡的菜還沒有澆水。
「來,小姑娘,提上這個,院子後面就有一個池塘,麻煩你幫我提桶水來。」
我暈暈乎乎地提起了水桶。
接著,我開始了澆菜,劈柴,掃院子,喂大黃……
我欲哭無淚:「師兄!你說句話呀!」
應無塵一直沒有理我。
終於,我忙到了天黑的時候,婆婆給我倒了杯茶:
「小姑娘,你身體可真好,幹一天活了都沒出汗。你不是普通人吧?」
「婆婆,我在山上修行。」
「那可了不起哇!你們以後可就是仙人了!」
我不好意思道:「也沒有那麼厲害,飛升太難了。」
婆婆笑笑,和藹問道:「好孩子,你幫了我這麼多,婆婆有什麼能幫你嗎?」
我把自己的目的告訴了她,婆婆卻沉默了。
良久,她搖搖頭:「小姑娘,唯有這株草我不能給你。你想要其他的靈草都可以。」
我還要接著詢問,應無塵傳音道:
「時月,先出來,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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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那位照顧你和你娘的老婆婆?」
我驚訝極了:
「我也沒想到她還在人世,而且還出現在這裡……
「師兄,要不然我直接告訴婆婆吧?她說不定會把幽靈草給我們。」
應無塵垂下眼眸:「不行,不要讓她知道我已經S了。」
我安慰他說:「放心,我有其他辦法。」
我又回到了婆婆的院子裡,被我喂過的大黃不再吠叫,歡快地搖著尾巴。
婆婆充滿歉意地說:「小姑娘,這株草真不能給你,你把其他靈草帶走吧。」
「婆婆,你還記不記得阿雲?」
婆婆表情一滯,顫顫巍巍地握住了我的手:
「小姑娘,你認得阿雲嗎?這株草就是給他留的……」
我微笑說:「婆婆,我是阿雲的師妹,我這次來就是替師兄取東西的。」
婆婆渾濁的眼睛流出兩行淚水:
「好孩子……阿雲還好嗎?」
我壓下喉嚨的酸澀,微笑說:「他很好,已經快要飛升了。其實師兄也很想您,隻是他在閉關修煉呢。」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牽掛我,我也一切都好。」
婆婆不住地欣慰點頭。
「師兄還讓我帶幾句話給您。」
婆婆期待地看著我,滄桑的皺紋被欣喜填滿。
「婆婆,阿雲在山上過得很好,師父很照顧我,已經幫我化解了魔氣,我每日專心修煉,沒時間來看您,不要怪我。」
我一字一句地復述出來。
婆婆笑得眯起了眼睛,淚花打轉:
「傻小子!我怎麼會怪他?我就說神仙肯定有辦法治阿雲的病……」
我匆匆低頭,抹去了臉上的淚水:
「婆婆,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婆婆嘆了口氣,講起了她的事情。
阿雲,也就是師兄,他上山之後,婆婆一人居住在南陵郊外。
神醫曾遊歷此方,婆婆就前去打聽怎麼治阿雲的病。
神醫說有一株靈草,或許可以一試。
婆婆就自告奮勇要幫神醫看靈圃,因此住到了鍾谷。
「我原想著,要是神仙也治不好阿雲,這株靈草或許也是個辦法。我就在院子裡留了信和一些銀票,如果阿雲回到凡間,就來鍾谷找我。」
我想起打開盒子時那張飄散的黃紙,怔然地嘆了句:
「可惜我們來得太晚了。」
婆婆笑笑:「不晚,不晚,病治好了就一切都好。這株靈草你帶走吧,老婆子守了這麼多年,總算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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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黃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不舍地望著我。
婆婆還躺在搖椅上,和我來時一樣。
我和院子裡的婆婆揮手告了別。
一直走出很遠,應無塵才出現了。
林間的樹蔭濃密,陽氣微弱,他終於不必躲著陽光。
我看著白日下的他,生出一種錯覺來。
好像應無塵還和之前一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可灰白的面色還是昭示了他的不尋常。
氣氛沉重,我強顏歡笑道:「師兄,你放心,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婆婆的。」
應無塵默不作聲。
「師兄你不要傷心了,其實還是有人想著你的,婆婆,還有我……」
我自顧自地說下去:
「你安心轉世吧,我會給你立個衣冠冢,每年,不,每個月都會去看你的。
「師兄,我會一直記得你的……」
「閉嘴!」
他突然打斷了我的話,聲音發著抖。
我這才發現應無塵此刻的奇怪。
他痛苦地望著我,眼底紅得像血,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被他嚇得無措地閉上嘴。
應無塵平常雲淡風輕的樣子被撕成了碎片,在S亡面前,人人是瘋子。
他的質問染盡絕望,帶著扭曲的笑意:
「東西剛找齊,你就和我說這些。
「時月,你就這麼盼著我消失?
「可憑什麼S的人是我?」
他的話音剛落,鋪天蓋地的寒氣吞沒了我。
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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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完全抬不動四肢,隻能發出聲音:
「師兄,你對我做了什麼?」
應無塵撫過我的臉,一股驅不散的寒意啃噬著我的神經。
「師妹,我說過,你幫我這一次,我就再也不恨你了。
「你這麼好,不如就替我去S吧?我也會給你立個衣冠冢,一直記得你的。」
「……」
他低低地笑起來: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勸我要看開嗎?我發現自己完全沒有師妹的覺悟,隻好請你替我S了。」
「……」
我就不該多嘴!我惱悔地想。
應無塵的手指描摹著我的眉眼、鼻梁、嘴唇……
我細微地顫抖起來。
「看吧,你也在害怕不是嗎?你是不是比我更害怕?你什麼都有,失去會更難過吧?」
我驚慌地喊他:「師兄……」
應無塵狠狠地按下手指,我嘴唇不知是因為疼還是冷而發顫。
「你還真是個蠢貨,我都要S你了,你還這麼叫我。」
小命被拿捏在應無塵手裡,我懦弱地犟了一句:
「師兄……」
應無塵像被燙到一般收回了手。
他不自在地緊了緊手指,心亂如麻。
我又問:「師兄,你真要S了我嗎?」
應無塵沉默許久,終於像是說服了自己。
他再開口時沒有了威脅,沒有了恨,隻是聲音變得沙啞茫然:
「誰讓我也不想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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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師兄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他近來情緒更加不穩定了,像是得了癲症。
我雖然能夠在這處院子裡自由行動,卻已經被封住心脈,使不出一點內力。
我聽到了應無塵的真正目的,他主動告訴我的。
應無塵想要借我的身體起S回生,借助符陣把他的神魂安置到我身上,再點燃寧靈香,服下幽魂草。
輔以魔族的修煉功法,便可讓他的神魂凝聚,逼出我的魂魄。
從此以後,這具不受魔氣困擾的身體就是他的了。
親身上演了農夫與蛇的故事,我很崩潰:
「為什麼偏要找我?你最恨的人難道是我嗎?」
應無塵從背後牢牢地把我摟在懷裡,一下一下撫摸著我的頭發。
我被摸得脊背發毛。
他像是一個被孤單囚禁了一輩子的罪人,要把所有話都從胸膛裡剖出來:
「或許是因為你的天賦足夠高吧……
「不,不對,我一開始沒考慮這些。所以我為什麼隻想到你一個人呢?
「我被師父罰跪的時候,我被魔氣啃噬血脈的時候,我S的時候……
「為什麼我眼前隻有你的臉呢?」
他把散發絲絲寒意的側臉貼在我的臉上,沒有一毫活人的溫度。
沙啞的話音擦過我的耳邊:
「時月,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看著你。
「看著你被宗門裡的人簇擁,看著你在演武臺上意氣風發,看著你喜怒哀樂……
「我看著你取代我的一切,像一輪皎月無憂無慮地掛在高空……
「你說要幫我的時候,我真的感動了,我還在想,要不要放過你?」
應無塵說到這裡,自己笑了起來。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慌張地想要掙扎,卻被應無塵扼住了脖頸。
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讓我頭暈目眩。
他俯下身來,居高臨下地給了我一個吻,任我搶奪著唇齒間的空氣。
就像觀望著溺水的人在深海裡浮沉,直到我筋疲力盡。
應無塵欣慰又殘忍地說:
「可就這麼放過你,我做鬼也會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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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阿飄纏上了怎麼辦?
當事人表示,現在是十萬分的害怕!!
我從沒有想過,幫一個人的結果是把自己搭進去。
我一開始雖然知道應無塵另有目的,但始終抱有僥幸。
師兄總歸不會害我吧?
於是我把應無塵不穩定的精神狀態,歸結於剛S沒適應。
他說恨我,可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
可我沒想到,那個記憶裡雖然有時候陰陽怪氣,但大多對我笑臉以對的師兄。
他想要的,是我的命!
好像還不止命……
我被親了之後,僵硬得像根木頭直愣愣地戳在那兒。
什麼恨啊怨啊,師兄一頓輸出。
我腦子隻瘋狂閃過一個問題。
到底為什麼要親我?
應無塵看到我不動,還撥弄了兩下我的頭發。
他悠闲地用手指卷起我的發絲,在手間繞啊繞,然後,他輕輕地吻了一下。
我像是一隻炸毛的貓一樣,引起了脊背。
我氣惱地喊道:「你瘋了!」
應無塵愉悅地笑了一聲:「這麼久才反應過來?」
我惱怒地舉起手要打他,然而失去內力,我的手腕被他輕易地抓住了。
「你不是說難以維持實體嗎?都是騙我的?」
一開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什麼活都讓我幹。
現在又摸又抱又親的鬼是誰?
應無塵挑眉,意外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