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下，領導氣度蕩然無存。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顯然氣得夠嗆：「胡鬧！」
半晌，平靜了下來裝模作樣地訓斥了幾聲徐婷。
然後就想把我們哄走了。
這是把我當三歲小孩糊弄嗎？
我可不吃這套。
「所以老師，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解決？」
領導見我不依不饒，沒什麼好臉色，敷衍得要命：「一人寫 500 字檢討交給各自輔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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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 字？？鬧啥呢？
徐婷幾人見事情沒有鬧大的趨勢，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就要離開。
8
今天不把她錘S算我輸。
我直接把另一張截圖拍在了桌上：「這是我在他們訂單上那家店鋪找的商品價格截圖，實際才 125 元，但是班裡人均 1650 元，剩餘的錢去哪去了？他們 P 圖虛報東西價格，來跟同學索要錢的事怎麼算？」
徐婷往外走的腳步定住，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沒想到我會去找店鋪核實。
再加上這種事其實她們幹多了，熟門熟路壓根沒想過能出岔子。
但怪隻怪他們胃口太大了，之前最多沒超過 200 塊。
吃了熊心豹子膽，這次居然一口氣要 1000 元。
這事要鬧大的話，就是明晃晃的詐騙。
徐婷幹巴巴地解釋：「網店商品價格波動本來就大，說不定是這兩天搞活動減價了。」
這套說辭把我都逗笑了，什麼活動能把商品從一千多降到一百。
鬧著玩呢？還是老板打骨折搞慈善。
顯然哪個解釋都是行不通的。
領導把茶杯放好，又推了把眼鏡：「現在是招生季，要不咱為學校想想，讓她們把錢退回來，這次就算了。」
「錢退給同學，反正大家也沒什麼損失！」
和稀泥真是一把好手。
「老師，我還是覺得這事要嚴肅處理比較好，不然還有下次就該是警察叔叔插手了。」
徐婷連連擺手，表示不會再有下次了。
學院領導思忖了兩秒，神情凝重：「我們會好好調查的，如果情況屬實學校會處理，你們私下不要亂傳！」
證據都給他攤開在眼前了，還要怎麼調查。
隨即領導不耐煩地揮揮手就把我們打發了。
回去的路上徐婷再沒有了那囂張氣焰，灰溜溜的像鬥敗的公雞。
估計這會悔得腸子都青了。
領導為了避免後續麻煩，效率倒是奇快。
畢竟也是，最開始推脫是覺得就是學生間的打鬧，就想息事寧人。
現在是覺得任由事情發展，學校可能會有聲譽受損的影響，他擔不起這個責任。
更何況隻是處理幾個學生而已，對他又沒什麼影響。
很快，調查結果就出來了。
作為班委，徐婷不為同學做實事反而壓榨同學，性質極其惡劣，背了個留校察看。
取消了推優資格，退回三年半裡的所有不合理班費開銷，在畢業離校前半年沒有再犯處分才能撤銷，否則記過記錄會記入檔案。
這對於徐婷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因為一開始她競選班長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推優資格，好為以後考公做準備，沒想到隻差臨門一腳就能成為黨員。
現在卻統統泡了湯，功虧一簣。
但這還不算完，最讓我意外的事發生了。
9
學委在學校表白牆發了個帖子，實錘徐婷的惡行。
還以時間軸為線索把事情整理成了 PPT。
內容包含了徐婷策劃怎麼在班費吃回扣，指揮她找人 p 圖等等。
還拆穿了徐婷以公謀私無故給班裡同學記缺勤，自己翹課還威脅學委打掩護。
末尾還表示不忘把自己摘幹淨，說自己是被逼的。
帖子熱度被頂到了最上面，評論上千條。
班委拿架子的事在每個班或多或少都存在，大家積怨已久。
這下恨不得把這些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好來宣泄一下怒氣。
兩個當事人誰也不讓誰，硬是從班群大戰到朋友圈最後又跑到帖子撕逼。
兩人也成了全校的名人，下到新生，上到老師無人不知。
徐婷成了學校的名人，連出門都得喬裝打扮一番。
狗咬狗的戲碼比彩排得還精彩。
這場風波遠遠沒有結束，很多學生也在校長信箱舉報了自家班委。
事情的走向已經難以控制，學校不得不做出反應。
校級領導把全校老師聚集在一起連開了三天會。
院裡也組織要求輔導員在各自班內自糾自查。
整頓當然要從問題起源開始，各個班裡重新換選班委，來了一場大排查、大清洗。
新選的班委認真負責，在提升自己個人組織能力的同時也真心願意為同學服務。
這件事鬧到最後陰差陽錯地還變成了給同學謀福利。
張月月卻不知道哪來的消息知道了我對她家的幫助。
在下課後，她泫然欲泣地堵住我：「周雨瞳，你為什麼最近沒給我家寄錢了？」
我蒙了一會，才想起來這件事。
自己做人惡心成那樣，還想要給我上道德的枷鎖。
這姐們腦子不太靈光，我嘴角抽抽：「我欠你的啊？」
估計沒想到我這反應，張月月臉色蒼白如紙：「我家那情況本來就指著你的錢來生活，這樣二話不說就斷了你知道對於我意味著什麼嗎？這樣我還看得進書啊？」
「最近我媽急得都吃不下飯了，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種人？」
果然，有時候好心也要適當，不然就是像我這樣真心喂了狗。
難怪現在社會越來越冷漠，大家都會選擇明哲保身。
也對，好心還惹一身騷，如今我也算張教訓了。
同情心也得用在值得的人身上。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她：「姐妹，你腦子進屎了吧？莫不是徐婷倒立吃屎的活讓你攬過來了？」
「我的錢用的著你指手畫腳啊！我愛給誰給誰。」
多大的臉，自己又不是沒手，想改善現狀憑自己啊。
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看我實在沒有被打動的跡象，張月月另闢蹊徑直接哭了起來。
豆大的淚珠砸在地上，瘦弱的女生搖搖欲墜：「我跪下來求你好不好？」
媽的，惡心人的玩意一波接一波。
我磨了磨後槽牙，笑得滲人：「再哭我就把之前的錢一並收回來。」
張月月止住了哭聲，肩膀一抽一抽的。
旁邊又有人看不過去了：「她那麼可憐，大家都是同學一場，你可真冷血。」
我熱情地把那人從人群裡拉了出來：「來來來，怎麼能辜負了你的好心，我把這接力棒給你，以後你給她家打錢！」
站著說這種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張月月期盼地看著男生可憐地抹著眼淚：「真的嗎？我代表我全家謝謝你！」
說罷還鄭重其事地鞠了個躬。
男生被嚇到了，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出話。
最後自己給自己臺階下，尷尬地打哈哈：「周雨瞳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
我沉下了臉，面上沒有一絲笑意：「你見我笑了嗎？」
有些人就是賤，鞭子不打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張月月見沒結果，當下就怒了啐了男生一口：「沒錢裝什麼裝！」
順帶著憤憤地看了我一眼：「你等著，有幾個臭錢有什麼了不起，我會讓你後悔。」
我頷首軟硬不吃表示等著她。
10
我沒有等到她的反擊，因為她已經自身難保了。
張月月沒有了我的私下的資助，越發拮據
之前那些兼職僅僅隻是杯水車薪，她不得不找更多的工作來過渡。
但時間是有限的，她直接把課翹了去兼職。
由此帶來的結果就是大學的最後一門課她喜提掛科。
掛科是要重修的，但大四掛科要延畢重修。
聽說她一把鼻涕一把淚找老師求情。
但卷面分 20 出勤平時分為 0, 老師也無能為力。
在她忙得焦頭爛額到處奔波時, 我在宿舍休闲地躺平。
工作不用愁, 錢夠花，我每天就追追劇等著拿畢業證書。
張月月還拉下臉來求過我一次。
我抱著西瓜看綜藝樂得嘎嘎笑，可沒空搭理她。
我有錢, 但我就不給, 能咋滴？
窮人家的孩子自尊心強, 有些人為了爭口氣能擺脫困境。
而像張月月這樣的就是另外一種，自尊心強但能力是沒一點。
她自覺被我羞辱了。
在延畢一年, 畢業後秉著不蒸饅頭爭口氣把自己送進了流水線。
現在的本科生遍地走, 有人進國企有人開公司。
而張月月在工廠把螺絲帽擰得冒紅星子。
不是說流水線員工沒前途，但曾經明明她有選擇。
自從背了處分後徐婷也在滑坡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直到畢業她的處分也沒能撤銷, 當初的職業規劃完全沒用。
據班裡其他同學說她在家啃了兩年老, 然後被自己父母嫌棄得不行。
之後出來找工作被社會毒打了幾次，老實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工作，目前在一家小外貿公司當前臺。
估計她也沒想過當初她的說教沒想到印證在了自己身上。
畢業後，人與人的差距逐漸拉大。
班裡每一個人的人生軌跡猶如線段在短暫交集後分散。
曾經以為周圍人都一樣，最後卻發現差距猶如鴻溝。
有人在大學已經是人生的高光, 而對於有人而言這不過是跳板。
11
我沒想過還會遇見徐婷。
畢業的第八年，我已經接手了公司蛻變成了一個合格大人。
那天我帶著一堆主管照常在公司旗下的超市巡查。
一陣喧鬧引起了我的注意。
經理弄清楚情況後, 連連賠笑，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周總，那邊雞蛋在搞促銷, 顧客在搶購中不小心把好些雞蛋砸碎了。」
在經營時發生產品損耗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顧客怕擔責出現爭吵也是難免。
我笑著點了點頭, 示意經理沒關系。
圍觀的人各自抱著數量不一的雞蛋, 津津有味地看熱鬧。
走到人群邊緣時我愣住了。
那頭發像雞窩，正叉著腰和大媽對罵的人赫然是徐婷。
八年的時光過去，她早已沒有了大學的青澀。
她臉上蠟黃且油光滿面，身上穿著不合身的衣服, 身材圓潤了一圈。
尋常婦人的模樣，但我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兩人還在互相推搡讓對方去買賬沒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清了清嗓子, 打破僵局：「這算是意外不用賠，大家放心採購！」
徐婷念念叨叨地瞪了大媽一眼, 不服氣都明擺在臉上了。
餘光隨意從我身上掃過，沒有停留。
她沒有認出我來？我有些不確定。
我也不糾結，帶著浩浩蕩蕩的人準備繼續視察。
但還沒有完全轉身, 身後傳來了聲音：「周雨瞳！連招呼都不會打嗎？」
商量是沒插嘴的份，錢是要大家均攤。
「無但」我兩手一攤，沒有回答疑問：「你們先繼續。」
徐婷快步走到我跟前，上下打量著我, 嘖嘖稱奇：「我靠, 你真是富二代啊？這超市你家的？能不能送我板雞蛋？」
接連拋出的問題已經和當初不一樣的徐婷讓我不知道有些不知所措。
我挑了最後一個，指著貨架最上面那排：「可以啊，我叫人給你打包, 那個無菌蛋好吃點，我早上也吃。」
說完，她卻噗嗤笑出了聲：「給自家商品打廣告呢？」
她跟當初一點也不一樣了，變得市侩但是更坦然。
當初的矛盾在現在看來不算什麼大事, 但我以為我們也不該是談笑風生的關系。
遠處助理在催促我了，我回過神叫人把雞蛋打包遞給了她。
然後匆匆告別，背後是灼熱的視線。
但我沒有回頭。
無論釋然與否我們都已經回歸到了各自的軌道線上。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