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田螺姑娘注定要嫁給謝端，這是天意。」
透過窗縫，裡面赫然是另外一個田螺姑娘！
「沒有這個田螺姑娘，還會有下一個田螺姑娘，不管是哪一個田螺姑娘，隻要這個故事還能發展下去，我們就有回去的希望！」
楊鋒拍著胸脯。
我瞪了他一眼：「閉嘴吧你！」
這該S的劇情。
第一個田螺姑娘行不通，就接著斷開的劇情安排第二個田螺姑娘。
反正這世間有千千萬萬數不清的田螺姑娘，也不多這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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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故事恐怖如斯。
屋裡的田螺姑娘正在熱火朝天地做飯。
屋外的田螺姑娘忍不了了：
「大妹砸，被非法拘禁的滋味怎麼樣啊？」
為了區分，我姑且叫他們田螺姑娘和二姑娘。
二姑娘忙得香汗淋漓，隨手抹了一把，聲音甜蜜：「姐姐您在說什麼，我在這裡挺好，阿端還每天都給我換水說早上好吶！」
我有些狐疑：「他家都沒米下鍋，哪來這麼多好東西？」
二姑娘走到水翁邊，有些得意地笑道：「我修行這麼多年，動動手指就變出來啦！」
我頓悟了。
合著是失去人身自由的免費的保姆還自己倒貼買菜錢。
這 buff 疊的，不得不說一個字：絕！
田螺姑娘氣得直跺腳：「我們修行多年難道就是為了給人做飯？」
二姑娘手上不停：「這難道有什麼不好嗎？現在這樣的生活讓我覺得很幸福。」
她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容。
忽而一個人影閃過，謝端冷不丁衝進屋子，站在水翁前擋住了田螺二姑娘的去路。
二姑娘嚇壞了，失措之下想要回到自己的螺殼裡。
可水翁被謝端擋住，她無路可走，隻好軟語相求：
「請讓我回到我的螺殼裡！作為田螺，我不能讓人類看到我離開螺殼的樣子，那會毀了我的修行。」
可謝端不為所動，甚至將水翁蓋住。
「那沒有關系，我一點都不在意，隻想和你在一起。
「美麗的姑娘我喜歡你，請你留下做我的妻子吧，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永永遠遠擋在這兒。隻要你答應我，我馬上就讓你回到螺殼裡。」
二姑娘沒辦法，隻好答應他，成了謝端的妻子。
這，劇情不對啊！
「嘿嘿嘿，」楊鋒笑著，「對著呢對著呢，隻不過我小小地幫了謝端一把。」
田螺姑娘聽著隔壁時不時傳來的擾人聲音悶悶不樂：「怎麼會這樣？」
我嘆氣：「總有人不信邪，撞了南牆就知道了。」
6
第二天謝端領著新媳婦來道喜。
田螺姑娘白眼一翻：「那你現在趕緊跑或許還來得及。」
經過這一夜春宵，二姑娘顯然已經被幸福衝昏了頭腦不能自拔。
「我為什麼要跑？阿端對我極好。」
原本這個故事裡並沒有交代田螺姑娘的結局，隻說田螺姑娘和謝端的孩子藏起了田螺姑娘的殼，讓她再也回不到螺殼裡。
後來過了許多年，有人在地裡挖出來一個碩大的螺殼，還帶著仙力，能生出吃不完的米。
如此看來這個結局當真是「極好」。
很快謝端春風滿面地回來了。
隔著老遠就開始叫二姑娘：「阿螺阿螺，我請了全村人來喝喜酒，你快準備飯菜哦！」
二姑娘一愣：「多少人？」
「一百多戶，三五百人吧！」
二姑娘臉色變了變，可謝端根本沒發現。
「可不許比我平時吃得差哦，小心我藏你的螺殼，讓你永遠也離不開我！」
晚間大家都來了，二姑娘還獨自在灶間忙活，幾十桌的大鍋菜，炒起來相當費力。
我心疼她，就幫著她端端菜。
「你圖啥呢？」
「他很善良，是個好人。」
她做好一個菜，我端一個菜，謝端就招呼大家吃一個菜。
田螺姑娘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一切。
等到二姑娘做完出來的時候發現竟然隻剩下滿桌子的殘羹冷炙，本來就憔悴疲憊的臉色變得更不好看。
不少人都已經吃完了，喝了酒的謝端語氣傲慢。
「趕緊收拾收拾，別耽誤為夫睡覺。」
睡睡睡，睡你 #￥% 睡！
二姑娘愁眉緊鎖，怎奈新婚，又對謝端多少有點濾鏡，縱然有些不悅也總是沒有發作。
隻是半委屈半撒嬌地說：「我還沒吃呢！」
謝端睜開迷離的醉眼，突然爆笑。
「哈哈哈哈哈，你一個田螺還用吃飯？」
7
二姑娘氣得躲進了螺殼裡。
謝端酒醒之後輕言細語哄了她半天，二姑娘才不情不願地出來。
謝端趁機搶過了她的螺殼，塞進了一把米，然後鎖進了櫃子裡。
「哈哈哈，沒有螺殼你就走不了了，留下來給我洗衣做飯吧，我會對你好的。」
二姑娘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哭著鬧著要回家。
謝端隻好將她鎖在家裡，找來了村裡的女人，勸她。
如果放在以前，這都是我的活計，但是現在謝端顯然是不信任我。
他看我的眼神都滿滿寫著——你這個禍害。
但我無所謂。
當說客的女人來了兩個，蹲在水翁邊逼逼叨叨。
「都成親的人了，別這麼任性了啊！」
「阿端人不錯的，偶爾有點脾氣你也要理解，男人哪有沒脾氣的呢？」
「你現在這樣鬧最後苦了的還是你自己，咱們當女人的要知道懂事。」
「阿端給你臺階了你就要趕緊下，別真惹惱了他，他有的是辦法治你。」
「你現在就是年輕，等你當了媽你就知道了，成了親你就不再是你自己啦！」
……
兩人從晨起嘚嘚到晌午，直到陽光變得刺眼，才一拍大腿。
「哎呀，我還得趕緊回家做飯！」
另一個人也說：「真煩，天天沒完沒了做飯！阿螺你也趕緊出來吧，阿端一會兒也要吃飯嘞！」
兩人走後，二姑娘愁眉苦臉地出來，來到院中打水。
見到我，她猶豫了。
「大娘我不懂，為什麼我和阿端成了親就不再是我自己？
「為什麼男人可以有脾氣，女人就必須懂事？
「為什麼她們明明不願意，還必須回去給男人做飯？
「她們自己沒覺得這話自相矛盾嗎？」
我蹺著二郎腿嗑瓜子，笑得燦爛。
「因為S心眼兒唄！她們當了妻子和母親，就用各種條條框框束縛住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別人，而主動忽視掉自己。如果敢於破除這樣的身份，那事情就會變得很不一樣。」
遠處傳來一陣陣笑聲，三五成群的男人並未下田。
抽煙下棋侃大山，正玩得不亦樂乎。
反觀院裡炊煙嫋嫋，就知道還有看不見的身影在忙活。
二姑娘蹙了眉：「他們為什麼不幫著家裡幹活？」
正苦大仇深洗米做飯的楊鋒可算抓住了話頭。
「一個賢惠的老婆怎麼舍得讓男人幹活？在這個故事裡男人就隻需要種田就好了。」
「可是他們也沒種田啊！真好奇他們的糧食哪裡來的。」
說罷她撲通一聲將水桶扔進了井裡。
「我不幹了，都說謝端是個好人，可他剛成親就對我不好，光對別人好有什麼用？」
她過來拉住我和田螺的手：「大娘，姐姐，我和你們一起。」
8
可是她的螺殼還在謝端那裡。
田螺姑娘神秘一笑：「我有辦法。」
她把謝端的櫃子砸了。
二姑娘瞠目結舌：「這就是你的辦法？」
「嗯，你就說好用不好用吧！」
嗯，好用。
夜裡，我們仨睡在床上，我把楊鋒趕去了馬厩裡。
他抱著鋪蓋委屈巴巴：「你這樣沒用的，明天就會有新的田螺姑娘，故事無論如何都會進行下去。」
我被一左一右兩個大美人兒包圍著，覺得她們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
有一種回到了兒時，無憂無慮的味道。
夢見我也變成了一隻田螺，在水裡開心地扭來扭去。
醒來就發現兩個田螺姑娘一臉八卦地看著我。
「大娘大娘，又來一個！」
我揉著惺忪睡眼：「來就來唄，總有戀愛腦的。」
二姑娘更興奮：「不是，她把謝端打了，打得可慘！」
哦？這麼勁爆嗎？
這樣我可來精神了。
謝端可能是被前兩次刺激到了，這回第一時間就藏起了三姑娘的螺殼。
不分青紅皂白就要霸王硬上弓，被三姑娘一通猛削，連抡帶踹，半晌爬不起來。
一臉蒙圈的楊鋒懷疑人生。
「不對啊，故事裡的田螺姑娘溫柔賢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那我們還怎麼回去啊！」
隻有我喜出望外。
這劇情崩了，田螺姑娘有救了。
聞聲而來的村民齊齊討伐三姑娘，給謝端撐腰。
話裡話外都是謝端是個可以依靠的好男人，嫁給他是三姑娘的福氣。
三姑娘小腰一叉，橫眉立目：「那你怎麼不把自己閨女嫁他？」
她纖細白淨的手指指過一個又一個。
「啊？你，你，還有你家，不都有閨女嗎？」
被她點到的村民齊齊閉嘴，連眼神都在回避。
「說到底你就是嫌我窮吧！」
剛喘過氣的謝端掙扎著站起來，一臉的失望。
「看不起窮人你就直說，窮又不是我的錯。」
三姑娘擰著鼻子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切切切切切，綜合你的所作所為，窮真的是你最不值一提的缺點，你不光窮，這裡還很有問題。」
她點點自己的腦子。
搞定完謝端，三姑娘雀躍著擁抱了另外兩個田螺姑娘。
「你們真是太棒了，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螺生。」
她們詫異：「哦？我們的事情在螺界也能看到嗎？」
「當然能了！你以為這些故事是給誰看的？不就是給那些小女孩子看的？男生看了隻會大呼一聲這日子真爽！而小女生就會被潛移默化地影響，順理成章地將自己帶入到田螺姑娘的角色。
「我們被要求勤勞善良，要甘於貧窮勇於付出，要隱藏自己的實力來換取男人那虛無縹緲的愛，要美麗要賢惠，但連美的標準都不能由我們自己定義。
「所以當我被要求做田螺姑娘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也要像你們一樣，我必須反抗！哪裡有壓迫，哪裡就要有反抗！」
兩個姑娘笑著對視了一眼，齊齊將我推了出去。
「大娘才是我們的啟明星，是我們的領路人，要不是大娘，我們現在也傻乎乎的呢！」
我有點不好意思，並有點暗戳戳地竊喜。
畢竟誰不喜歡幫助女孩子呢？
三姑娘也擁抱了我。
微風吹動她的長發，似乎掃進了我的眼睛裡，酸澀澀的。
我忙於處理那不爭氣的淚水，全然沒發現周圍的村民已經悄悄變了臉色。
9
這完全是我預料之中的，鬧到這種地步，我壓根兒就沒想過會有什麼好結果。
但明知沒有好結果我們就可以不去奮鬥了嗎？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我永遠留在這個故事裡，成為後世書頁上那不起眼的一小行字。
或許連那一小行都沒有。
但那又有什麼所謂，總歸來自現代社會的我，就是看不慣這樣的不平事。
謝端已經站起來，抹著嘴角的血漬笑得張狂。
「你以為就憑你一人就可以改變故事的結局了？實話告訴你吧，寫故事的就是我！
「我窮，我笨，我一事無成，那有什麼關系？我可以寫出一個美貌優秀的姑娘S心塌地地愛上我。
「我誇大美好隱藏苦難，就是為了讓更多人沉溺於這樣美好的幻想，心甘情願做下一個田螺姑娘。
「為什麼不寫他們的女兒呢？因為那都是普通村婦，不值得稀罕。既然要做夢自然要做得美一些，說不定故事流傳下去還可以造福後人，你看這不就有效果了？」
他的目光轉向楊鋒，對方呆若木雞，而後逐漸驚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