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對我說:

 

「情一往情深，生S不相負。」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發誓這一輩子，隻要愛你一人，護你疼你永不違背。若違此誓，就讓我顧武千刀萬剐！」

 

誓言的美好，就在於那一刻的情真。

 

所有人都以為會是永恆。

 

我行走人間數年，見過世間百態。

 

人們的自私狡猾殘忍冷漠，我都深有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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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刻，他璀璨的雙眼與真摯的誓言。

 

讓我願意拋棄所有，相信他會是例外。

 

我愛上他了，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凡心一動，仙不成仙。

 

所以菩薩問我，功德圓滿，要不要成仙時。

 

我沒有猶豫的拒絕了。

 

說自己無意成仙，隻想做個凡人，與他相守一生。

 

菩薩慈眉善目，也隻是輕輕嘆息:「世事無常，人心善變，也罷也罷。」

 

我當初滿臉慚愧，一心以為菩薩指的是我。

 

是我辜負菩薩教誨，是我甘心入凡塵。

 

可如今想來，世事結局早已注定。

 

我與他，本就無緣偕老。

 

07

 

我失魂落魄的見到胡亦。

 

她見我神色，氣得就要找顧武理論。

 

被我攔住後，她怒其不爭，憤憤不平地給我出了一堆主意。

 

「你可別忍氣吞聲，要好好教訓他。」

 

「他若真的會改，也不會費心瞞我這麼久了。」

 

「不然我們趕走那女子，或者我們可以……」

 

她手掌在脖頸處比劃了一下，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知道，胡亦走南闖北有的是手段。

 

不過我搖頭拒絕了：

 

「嫁給顧武，是她淪落風塵最好的選擇了。一個弱女子，她想活得好，有什麼錯。」

 

「何必絕了她的生路，沒有她也會有張娘子李娘子。源頭……隻是顧武。」

 

自顧武背叛我的那一刻，我就進退兩難了。

 

我身份不明，孤身一人嫁進了顧家。

 

學著世家貴族的交際，暗地裡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與議論。

 

為了融入人群站穩腳跟，我也下了苦功夫。

 

可是立身之本，還是憑的是顧武事業高升，愛妻如命。

 

他們不敢怠慢我一分，就因為忌憚顧武的報復。

 

如今我無子他納妾，我難道要待在府中，眼看他人共享天倫。

 

我撫摸著顧武送我的玉簪，心亂如麻。

 

我不禁懷疑，這些年顧武表現出的愛意，究竟有幾分真情？

 

08

 

我拜託胡亦幫我調查顧武。

 

情況和最開始一樣，在某人有意透露下，我很快就知道了個一幹二淨。

 

那女子名為晚晚，去年還是京城裡最有名的清倌花魁。

 

一位罪臣之女，身份低微。

 

拍賣初夜後就被人贖身，金屋藏嬌了。

 

而金主自然是我那好丈夫。

 

一次逢場作戲的酒醉，倒真把他做了進去。

 

這位晚晚是他青梅竹馬長大的遠房表妹，年少分離，終身難忘。

 

我拿著信紙，覺得上面每一個字，就像巴掌一樣。

 

重重的打在我臉上，火辣辣一般疼。

 

最諷刺的是，那位女子竟然是我有些熟悉的。

 

幾個月前在他桌上見到過，半副掀開的紙上畫著美人撲蝶。

 

他解釋說是從小養在家中的表妹，後來被指婚給官家少爺了。

 

兄妹一場，也算留個念想。

 

如今看來是我愚鈍，答案早就寫在了面上。

 

他的心早已遊離，我卻一而再則三的忽視不見。

 

我起身到書房翻找片刻，在書架的深處看見了那副畫卷。

 

泛黃的畫紙，邊緣有些失色。

 

上面畫著明媚的美人，宜喜宜嗔的栩栩如生。

 

邊上題字: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我看著那女子與我相似的眉眼，心中像破了一口大洞。

 

耳邊響起心魔的低語：

 

「你看吶，他連當年的誓言都是謊話。」

 

我生於寒池，平生從不怕冷。

 

第一次感到刺骨寒涼，骨頭縫都是冷的。

 

剎那間的酸楚和委屈，將我SS淹沒。

 

空蕩的房間，隻剩我一個人聲音嘶啞:

 

「顧武，那年你說……」

 

「情一往而深，生S不相負。」

 

「是對我，還是對她？」

 

09

 

不過五日，顧武趕回來了。

 

他特地親自下廚做了一桌晚飯。

 

我一坐下，他就急匆匆的湊上來賣乖，拿著一盒糕點，和一串新奇的小玩意。

 

人一做了虧心事，總忍不住心虛些，想著彌補。

 

他跟丫鬟細細過問我近日的吃食。

 

知道我近日沒有胃口，吃不下什麼東西。

 

他現在心疼的攬著我小聲抱怨:

 

「嵐兒身子不適嗎？說出來好不好？」

 

他眉目溫柔一如既往，獻寶一樣將蓮藕百合湯端到我面前:

 

「知道嵐兒想我，差事做完，我馬上就回來了」

 

「這是我親手做的湯，一直在灶上溫著，口味正好，青嵐快吃。」

 

看著他關切的眉眼，我被感受到半分溫情，隻是不自覺的心寒。

 

懷疑他的別有用心，懷疑他的虛情假意。

 

看吶，他回來的那樣快，那樣倉促。

 

快到唇邊吻破的傷口，都不曾遮掩。

 

那一抹唇邊的緋紅，仿佛是無聲的炫耀與嘲笑。

 

見我盯著他的唇角，他瞬間反應過來了似的，眼中飄忽一瞬。

 

他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釋著:「昨日在營中比試，被杜教頭打中，現在還疼呢。他也真是不知輕重。打人隻打臉，實在小氣！」

 

我配合的笑笑，不置可否。

 

行醫多年，我還不至於分不清咬痕。

 

他熟練的夾菜剔骨，放到我碗裡，勸我多吃些。

 

飯桌上一如既往的插科打诨，分享著平日趣事。

 

還不忘詢問我的狀況，關心的樣子不似作假。

 

生怕我會遇到什麼麻煩，將我的安危看的極重。

 

溫暖的燭光下，是他俊逸溫柔的笑顏，畫面好不溫馨。

 

十年時間，他的面容，隻添了幾分成熟的俊美。

 

他與我溫聲細語，笑談人間。

 

我應聲，他打趣。

 

和以往的日子沒什麼差別。

 

可我卻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心中隻覺得萬分疲倦。

 

我真的了解他嗎？好像重新認識了一遍顧武一般。

 

在他打趣同僚婚宴時，我貌似不經意的提起:「阿武，你可還記得，婚前你對我發的誓嗎？」

 

他起身從背後將我摟在懷裡，下巴靠在我的肩上：「嵐兒，你相信我，我不會委屈你的，是不是我娘又說了什麼？你別聽別氣，我去給你出氣。」

 

原來那千刀萬剐的謊話，他也不敢再說了。

 

他的臉湊過來，試圖親吻，我躲開了。

 

面對他，我此刻隻覺得厭煩。

 

「青嵐，明日我休息，帶你去林木峰散散心！」

 

看著他討好的樣子，我想擠出一個笑，都沒辦法。

 

我拒絕道：「不用了，你平時公事繁忙，好好休息一日吧。」

 

「不成，陪你就是休息了，我聽人說那桃花成林，我就想一定要帶你去。」

 

我不善言辭，隨他安排。

 

晚上我獨自跪在府中小佛堂中，念經祈禱。

 

經書都淨化不了我心中怨懟。

 

此時，竟久違地聽見菩薩的聲音：

 

「青嵐，十年人間，你可曾後悔？」

 

我霎那間不知如何反應，淚水流了滿臉。

 

像是懸著的心，終於找到了歸宿一般。

 

受的委屈全部一股腦湧上心頭，我哭到聲音顫抖:

 

「菩薩，我知道錯了！」

 

菩薩一聲嘆息，終究是軟了心腸：

 

「待你了卻前塵，破障轉世，我可來接你。」

 

我感受到一股輕撫我頭頂的力量，熟悉又溫暖。

 

被沉重枷鎖壓抑的心，瞬間輕松不少。

 

我含淚拜謝菩薩：「謝菩薩施恩！」

 

顧武來找我時，我緊閉雙眼，跪在蒲團上。

 

他仿佛察覺到什麼，上前緊緊抱住我：

 

「青嵐，你別嚇我，別離開我。」

 

看到他緊張又慌亂的眼神，我如釋重負地笑了。

 

我心想，等與他了卻因果，我就能真正的離開了。

 

離開這個世界。

 

也不知他會不會真正的難過。

 

10、

 

林木峰一行，他到底還是失約了。

 

我正在梳妝，下人拿著書信，匆匆趕來。

 

信上寫的理由，以往出現了無數次，臨時公事纏身。

 

也不知道是真的瞞著辦公，還是瞞著辦人去了。

 

這一句抱歉，等下次。

 

曾毀掉了我好多期許，又給了好多遺憾。

 

香山的楓葉，雪後的梅花，夏季的荷海，都變成了遙遙無期的下次。

 

我曾經總覺得，世上的美好，需要與他共賞。

 

今日卻不想以為他壞了興致。

 

我獨自前往，面對漫山遍野的桃花，卻隻想起在邊關的前塵往事。

 

曾經的顧武為我也摘過桃花，每日插在我院門外。

 

一連半月，直到那天我採藥，見到顧武蹲在一棵花開半敗的老桃樹前。

 

才知道，他快把山上這棵唯一的老桃樹薅禿了。

 

我隻覺得好笑。

 

少年將軍撓著頭遞花的時候，笑得比花都要燦爛幾分。

 

那棵半敗了的桃樹，在記憶中比今日桃林還要美得多。

 

思及此，哪怕再心灰意冷，心中也有了幾分柔軟。

 

可事與願違

 

在桃林深處，偏偏迎面撞上了顧武與晚晚相攜的模樣。

 

他一身黑衣，笑意舒展的扶著懷孕的美豔女子。

 

小心翼翼的挑開桃花枝幹，兩人在林中散步。

 

我的思緒一下空白，後腦就像被人重重的擊打過一樣。

 

耳邊仿佛聽見一聲嘲弄：

 

「哪裡是公務繁忙，明明是忙著和佳人幽會罷了。」

 

顧武也沒想到，此地偏僻會被我撞見，一下慌了神，不敢再攬那女子的肩膀。

 

難以置信的看著我，眼神慌亂，定在了原地。

 

「嵐兒，你聽我解釋，我與她沒有什麼，你信我！」

 

晚晚被一下甩開，泫然欲泣的看著顧武，假意開口解釋:

 

「夫人勿怪，是我懷孕行動不便，迷路才來求助將軍的。」

 

也許是我臉上的嘲諷太明顯，顧武急著上前狡辯。

 

我覺得荒謬之極,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夠了，顧武你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

 

「是不是一定要等孩子生下來，你才能對我說一句真話」

 

顧武聞言愣住片刻，就急切地摟住我，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就像曾經無數次犯錯的時候一樣。

 

「嵐兒，我錯了，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別不要我。」

 

我瞧著他反問：「是我不想要你嗎？」

 

他語氣哽咽，整個人脆弱不堪的拉著我，就像拉著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隻是……」

 

我不想聽他的借口，心中怒意好似沸騰一般，忍不住搶白道：

 

「你有苦衷，你隻是喝醉了，才與她有了孩子！」

 

「你隻是，不想被逼著要子嗣!」

 

「你隻是瞞著我，把她藏在布防營!」

 

「你隻是背著我，與她幽會，又有什麼錯呢？」

 

我的質問讓他啞口無言。

 

我嘲諷的看著他，曾經的心上人吶，到如今連哭泣都覺得虛偽。

 

我緊緊攥著拳，被他拉扯到懷裡抱著。

 

所以他每一個表情，我都能看得格外仔細。

 

心虛震驚慌亂，不一而足。

 

我後退一步仔仔細細打量他，帶著幾分審視：

 

「顧武，你就是太貪心了。你若真的另尋所愛，明說就是，我絕不痴纏。」

 

「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一邊虛情假意地對我好，讓我時時刻刻對你愧疚。」

 

「一邊在外與別人肆意幽會，騙我日日苦守等你回來。」

 

「你是不是覺得玩弄我的真心很快意啊？」

 

他看著我慌張的搖頭辯解，淚盈於睫：

 

「不是的，我就是一時糊塗，嵐兒你原諒我一次，我再也不見她。」

 

「生了孩子，我就讓她走，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不好？」

 

我撫摸著他的眉眼，能感受到他的慌亂。

 

他SS箍住我的肩膀，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模樣很可憐，但他說的話，我卻不敢信，也不能信。

 

「我與你說過，我絕不與別人分享丈夫。」

 

「你說的話，我也不敢再信了。」

 

「我們和離吧。」

 

11、

 

我與顧武鬧了一場。

 

顧將軍的緋聞豔事，不出半日，就傳遍了京城。

 

婆母命人接了晚晚入府將養。

 

還禁了我出府，這些伎倆我覺得無比可笑。

 

我要求和離後，顧武默不作聲。

 

一味的逃避，也不敢讓我出府。

 

一個人在書房處理公務，時不時會到我院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