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謝凌，我不敢動手打人……」
他滿臉無奈：「那以後要是有人打你、欺負你怎麼辦？」
我沉默很久，半晌才說：「跑，跑得越遠越好。」
他親昵地點了點我的鼻子，笑道。
「寶貝，你笨S了。沒了我，你可怎麼辦？」
無盡的痛楚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忍不住蜷縮起身體，喃喃喊著：
「謝凌，我疼，我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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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個滿心滿眼都是我的謝凌，那個十八歲的謝凌，被我親手扼S在那個夏天。
我們誰都回不去了。
昏S過去前，我似乎聽到。
「好了好了，寶貝，不疼了不疼了……」
12
那些惡意圍堵我的人，被帶著保鏢趕到的謝凌攔下，後續被拘留處理。
我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待在謝凌的別墅裡。
他若無其事地將我扶起，拿來藥丸和溫水喂我服下。
態度好得不可思議。
就像我們之間從未橫亙著空白的五年。
他將杯子往桌上一放。
我們誰也沒開口。
最後，還是我先打破了這片安靜。
「謝謝你，我應該回家了，不然會讓宋宛誤會的。」
他猛地拽住我的手，將我按回床上。
沉聲警告：「別亂動。」
他的臉色陰沉得有些嚇人，我真的不敢亂動。
「我有些話，想要問你。」
他指著不遠處的書桌。
上面擺放著很多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都是些舊物。
謝凌以前給我送早餐時用的飯盒。
謝凌在我的鞭策下做完的六本《五三》。
謝凌和我在雨夜中奔跑時用來擋雨的校服外套。
謝凌在生日那天送給我的一枚鑽戒。
我的臉色慘白一瞬。
這些東西，我藏在抽屜裡，都被謝凌拿來了。
隱秘的心事赤裸裸地袒露在謝凌眼前。
他笑出聲，笑著笑著快要喘不上氣。
眼神難過得，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沈青檸，你不是說我惡心嗎？
「覺得我惡心，那你還留著這些東西幹什麼？
「沈青檸，你說話啊。」
渾身血液倒流，我掀起被子，想要衝過去。
衝過去幹什麼？
把東西全都摔了？
那我又為什麼要留著它？
把東西藏起來？
可謝凌全都看見了。
無力與挫敗，我甚至不敢再放眼看去。
謝凌抓住我的肩膀，怒聲問：
「你說話啊！
「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你明明就還喜歡著我，你這個騙子。」
喉嚨幹澀，我張了張口。
身體僵硬得不像話。
時間仿佛在一瞬間，又回到那個日頭毒辣的夏日。
刻骨銘心，深入靈魂的恐懼與戰慄。
13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向來吝於在我身上花錢的爸爸，笑著說要帶我出去吃頓好的，為我慶祝生日。
我滿心歡喜，以為記憶中那個溫柔可親的爸爸終於回來了。
他將我帶到一家極盡奢華的酒店裡，讓我乖乖地坐在床上，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爸爸不再是記憶中溫柔可親的爸爸。
我也不是隻會傻傻聽話的乖小孩。
我偷偷溜出去，卻撞到從電梯口出來的韓知。
躲在牆角時，我爸一口一個韓先生。
他說：
「韓先生，青檸是你看著長大的，出落得越發漂亮了，保準你滿意。
「那我的債……」
韓知不鹹不淡地點點頭，塞給我爸一沓錢。
他喜得差點就要跪下來，給韓知舔鞋。
我SS捂住嘴，躲在角落裡，任憑淚水橫流。
等我從拐角處走出時，韓知站在我身前。
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可怖的陰影。
「小青檸，你真是長得越來越美了。」
他笑得儒雅，卻如吃人的魔鬼，讓我感到一股陰冷。
我不要命地跑，竭力躲開那群追趕我的保鏢。
我衝到馬路上，被一輛電動車撞倒在地，流了一地的血，好似完全感覺不到痛。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追趕我的人悻悻離去。
我逃出韓知的魔爪了嗎？
並沒有。
童年的記憶裡，我爸很喜歡帶韓知這位客人回家做客。
他讓我叫他韓叔叔。
是黏膩的目光，惡心的觸感，曖昧的話語。
他窺伺著我，是我爸找來的有錢的買主。
也是謝凌口中，溫文儒雅、寬容大度、引以為豪的爸爸。
「爸，我帶你未來兒媳婦回來看你了。」
那是一個蟬鳴聒噪的夏日，窗外日頭毒辣，我卻如墜冰窟。
男人轉身，臉上依然是儒雅而熟悉的笑容。
在看見我的一瞬，他的笑意深了些。
我渾身劇烈地顫抖，牙齒都在打戰。
「他是你爸爸？韓知是你爸爸？」
謝凌不明所以：
「對啊，我和媽媽一個姓。
「怎麼，你們認識？」
我急急打斷：「不！我們不認識！」
韓知像是陰暗角落裡嘶鳴的毒蛇。
他說，我家阿淩好像很喜歡你，恭喜你，勾引我兒子成功了。
他說，你應該也不想被他發現，這段骯髒齷齪的過往吧？
他說，給你五百萬，拿著錢，離我家阿淩遠一點，他不是什麼賤女人都能碰的。
謝凌紅著眼，一遍又一遍逼問我，到底是為什麼。
「是不是因為你爸？」
他迅速否定。
「不可能，他早就因為欠債，被我送進監獄了！」
他抓著我的肩膀，聲嘶力竭。
「你說話啊，沈青檸，你告訴我！」
我目光呆滯地望著他，張了張口。
喉嚨痛到不行，怎麼都說不出話。
「因為，因為……」
14
「阿淩，我聽說青檸姐生病了，在你這兒，特意來探望她。」
宋宛推開房門，手裡提著一籃水果。
我垂下眼，沒再說話。
她看了看我，眼裡浮現一絲陰狠。
卻又關切問：
「你們這是在說什麼？青檸姐有胃病，情緒太激動的話，對身體不好。」
我重重推開謝凌。
他朝宋宛冷聲道：
「出去。」
宋宛一臉茫然，臉上維持著僵硬的笑意。
「阿淩，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謝凌打斷。
「我說出去，從今天開始，我們之間的交易停止。」
宋宛徹底維持不住笑意。
她哭出聲：
「阿淩，你不要我了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難道我對你的心，你一點都看不到嗎？」
謝凌卻說：
「宋宛，你失態了。
「我給你資源，你陪我演戲，僅此而已。」
她傻站在原地，忽而笑出聲。
「我就知道，不管是五年，還是十年，你永遠都看不到我，永遠都放不下沈青檸！」
她從水果籃裡拿出一沓照片，猛然摔在謝凌懷中。
笑聲刺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沈青檸為什麼要離開你嗎？
「因為你的爸爸，韓知，就是沈青檸口中那個惡心的買主！
「你敬愛的爸爸，一直覬覦著沈青檸！」
笑聲尖銳，如魔音貫耳。
我慌忙攔在謝凌身前。
「謝凌，別看！你不許看！」
他捏著照片，眼中又驚又痛。
照片裡有我，也有韓知。
宋宛不依不饒：「你不是喜歡沈青檸嗎？
「可害得她抑鬱三年的罪魁禍首，就是你心裡溫文儒雅的爸爸！」
謝凌冷聲罵道：「滾。」
兩名保鏢闖入，強行把宋宛請了出去。
房間再度恢復平靜。
我癱坐在床上，目光放空。
不是沒有想過把一切都告訴謝凌。
然後呢？
我不敢去想。
他在我身前蹲下，握上我的手，指尖一片冰涼。
謝凌說：
「沈青檸，你怎麼這麼笨啊？
「有人欺負你，你就不會告訴我嗎？」
他抬頭看我，眼圈紅了一片。
謝凌問：「這五年，你在國外過得好嗎？」
我點點頭。
他抓緊我的手，啞聲說：
「你和我說實話，求你了。」
「沈青檸，你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
我垂下眼，搖搖頭：
「不好，我過得一點都不好。謝凌，我總是做噩夢，夢裡有韓知，他要抓我，我隻能不要命地跑，被車撞倒好疼好疼。
「夢裡還有你，你變得好可怕，你說你不喜歡我，你說你恨我，你說你惡心我，我好害怕好害怕。」
謝凌將我緊緊擁入懷中。
清冽的氣息湧入鼻腔，我一動也不敢動。
頸窩處一片冰涼，是冰冷的淚水。
謝凌哭了。
他說：「對不起，我不該在夢裡嚇你。
「沒有不喜歡你，沒有恨你，沒有覺得你惡心，那不是你的錯，絕對不是你的錯。」
他捧起我的臉，凝視著我的眼，吻了上來。
「沈青檸，我愛你，別再推開我了。」
他的瞳孔裡倒映著我哭泣的面容。
謝凌輕聲說：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
「你好好睡一覺，這一次，我保證你的夢裡，再也不會出現讓你痛苦的事物。」
15
次日清晨，手機屏幕閃亮幾瞬，我又收到幾條匿名短信。
【你知道什麼是破窗效應嗎？】
【你猜謝凌能對你愧疚一輩子，對你始終如一嗎？】
【如果我把這些照片發到網上，你覺得你還能活在陽光下嗎？】
我放下手邊的牛奶，靜默一瞬。
謝凌家的林阿姨關心地問：
「青檸啊，是不是早餐不合胃口啊？」
我搖搖頭，微笑道：「不，非常美味，謝謝阿姨。」
林阿姨笑了笑：
「阿淩說你回來了，特意把你的口味又給我說了三四遍。
「他也真是，我早就記得清清楚楚了。」
這份早餐，是記憶裡的味道。
好溫暖。
我敲下一行字。
【謝謝你的關心，但我的生活與小醜無關。】
隨即，我撥通了一個電話。
「宋宛，我知道是你。
「恐嚇我是沒有用的，因為我不再害怕。
「不信的話，你就試試看。」
她愣了三秒，冷笑說：「沈青檸，這是你自找的。」
那些曖昧的照片鋪天蓋地般出現在網上，引來激烈的謾罵。
可是這次，我不再感到害怕
我盯著鍵盤，敲下了我的故事，我和謝凌的故事。
我講述了我的噩夢，講述我的痛苦，也講述我的掙扎。
我不勇敢，還有些怯懦，但我會成長，變得更加勇敢。
最後，我說：
【你幹淨、堅強、勇敢，我願用一切美好的詞匯形容你。
【有錯的，值得令人唾棄的絕非你，而是真正齷齪、於陰暗角落偷偷窺伺的人。】
我正面回應，不再膽怯，勇敢面對。
或許是被我的故事與真誠打動，評論一瞬反轉。
很多女孩在評論區留言，勇敢地講述自己的故事。
真正應該感到害怕，羞恥於活在陽光下的人，是躲在角落處陰暗窺伺的敗類。
宋宛赤紅著雙眼，砸了手機。
我收到宋宛的評論回應。
【青檸姐，我對於你的遭遇感同身受，也敬佩你的勇敢與坦然。可這不是你想要再度傷害他的理由，你不能因為自己受過傷，就有理由來傷害別人。我和他是真心相愛的，請你放過他吧。如果想要資源，請你憑實力爭取。】
謝凌匆匆趕回時，我的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這個頁面，他正巧撞見。
臉都嚇白了，他急聲說：
「寶貝，都是我的錯, 要打要罵隨你，別生悶氣。」
宋宛和他之間的交易, 就像是一根刺橫亙在心上。
知道是假的，知道不是真心的。
但謝凌縱容過她欺負我, 和她虛情假意的甜蜜，那些難過, 卻是真的。
謝凌當即用官方號發布一條言論。
【第一, 我當三的可能性, 比沈青檸小姐當三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我和宋宛是交易關系，她陪我演戲, 我給她資源，因為我想讓沈青檸後悔自己甩了我。】
【第三, 我現在非常後悔，我向沈青檸小姐道歉, 求求她打我罵我甩我，隻要別不理我就好。】
評論區簡直瘋了。
一半把謝凌罵得狗血淋頭，一半覺得他又搞笑又戀愛腦的。
屏幕那端的宋宛，估計臉都氣綠了, 沒想到謝凌寧願搞壞自己的名聲，也不讓我挨罵。
她的粉絲紛紛脫粉, 跑到她的評論區下面質問。
明明說要憑實力得到資源, 她這樣算什麼？
狗仔聞風而動, 將多年前壓下的爆料紛紛放出。
是她早年間, 為了獲取資源, 陪酒陪睡的消息。
而她所謂的演技, 也不過是找來的替身演得好罷了。
她想用輿論讓我墜落深淵，卻害了自己。
16
很長一段時間，謝凌都非常忙碌。
這日, 他帶回一個戶口本給我。
上面孤零零一面, 隻有他一個人。
謝凌告訴我，他和韓知斷絕了父子關系。
我問他：「要是有朝一日，你後悔了呢？」
謝凌緊緊握住我的手，在我額間落下一個吻。
「我最後悔的, 是沒能早點發現。
「你總不愛說實話, 什麼都藏在心裡，我怪我自己沒猜對。」
謝凌創立的青靈集團, 處處打壓韓知的公司，最後將其吞並。
他找出韓知早年犯罪的證據，交由警方, 親手把他送進了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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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怕我後悔, 我更怕以後的我做得不夠好, 會讓你受委屈。
「所以，我要將我的所有都贈予你，將支配我的權力交給你。
「沈青檸, 你還願意要我嗎？」
我望向窗外, 枝梢抽出新芽。
忽然記起，十八歲的謝凌，寫給我的一句情話。
【寶貝, 我生命之中有個盛大的夏天。
【你是那個夏天裡，我絕無僅有的月亮，永遠美好。】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