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恍惚間我聽到他小聲說:
「既如此,我也不稀罕你的喜歡,反正這輩子你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你要永遠留在這陪我。」
22
剛陪著他放縱這麼久,我覺得實在不行,再這樣下去,我的道都要破了。
剛走進大殿沒多久,我腳步忽然頓住。
「誰?出來。」
話音剛落,長劍脫手而出。
發出清脆一聲響,長劍定在柱上,劍身倒映著半張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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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侍女打扮的人走了出來。
他行走是四方步,與魔宮的侍女小碎步不同,因此格外別扭。
「是我,陳喙。」
侍女撕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
陳喙,我的大師兄。
我又驚又喜:「你怎麼一個人潛入魔宮?」
陳喙抓住我的手腕,神色堅定:「我是來帶你走的。那些傳聞我都聽到了,那個叛徒是恨S了你,不僅折辱你,還對你施以酷刑。你跟我走吧。」
陳喙抓著我的衣袖,便想帶我離開這。
我的腳步頓住,如同灌鉛般沉重。
倘若是在之前,我自然欣喜若狂,定是要立刻同他離開的。
但現在我心中有愧於江畔月。
且不說前塵舊怨,還未一一補償。
更何況江畔月被下了失心蠱,我決心要幫他找出白烏沉,救他一命。
我拒絕了師兄:
「不,我現在還不能走。」
陳喙怒道:
「你被如此欺負,還不願走,難不成江畔月給你下了失心蠱嗎?」
我嘆息道:「這中間的事太多,三言兩語說不清,總之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我想,或許我有辦法阻止仙門和魔族的紛爭。」
陳喙氣極反笑:「我的好師妹,你在痴心妄想呢。魔族行事如此肆意妄為,早就引起了修真界的不滿。三大仙門已經聯手出軍,不用一個月,一定要踏破這魔宮,取得江畔月的項上人頭。」
得知這個消息我雖驚,但最多的還是懊悔。
江畔月雖然領兵攻上我們清輝宗,但最終無一人S亡,隻有我被囚受辱罷了。
而三大仙門出軍,確實沒打算給魔族留後路。
追根溯源,這些似乎皆由我而起。
我還打算再說,餘光中卻瞧見陳喙抬手朝我劈來。
我反應很快,截住他的手,並沒有任由他打暈我。
「師兄,我是不能跟你回去的,我要把我留下的爛攤子解決好。」
陳喙拂袖而去:「話說得冠冕堂皇,我看你是背地裡早與那魔族相勾連,郎有情妾有意罷了。你要與他生S與共,今日我們便割袍斷義。」
陳喙丟下這句就走,我還在思索讓三大仙門退軍之事。
卻見陰影處走出一道高大身影。
那人正是江畔月。
我不由心驚,他居然在這,他什麼時候來的?
陳喙的話他聽了多少?
江畔月目光鎖定了陳喙遠去的背影,密令傳旨,抓潛入魔宮的臥底,抓到S無赦。
我攔住急忙道:「師兄沒做什麼,他隻是想要救我,我拒絕了他,你不能濫S無辜。」
江畔月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偏薄的嘴唇抿著,揚起了幅度,不像是在笑。
那種目光猶如附骨之疽,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他忽然將我扯入他的懷中,冷冷道:「你應該慶幸,自己沒有跟他走。
「不然,S的就不止他一個人了。」
我隻能內心祈禱,陳喙能夠平安無事離開。
心中正想著卻聽到轟隆一聲巨響。
整個魔宮地動山搖。
我腳下不穩,摔在了江畔月懷中。
江畔月笑容逐漸收了:「是魔宮防御陣被人毀了。」
他的目光令我膽戰心驚:「是你那位好師兄幹的好事兒。」
23
江畔月重傷的消息被人傳了出去,清輝宗要聯合各大宗門圍剿魔族。
三大仙門的人打上來了。
魔宮陣法在爆炸聲中破碎消亡。
烏雲漸漸消散,露出了月亮。
皎皎的月光鋪排在地,鮮血和屍體暴露在微涼的薄光中,無盡海泛起波瀾,月迷津渡。
三大仙門的人馬中為首的是一名女子,雖然戴著薄紗,但是我一眼便認出來者。
是白烏沉。
她和修真界正派又混在一起了。
而她旁邊正是師兄陳喙。
原來陳喙能進魔宮,搗毀魔宮的防御陣,正是有她相助。
江畔月本就重傷未愈,此刻還要與他們糾纏。
陳喙和江畔月今日再次交手。
江畔月的劍法比之先前明顯要凌厲許多,劍光如同銀蛇吐信,一寸寸地割向陳喙的喉嚨。
江畔月對付陳喙本就吃力,還有白烏沉暗中操控蠱蟲。
陳喙長劍穿過江畔月的肩膀,鮮血迸濺。
我心驚膽戰。
瞧見江畔月灰敗下來的神色。
那一刻,我意識到他真的會S。
而他的S,是我間接害的。
恐怕即使日後我獨活下來,也難以走出這個心結。
我飛身而去,抓住他的手,強行將他按回去。
我抽出了劍。
陳喙對我道:
「師妹,隻要你過來,和他劃清界限,一切我們都既往不咎,你還是清輝宗的大師姐。」
所有人都期待著我臨時反水,將江畔月就地格S。
江畔月神色有一刻的凝滯,似乎意識到什麼,想要去伸手抓我的衣角。
「別走。」
此刻,眼前一幕又與記憶中的相重疊。
仍舊是那抹緋色衣角,永遠都把他當作是一條隨時可拋棄的狗。
隨時可以毅然決然地離開。
他急火攻心,陷入魔怔,再也無暇顧及身上的傷,崩潰朝我吼著:
「我說別走,你沒聽到嗎?
「你又要像以前一樣拋棄我嗎?和清輝宗那天一樣,決然地離開我,仿佛我隻是你玩膩的物件,你隨時都可以不要。」
白烏沉咯咯笑:
「魔尊,看來一切還是你一廂情願。她這樣狠心的女人,終究還是拋棄你,踩著你的屍骨往上爬。
「她不要你啦。」
我搖頭,一點點掰開了他的手指。
垂下眼眸,不敢對視他的眼睛:
「前塵種種,皆錯在我,如今我一並還你,盡銷宿怨。」
他愣在原地,追問道:
「什麼意思?唐黎,你給我說清楚。
「什麼叫盡銷宿怨?什麼叫作還給我?我不需要,我隻要你,唐黎。」
我一掌朝他拍去,將他送回魔族左右護法身邊。
「看好他。」
江畔月再想阻攔,可眼前已沒了我的身影。
言罷,我迎身而上。
我的劍迎面對上陳喙的劍。
劍氣如虹。
陳喙也沒能料到,昔日親眼看著我被江畔月廢了功法,斷了經脈,今時卻修為大進。
白烏沉見陳喙不敵我,也迎身糾纏過來。
「為了一個男人,背叛師門,為魔族鞍前馬後,你師父見了恐怕都能氣活過來。」
她想要激怒我,她想要S我,我都知道。
回答她的,隻有我沉默又霸道的劍意。
一道無形的劍影自我周身擴散出去。
我和陳喙都是人中翹楚,再加一個白烏沉,一瞬間難以分出高低,招式都極其精妙。
刀光劍影中看不清誰更勝一籌,但是卻讓觀者驚心動魄。
我自封穴位,強硬運轉體內金丹。
天地寒霜劍法已經被我發揮到極致。
連陳喙都沒想到我會採取這樣不要命的打法。
被我一擊中,再無還手之力,墜落下去。
而白烏沉,我是不可能放過她的。
她見情況不對,已經想撤,但是還未來得及化作一縷白霧,便被濃鬱的魔氣籠罩,切斷後路。
是江畔月。
白烏沉不甘,卻已經被我一劍穿心。
她身形一僵,直直從天上墜下。
我的餘光瞥向江畔月,他半跪在城牆上,左手按住胸口,唇間猶有血色,目光毫不掩飾,直直望著我。
隻要白烏沉S,他就能活下來。
我聽見他悲憤的聲音朝我吼道:
「我不需要你為我而S,你憑什麼一廂情願……」
剩下的話,我漸漸也聽不清了。
我全身的靈力已經調用到極致,雙手握劍。
「魔族人界多年常有爭端,皆是為利而至, 利不可改,遂斷此天塹, 以絕後患。
「請君退三舍。」
24
天地寒霜劍氣從我劍尖而發。
強大而又霸道的劍意令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三大仙門人紛紛後退。
魔界和人界之間的天塹在我的劍下一點點碎裂。
一個巨大劍陣逐漸成形, 隔絕在此。
從此,再也沒有魔族能穿過此陣騷擾人界。
從此,再也無仙界大軍能踏平魔宮。
我的劍不能指向我的同門,我的道不能沾染同族的鮮血。
道義兩難全。
這是我唯一能親自留給江畔月的後路。
也算是彌補我當初錯事。
擅毀天塹,天降雷罰。
疼痛遍及全身, 那種痛苦幾乎要將我的靈魂從肉體中剝離出來。
我渾身顫抖著, 汗珠如同雨下,痛得大腦一片空白, 眼淚溢出眼眶流下來。
天地S寂。
江畔月不管不顧飛身上前,將我抱在懷中。
鮮血滴落在我臉頰,溫熱黏膩。
我想要伸手想要把江畔月推開,但是被他緊緊抱住。
我哽咽,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扛天雷, 你會S的。」
江畔月SS抱住我, 勉強擠出一抹微笑來, 芝蘭玉樹,一如從前,再無魔尊的冷血鬱色。
江畔月眼睛紅得厲害:「我不要你還,你永遠欠我, 不要說什麼前塵種種。」
雷劫肆虐, 天地之間,我和他是唯一的一抹顏色。
我什麼都說不出。
江畔月聲音顫抖:「我不恨你,我隻是不甘心。
「你不愛我, 你之前說的每句話都是騙我的。天地寒霜劍要止情,你最終還是練成了, 你誰都不愛,也不會愛我。我隻是討厭我自己,明知道你沒有心, 是個惡女,還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鬼扯。
「(東」「隻要你活下來, 我什麼都答應你。我不會再把你強行留在我身邊, 不會再祈求你的愛了。」
淚水一點點滴落在我的臉頰上,是江畔月的眼淚,我勉強擠出笑容。
我想告訴他不是的。
天地寒霜劍或許不是止情。
而是心懷所念,唯此拔劍。
少年時我不懂情。
他卻練得天地寒霜劍, 或許是年少家破人亡,師姐親手救下他,從此他發誓, 刻苦練劍, 為護師姐而拔劍。
想要與師姐並肩而立。
於此心懷所念而拔劍。
肉體的疼痛逐漸湮滅, 恍惚間,我瞧見少年青衫薄,柳下練劍, 驀然回首。
我緩緩閉上眼睛。
遍地狼藉,屍身血海。
漸漸,雲銷雨霽。
東方重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