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王病重,命我去人間取一顆最純淨的心髒做藥引。
我遍尋百年,終於覓得一位書生。
可剜心需得心甘情願,我使盡渾身解數勾引他,他卻始終岿然不動,還紅著臉嗫嚅:
「白姑娘,男女授受不親,我們得先……先成親。」
後來,我如願得到他的心,卻轉眼被抓去了天庭。
殿中,沐浴著神光的男人,長著一張和書生一模一樣的臉。
我這才知道,原來被我剜了心的夫君,竟是九重天上最尊貴的神君。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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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喬松月時,剛好是我在人間尋覓的第一百年。
彼時他正在跟饅頭店老板吵架。
起因是一個小乞丐偷了個饅頭,老板要扭送他去見官。
小乞丐梗著脖子不吭聲,噎得都翻了白眼,還在把饅頭往嘴裡塞。
喬松月護住他,說了一番大道理。
無非是孩子可憐,何必節外生枝,最後拿出錢袋替他付了饅頭錢,還額外多買了兩個給他打包帶走。
老板沒再追究,隻搖頭嘆氣:
「這位兄臺不知,這小乞丐乃是這條街上慣犯,不僅偷吃的,還會偷錢,你今後還是不要爛好心的好。」
喬松月笑笑,並不以為意。
可當他想掏錢袋去買隔壁攤位上的紙墨時,卻發現,原本好好掛在腰上的錢袋子早已不翼而飛。
饅頭店老板見狀,微微有些幸災樂禍:
「早跟你說過那小乞丐不是好人,你的錢定是沒注意時被他拿走的。」
喬松月有一時的失神,卻還是無奈地笑了:
「無妨,許是他有急用呢。」
他說完便轉身走了,背影颀長,身姿筆挺,就像雪中永遠屹立著的青松。
他身後有人竊竊私語,都在笑他天真。
說他自己衣服都打著補丁,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不僅沒落得個好,連身家都被偷了個幹淨。
可我卻雙目放光,連身子都激動得發起抖來。
此人心懷憐憫,一腔赤子之心,就算被誤解和傷害,依舊保持初心,可不就是我要找的,最純淨的心嗎?
我深吸一口氣,身後毛絨絨的尾巴都差點控制不住顯現出來。
多麼美妙的純淨之氣啊!
2
既然他有菩薩心腸,那麼纏上他就簡單得多。
我用妖力將自己幻化成一個重傷的女子,奄奄一息倒在他的必經之路上。
不出所料,他一看到我,果然疾步來到我身邊查看,語氣急切: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我紋絲不動,假意昏迷,等待他下一步動作。
就見他四處望了望,最後似下定決心,彎腰背起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將我背回了家。
喬松月很窮,獨自住在一間破瓦房裡,風一起,門窗都搖得咯吱響。
錢袋被偷,整個屋子裡也再摸不出個銅板來。
請不了大夫,他嘆口氣,轉身去搗草藥。
掀開我衣服上藥時,他額頭上都沁滿了汗珠,嘴裡一直不停念叨:
「君子曰非禮勿視,但如今境況特殊,還望姑娘海涵。」
他下手很輕,藥草涼涼的,敷在皮膚上很是舒適。
我忍不住嚶嚀一聲,他的臉瞬間化作了煮熟的蝦子。
我本就無傷,好起來自然快。
隻不過即便痊愈後,我也徹底賴在了他家。
他每每欲言又止,打算送我歸家時,我就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臉:
「我本是要被家裡賣去春風樓的,半路拼S才逃出來。若喬公子堅持要送我回去,那我不如現在就將清白給了你,也好過回去被人糟蹋。」
身為狐妖,我在妖界也是難得的美人。
美人梨花帶雨,人間鮮有男子能抵擋,喬松月自然也不例外。
他看都不敢多看我,隻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然後在我柔若無骨貼上去時,落荒而逃。
很好,離我的目標,大概又近了一步。
3
順利留下之後,我便多了更多拿下他的機會。
比如他特意避開我去溪中沐浴,我總能找到時機繞到他身後,撫上他光滑寬闊的背。
「公子背後夠不到,年年幫你擦。」
雪白的指尖剛觸上他光裸的背,他就如被雷劈到般,一個猛子扎入溪水中央,結結巴巴拒絕:
「白姑娘,小生自己可……可以。你若是得空,可否幫我喂一下雞,等它們下了蛋,就可以煮來給你補身子。」
又比如天色不好時,我特意拉他去山裡撿蘑菇。
然後等到傾盆大雨落下,兩人淋成了落湯雞,隻得找間破廟共度一晚。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連衣裳都是湿透的,便最容易發生點幹柴烈火的事。
整個人被暴雨打湿,我身上衣裳貼住肌膚,纖毫畢現。
我哆嗦著身子撲進他懷裡,勾住他脖子媚眼如絲:
「公子,年年好冷,抱我好不好?」
他渾身僵硬,抱著我也不是,推開也不是,最後張著手臂任我掛在他身上,臉紅到了脖子根:
「白姑娘,再忍忍,陣雨一會兒就停,我馬上就能帶你回家。」
我在他背後直翻白眼。
怎麼回事?
人間男子不是最吃這一套嗎?
從前我試過不下百次,都不需要我靠近,那些男人就會野獸般朝我撲來。
若不是那些心太過骯髒難聞,我早就全都挖了。
如今找到唯一一顆最純淨的心,竟如此難搞?
4
喬松月依舊貫徹他的君子之道。
我也打算換個策略。
既然他對投懷送抱無動於衷,那想必是喜歡腼腆純真的女子。
他的屋子實在太小,他便將床鋪讓給我,自己每日打地鋪。
為了避嫌,他還在中間扯了塊破布當簾子。
但區區簾子怎能擋得住我?
夜裡,我佯裝做噩夢,輕輕一滾,就落在了他身上,還正正好面對面壓住他。
他悶哼一聲,睜開眼時目光微顫,愣是不敢動彈一下。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端得是一派懵懂無辜。
窗外月光灑進來,為我們交疊的身影度上層淡淡的銀光。
他眼中是瘋狂壓抑的悸動,我扭頭勾唇一笑,滿意至極。
發髻疏松,眼神迷離,半邊衣裳滑至白皙光滑的肩頭,我自然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美。
眸中蓄滿驚慌,我假意撐上他胸膛想起身,卻又一個不穩栽倒了下去,豔紅柔軟的唇正好貼上他滾動的喉結。
霎時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趁機解開他腰帶,暗自高興,今晚一定能水到渠成。
等情到濃時再欲拒還迎一下,問問他願不願意將心剖給我。
人間男子多花言巧語,恐怕到那時就什麼都肯答應了。
可我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起,下一瞬,他便握住我的腰,將我放在床榻上,自己則提著腰帶忙不迭退後,直退到門外才肯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
「白姑娘……男女授受不親,你若是……若是願意,我們就先成親。」
說完腳步匆匆,一溜煙沒了影。
我拉上衣襟,推開漏風的窗子,目光灼灼看向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那是溪水的方向。
明明已經動了情,都需要去水裡冷靜了,怎的就是能忍住不碰我呢?
我鬱悶地抄起桌上銅鏡,鏡中映出一張美豔絕倫的臉。
杏眼含春,膚若凝脂,青絲如瀑,究竟哪一點不值得他碰一碰了?
要知道哪怕在妖界,想向我求親的妖也排了好幾條街,怎的在喬松月這裡就不好使了?
我微微眯起眼,他該不會是……中看不中用吧?
5
自昨夜後,我對自己的魅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同時也對喬松月究竟是不是不行感到困惑。
一旦失了鬥志,整個人都焉焉的,以至於他神清氣爽來找我時,我還懶洋洋躺在榻上發呆。
他見我不動,伸手搭上我的額頭,蹙眉自言自語:
「沒發熱啊……」
縮回手,他又低頭來看我,見我神色恹恹,頓時臉又一紅,嗫嚅道:
「白姑娘,今日天色好,要不要去鎮上逛逛?」
一起逛街?豈不是培養感情的最好途徑之一?
我立馬坐起身,撫了撫鬢邊發絲,朝他嫣然一笑:
「好啊。」
喬松月帶著我,率先來到的是間書畫鋪子。
他極善丹青,將自己的墨寶放在鋪子裡寄賣,所得收入與鋪子三七開,他是三的那一個。
每月他便靠著這點收入過活,拮據得很,且如今加了個我,就顯得愈加寒碜。
偏生掌櫃的看他老實,還想克扣下他那部分。
他接過掌櫃遞來的錢袋子掂了掂,發現竟比往常還輕。
於是隻好臉上陪著笑,語調客氣:
「莫掌櫃,上月的畫作數量最多,我看都已售出,報酬怎得這般少?」
掌櫃的正在撥算盤,聞言頭也沒抬,態度很是敷衍:
「哦,賣是賣了,但你沒什麼名氣,大伙兒都不太買賬,隻能以低價出售,就這麼多了。」
我雖不怎麼懂畫作,但在家中也曾看過喬松月的畫。
他筆觸靈動,手法嫻熟,一氣呵成,張張都是世間難得的佳作,根本不可能隻賣這幾個銅板。
定是這掌櫃的看他老實,想坑他罷了。
他好脾氣地想要咽下這口氣離開,我卻不想善罷甘休。
他是我的獵物,我來逗弄逗弄就算了,怎的什麼阿貓阿狗都欺負?
我將櫃臺重重一拍,驚得掌櫃臉上肥肉都抖了三抖:
「莫掌櫃,這生意可不興這樣做啊!」
6
莫掌櫃抬眼瞟我,頓時兩眼放光,立刻放下手中活計,轉身挪出櫃臺。
「喲,我說今日鋪子裡怎得一股香風呢,原來來了個這樣的美人兒。」
他猥瑣得朝喬松月笑笑,又道:
「喬公子好福氣,能得一位這樣標志的佳人作伴。」
喬松月蹙眉,伸手將我拉至身後,又拱手朝莫掌櫃作了一揖:
「既如此,小生便先告辭了。」
他雖是個老好人,倒也挺警覺,一眼就看出這莫掌櫃必定對我不懷好意,便打算先離開為妙。
可那莫掌櫃應是色欲燻了心,向兩邊打手使了個眼色,那兩彪形大漢就先一步關上了店門,杵在門口宛若兩座大山。
喬松月身材瘦削,哪裡會是大漢的對手,他護著我後退幾步,語氣陡然凜冽起來:
「莫掌櫃,光天化日,你還想做什麼害人事不成?」
那莫掌櫃摸了摸肥厚的下巴,眼神如條毒蛇,滑膩而惡心:
「诶,喬公子如此緊張做甚?我看你窮得叮當響,哪裡能給美人兒想要的。我留二位下來,是想和你們商量個事。這美人想必喬公子也玩膩了,不如賣給我做妾?總好過你每日辛苦作畫,一月得的銀錢還吃不了幾頓飽飯。如此你拿了錢可以再找個女人,每月你再拿來寄賣畫作,我可與你五五分。」
喬松月聞言,怒得臉頰通紅,礙於君子之風愣是沒罵出什麼話來,但攥著我的手卻緊了緊:
「莫掌櫃不要說笑了,年年是我……妻子,怎能賣予別人?你還是速速將門打開,否則我定是要報官的。」
莫掌櫃邪邪一笑,一個彪形大漢就上前扯住了喬松月衣領,將他往上提了提:
「你一個窮書生,怎配享用好東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肯賣,那我就先將你打S,再丟去亂葬崗,到時這美人還不是我的?」
大漢作勢就要動手,我「诶」一聲嘆了口氣,語調溫柔繾綣,聲音百轉千回,聽得在場眾人都不自覺噤了聲。
我伸手拍了下大漢的手,他如燙到般松開。
喬松月得了空隙大口喘氣,蹲在地上不住得咳。
我輕輕繞到莫掌櫃身後,搭上他的肩,彎腰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莫掌櫃這樣說的話,奴家……倒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7
莫掌櫃一臉興奮,轉身就想來摸我的手,卻被我靈活躲開。
我懶懶倚在店鋪的茶幾上,看著他扯了扯嘴角:
「夫君予我有救命之恩,掌櫃想要買我,可得多給點銀兩才是。」
莫掌櫃早已色欲攻心,連連點頭稱是,立刻從櫃臺裡抱出一個錢袋,掂一掂,差不多有百兩之多。
丟給喬松月之前,莫掌櫃還不忘提醒我:
「錢給了他,你可就願意聽話了?」
我點點頭,不置可否:
「錢給了我夫君,奴家就是你的人了,自然聽你的了。」
莫掌櫃滿意地哈哈大笑,將錢袋丟到喬松月腳下,擺了擺手就讓人丟他出門。
他瘋狂掙扎,目眦欲裂:
「白姑……年年,你不要為了我去委身這種人。喬某就算是S也會護著你,你快過來!」
我蹲下身撿起錢袋子,拉開他衣襟放好,想了想,還是安慰了一句:
「別擔心,照顧好自己。」
我話音剛落,莫掌櫃就不耐煩得命人將他丟出了門外。
而他自己,則滿面紅光得朝我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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