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大利氣得再次出言不遜：「你憑什麼不同意，你真把自己當個人了是吧！」
我笑看著站在人群前的三個人。
開發商的人、村長和王大利。
「就憑那地是我的，我就可以不同意。
「我說了，6 萬我不賣，我要每畝地 13 萬！」
我緊盯著那開發商的胖子，隻見他瞳孔縮了縮，旋即又恢復正常。
王大利是一如既往地惱怒，但村長那渾濁的眼睛卻莫名讓人有幾分看不透。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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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說我是在白日做夢。
我不想解釋，隻不疾不徐地回了家。
我家的地雖然少，但好巧不巧還就在村子那些田地正中央的位置。
他們想開發，就跳不過去我家的那片地。
換言之，我不籤字這片地就開發不了。
接下來，開發商的S胖子先找到我家來了。
他拆了一盒中華想要遞給我，我側身躲過，淡淡道：「抱歉，我不抽煙。
「陳老板找我有什麼事？」
S胖子嘿嘿笑了兩聲：「浩然兄弟，肯定是地的事啊，你不籤字我們就做不下去。
「現在全村都同意了，6 萬真不少了。」
院子裡好多偷聽的村民，於是我用手比畫了一下 13。
「我要這個數。」
他尬笑兩聲：「你出去打聽打聽，現在哪有這麼高？這個價格，隻有開玩笑的時候才會說。」
呵呵。
要不是這個項目是我親自跑下來的，我還就真信了。
他比畫了個 8：「就這些，再多就免談。」
我冷睨著他，然後衝面前的人勾了勾手指。
等他附耳過來後我才輕聲問：「一畝地扣 5 萬，你看這樣，我幹脆把我家的 13 畝地白送給你行不行？」
見不得光的事被我說出來，這男人瞬間惱羞成怒了。
他拍著桌子怒斥：「所有人都同意了隻有你們一戶不同意，不同意拉倒！你們村不賣別人村還巴不得要找我賣呢，老子去找別人！」
說完，他把名片扔在桌子上氣呼呼地揚長而去。
我沒動，院子裡的那些人自然會送他。
外面七嘴八舌地吵成一片，有些人恨不得躺在地上讓人家踩著他上車。
「老板，他家不同意是他家的事，跟我們沒關系！」
「就是，不能讓我們這麼多人給他當墊背的啊，我們賣，我們五萬都賣！」
一陣汽車轟鳴的聲音傳來後，那群人又跑進了我家裡。
三舅和王大利首當其衝指著我破口大罵。
「你安的到底是什麼心，信不信我們集體聯名，把你們從這個村子裡趕出去！」
「真是爛透了，仗著自己家出了個大學生不愁錢花，就不把我們這些鄉親們放在眼裡，根本就不管我們的S活。」
「之前就不籤字，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把土地賣了吧！還說什麼帶領我們發家致富，你就會放好聽的屁！」
「你小子給我聽著，我們的地要是賣不出去，老子跟你拼命！！」
跟我拼命？
我反問：「三舅，你有跟我拼命的工夫還是先想想自己家的菜還能不能進超市吧。」
村長聞言立刻急著問我：「浩然，這話是什麼什麼意思，總不能你下崗了就不讓超市收我們的菜了吧！」
我笑笑，超市為了保證蔬菜質量，和我們的訂單都是一月一籤的。
「我哪有那麼大的話語權，超市收不收那是超市的事。」
王大利不屑地擺手：「沒有你這個村還運轉不下去了？我王大利一樣能去談！」
好好好。
我好心提醒：「還有村裡修一半的瀝青路，記得繼續修上。」
王大利的髒心眼都用到了我身上。
但他卻從沒想過，我的今天，搞不好就是他的明天呢。
8
自從我們村搞了有機蔬菜後，其他村子都在效仿。
王大利還真以為那有機蔬菜櫃是那麼好上的。
接下來的幾天，他一直都在跑前跑後地張羅著這件事。
但看著那在地裡長老了的黃瓜就知道，這事他沒談攏。
我把自家的有機蔬菜賣出去後打聽了一番。
王大利還拿自己在村裡牛氣哄哄的那一套對別人，當場就被超市的人轟出來了。
超市裡的那幾個有機蔬菜櫃直接被鄰村村長給截和了。
最後那藤上的菜都長老了，什麼南瓜茄子豆角，全都堆在村裡吃不完也賣不出去。
最後隻能賤賣給了養豬的。
養豬的來收菜的那天，我跑去了看熱鬧。
所有人都愁眉苦臉，言語間滿是埋怨。
看到我來了，村長佝偻著背快步走來。
「浩然，你真眼睜睜看著鄉親們賠錢嗎。」
我詫異挑眉：「村長，你這是什麼話。
「大利不是已經給你們找到好買家了嗎，這菜一車一車地往車上堆。」
村長看著我欲言又止。
「這菜都幾毛錢收的，當初種菜的時候都已經能給超市，大家可都特意去買的雞糞施肥啊，這樣一來豈不是虧大了！」
我恍然似的點點頭，就在村長以為我要改變主意的時候又故意大聲喊：
「沒事，你們不是要賣地了嗎，一家二十多畝地還能賣一百多萬呢。
「不過大利啊，這事你確實讓鄉親們失望了。」
這次沒人懟我了，而是都幽怨地看向了王大利。
「沒有那個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這不是坑了大家伙嗎。」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把王大利臊得臉通紅。
他無可辯駁，最後又開始拿土地徵收來說事。
「鄉親們別怕！！反正等土地賣出去了咱們也不用種地了，賤賣的這點錢和土地賠償金相比算什麼？這錢寧可自己賠了也不能進張浩然的口袋裡！」
話音剛落，天上忽然打了個驚雷。
大風驟起，我拍拍腦袋差點忘了來意。
「對了村長，今天有臺風你們知不知道？動作快點吧，看這樣子臺風就要來了。」
這菜，能不能到豬嘴裡還要另說呢。
9
半個小時後特大暴雨和八級大風就來了。
持續了一天一夜。
我望著窗外，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
十幾分鍾後，我媽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不好了，浩然他三舅開車送菜的時候走土路車輪打滑，車翻了！
「現在好像腿斷了，快點讓浩然開車送人去醫院！」
我媽頓時就站了起來。
她剛想張口，可是看到外面瓢潑的大雨又陷入了為難。
這個天氣開車，連路都看不見一點。
我媽不好意思拒絕，我直接把手機拿了過來。
「三舅媽，我的車胎壞了還沒來得及去修，車開不了。
「這個天去醫院不安全，你叫個 120 吧，三舅傷得不重的話等雨停了再去也不遲。」
三舅媽在那邊帶著哭腔吼：「村裡的土路都和泥了，120 怎麼進得來啊！而且找 120 不花錢嗎？你說的是人話嗎你！」
我面無表情地掛斷電話，然後把我爸媽的手機關機。
三舅家過得一般，前年三舅做手術還是我爸借了他兩萬。
可是前陣子鬧土地徵收的事，他卻第一個跳出來跟王大利一起對付我。
這樣的親戚，不值得我冒著八級臺風送他去醫院。
臺風退去後，我才去街上轉了一圈。
風雨來得太快了，收菜的車都沒裝完。
那些摘下來的菜被吹得到處都是。
被吹到瀝青路的部分，最多是髒了一些。
可被吹到那沒修完的泥土路裡，是徹徹底底不能用了。
我知道。
我這一年來在這裡付出的所有心思，全都白費了。
剛畢業時的熱血，也被他們的冷言冷語澆滅了。
10
一場大雨讓大家損失慘重，別說賤賣給養豬的了。
他們忙了一整年，分文未進。
三舅硬是在家裡扛了兩天才去醫院打了石膏。
村子忽然遭受臺風的襲擊，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村民們忙了一年卻落了個賠本，這下，都堵到王大利家門口去了。
聽說那天王大利被罵得連家門都不敢出。
甚至還有些脾氣不好的，直接跑到村委會用大喇叭罵人。
我本是在家裡聽熱鬧，卻沒想到矛頭又轉移到了我身上。
烏泱烏泱的一群人衝進我家，雙眼紅得發猩。
「大家伙今年血本無歸，退一萬步講，難道你沒有責任嗎？」
我翻了個白眼，對著最前頭的人問：
「三舅媽，我三舅的腿好了嗎？」
一個被窩裡睡不出兩種人，她也同樣呸了我一口。
「虧你還好意思說，我剛剛都看了，你的車明明好好的。
「那可是你舅舅，你寧可看著他腿疼也不送他去醫院！小黑心肝的東西！」
我冤枉地攤攤手。
「怎麼會？
「那明明就是我把車修好了。」
三舅媽語塞，其他人張嘴就罵。
村長抬抬手攔住大家，苦口婆心勸我道：
「浩然，你快點籤字吧，咱們村的日子都快沒法過了，就等著這筆土地徵收的錢呢。」
王大利像是想要用我立威似的。
「對，籤字！
「我告訴你，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把我逼急了老子要你的命！」
說完，他四處環視了一圈。
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抬手就把桌子掀翻了。
瓜子散落一地。
「看到了沒，你不讓我日子好過，我也不讓你好過！」
他揚長而去，我媽想收拾地上的殘局，卻被我拉住了胳膊。
「不用。
「他會回來自己收拾的。」
11
我打了舉報電話，舉報有人惡意壓低我們村的土地徵收補償款，又著重強調了有人中飽私囊。
當天下午那個姓陳的老板就一臉討好地又登上門了。
這次，手裡滿滿當當提著的都是東西。
「浩然兄弟……」
他訕笑著看我，放下手裡的禮物後就從包裡掏出一份合同。
上面明晃晃地寫著 13 萬。
「浩然兄弟，上次是我不懂事了。
「這點小事咱們兄弟倆私下協商就行，沒必要鬧得那麼大。
「這下可以籤字了吧？」
我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瓜子，然後又把合同推了回去。
「上次陳老板那一番話可是讓大家徹底記恨著我了。
「這不，你看看他們在我家鬧的。」
姓陳的是個人精，瞬間就明白了我的話。
「浩然兄弟，你等著，隻要你肯籤字，我現在就把他拎過來給你道歉！」
我點點頭，然後著重強調。
「是當著全村人的面道歉。」
等待的過程中，我仔細把合同看了一遍。
看著眼前這人討好的笑臉，我故意說：
「陳老板，真不是我不配合工作，隻是你的胃口著實太大了些。」
說著，我比畫了一個七的手勢。
事情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他自知隱瞞不下去。
於是故作為難道：「浩然兄弟，我一個人哪用得了這麼多。
「你說這上上下下誰不得打點。」
話音落，院子裡就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扭頭一看，村長帶著一直鬧事的那幫人還有王大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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