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日他的課業成績在學堂始終名列前茅,一手文章更是讓夫子都贊不絕口。
可自顧夫人壽宴過後,他雖然來了學堂,卻總是走神發呆。
眼看著春試在即,他的課業一落千丈。
夫子原本斷定他定然能在三甲之內,此刻卻長嘆一聲,說不知他再這樣下去,還能不能入圍。
連彈幕都在說:【男主好像要廢了。】
顧家也對他頗為失望。
可沒辦法,府上隻有他這麼一個孩子,除了扶持他還能幫扶誰呢?
冬末,顧行舟終於緩過氣來。
他打起精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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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寧茴,」顧行舟憔悴了許多,正色與我說:「我想了很久,決定還是讓事情回歸正軌吧。」
「什麼意思?」
「趙雪柔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他理所當然地道:「我們重新訂下婚約,一切如常吧。」
我差點要氣笑了:「滾。」
顧行舟輕嘆一聲:「我都這麼主動了,你就不知道給我個臺階下嗎?」
「寧茴,你的性子這麼直,除了我,誰還會喜歡你啊?」
崔曳適時出現,給我遞來春風樓新蒸好的醉螃蟹:「阿茴,今日有狗擋道,我送你回家。」
他是練武的人,重重撞了一下顧行舟的肩膀,疼得顧行舟龇起了牙。
那日之後,每當顧行舟要靠近我時,崔曳總能從某個角落出現,高挑的身影將他堵得個嚴嚴實實。
幾日下來,顧行舟竟然當真尋不到半點和我說話的機會。
【為什麼後來者居上?因為他又爭又搶。】
在離春試還有一個月時,我終於查清了顧行舟生母所做之事。
我爹娘知道後驚嘆不已。
我爹和大理寺卿一向交好,當即便帶我去了顧家,將此事告知。
不明所以的顧行舟到議事廳時,看見我們齊齊都在,微微一愣。
半晌,他笑彎了眉眼:「寧茴,你又想和我定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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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大理寺卿的沉聲呵斥。
「逆子,閉嘴。」
顧行舟這才注意到,大理寺卿氣得渾身在抖。
連一向和顏悅色的顧夫人,看向顧行舟的眼神都變了
他終於發現了事情的不對。
「這是發生什麼了嗎?」
大理寺卿指著一個老婆子:「你告訴她。」
老婆子叩首在地,顫抖不已:「是……」
「當年顧夫人產下的那個男孩不是S胎……張小娘是老奴的義女,她央求老奴拿S胎換了男嬰。本來她還要老奴直接把男嬰扔進亂葬崗,可老奴實在不忍心,給他尋了個好人家。」
全府都以為當初顧夫人誕下的是個S胎,可誰知,是被人偷梁換柱。
骨肉生生分離十幾年,顧夫人聞言哭得肝腸寸斷,大理寺卿當即讓人去打聽那個孩子的下落。
顧行舟不敢置信地搖頭:「怎麼可能?」
他指著老婆子:「定然是你汙蔑。我小娘生性純良,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她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大理寺卿冷聲告訴他:「因為她想讓你成為獨子。」
一個跪地不起的馬奴在大理寺卿的授意下,慌張地道:「張小娘委身給奴才,事後讓奴才在老爺的馬镫上做了手腳,又故意讓馬受驚,這才讓老爺傷了根本……」
「張小娘說了,這樣做就能讓少爺成為獨子。獨子必然會記在夫人名下,成為嫡子,舉全族之力託舉。等少爺出人頭地,她這個生母也能揚眉吐氣。」
饒是過去這麼多年,想到自己身上的陳傷,大理寺卿依然氣得難以自持。
雖說此事並非顧行舟所為,但做壞事的人是他生母,緣由又和他脫不開關系。
大理寺卿抄起茶盞,擲在顧行舟的額上,他的額頭瞬間出了血。
可他似是沒有發覺,艱難地消化著馬奴和接生婆的話。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我小娘怎可能做這樣的事?她明明是個溫柔善良、光明磊落的人啊。」
「光明磊落?」大理寺卿氣得冷哼:「她會口技,能模仿別人說話的聲音。當年我和夫人情意甚篤,若不是她趁我睡著時,假扮夫人爬上我的床,讓我誤以為身邊的人是夫人,怎會有你出生?」
這便是當年顧行舟母子不受待見的原因了。
但顧夫人說吃穿用度從未短過,他們也斷斷沒有淪落到和狗爭食的地步。
不知是不是張小娘的蓄意挑撥,讓顧行舟幼時記憶出現了偏差。
【男主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擊。】
【才剛從女主的事件中緩過來,又得知自己以為善良的娘其實那麼陰損,誰能受得了啊?】
【我感覺他這次真的廢了。】
顧行舟確實廢了。
得知真相的他再次茫然,一蹶不振。
顧夫人忙著找親生兒子,無暇安撫他。
大理寺卿一看見他就想起自己壞了的命根,更是分外不待見。
春試在即,顧行舟毫無精力溫習。
我朝男女皆能參加科舉,女子亦可為官。
放榜那日,我早早便佔好了位置等著。
崔曳先發現看見了我的名字。
「阿茴,你中了,第三十二名!」
可算不辜負我這些年來的寒窗苦讀。
而榜上,並沒有出現顧行舟的名字。
他連進士都沒有中。
然而那日的顧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
顧夫人的親生兒子,終於被找到了。
那是個在鄉野間長大的公子,一雙眼睛像極了顧夫人,溫和中又帶著剛烈。
府中無人關心顧行舟,皆圍著他的弟弟打轉。
而順著張小娘的線挖下去,顧家又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連彈幕都不知道的秘密。
顧行舟根本不是大理寺卿的親生兒子。
張小娘爬床之前,已經有了身孕,是守門小廝的。
大理寺卿恨毒了他們母子,直接將顧行舟趕出了顧家。
一點碎銀都沒有給他留,
他過去和一些世家公子交好,如今出了事,一個願意接濟他的人都沒有。
他隻能流落街頭。
可顧行舟自小錦衣玉食長大,哪裡受得了這種苦?
思來想去,一身狼狽的他找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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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舟幾乎是在央求我。
他跪在我家門口,顫聲說:「寧茴,我們重歸於好行不行?我現在隻有你了,你不能也拋下我。」
我家府門緊閉,家丁拿掃帚像打狗一樣將他趕走。
【男主這樣,這算是咎由自取了。】
【诶,他怎麼又和女主重逢了啊?】
是的,聽說流浪的顧行舟在街上遇見了趙雪柔。
趙雪柔那日被逐出顧府,差點凍S的時候,被人撿了回去。
撿走她的,是一個屠夫。
屠夫撿她並非是發自善心,而是覺得她的模樣生得不錯。
她被屠夫領回家後做了妾室。屠夫天天逼著她幹活,還時常毆打,惹得她一身是傷。
今日,她終於趁著屠夫出門的當口逃了出來。
結果,她在小巷裡撞見了顧行舟。
她覺得自己落到這個境地,都是顧行舟害得。
而顧行舟怨恨一切欺騙自己的人。
兩個跌落到谷底的人甫一見面,不僅沒有任何溫情,反而大戰一觸即發。
他們彼此毆打, 抓頭發、扇耳光、指甲扣肉、撕扯衣服。
【怎麼突然變成武打片了?】
趙雪柔的爆發力甚至比顧行舟更強,她咬住顧行舟的脖子, 生生把他咬S了。
她自己也討不到好,因S人被入獄收監, 判了斬刑。
【男女主都S了,那我們看男女配吧?】
【都到這份上了, 你倆能在一起不?】
顧行舟的S讓我終於松了口氣。
我對著銅鏡描完妝後, 穿上藕粉色羅裙去尋崔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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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曳不久後就要去前線歷練了。
我求了個平安符給他。
我到的時候, 他正站在薔薇花架下。
粉白的薔薇開得絢爛,一簇挨著一簇,擠在崔曳的身旁, 留得滿院薔薇香。
他含笑看著我:「阿茴。」
我問出了一個憋在心裡很久的問題。
「崔曳,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他的頰上浮起一抹緋紅:「很早以前, 在你還未回京之時。」
原來在我還未回京時,我們就已經相遇。
當時我縱馬在林間騎射, 他遊歷西北時不小心摔傷了腿。
那林子時常有人遊玩,不小心磕著碰著也是常有的事。
我身上備著藥,便將藥給他了,又拿一壺水讓他簡單清洗了傷口。
他上了我的馬背, 我送他去城中看傷。
送到醫館後,我便翻身上馬離開。
我早已經忘記此事, 他卻一直記得。
等侯爺帶他遊歷回來後, 我也回了京。
可彼時我已經和顧行舟定了親, 於是, 他隻能藏著心裡的喜歡, 用淡漠掩飾心中的失落。
「崔曳, 相思疾苦,這麼多年你難受嗎?」
他低下頭,輕聲回答:「相思是場落難的春, 但我可以在夢裡偷安。」
說話間, 我的帕子落在了地上。
崔曳彎腰撿起,將它遞到我的面前。
「這次怎麼歸還給我了?不放進你的暗室了嗎?」
崔曳愕然睜大了眼,薔薇花瓣落在他的發上,他也恍若未覺。
「崔曳, 下次別親畫像了。」
「我就在你面前,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啊啊啊,女配這是在讓你親她啊!】
【小侯爺, 你關鍵時候發什麼呆?!】
崔曳恍惚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嗎?」
這次不等我回答,他輕輕俯身, 捧起我的臉頰, 將吻印在我的唇上, 輕柔輾轉。
「雪柔家境貧寒,雙親早亡,在你們府上受了不少委屈,麻煩你別仗勢欺人,好嗎?」
「【他」「嗯?」
「我吻畫像的時候,其實沒有這麼溫柔。你想試試嗎?」
面前陡然覆下一片陰影,他彎腰扣住了我的後腦。
在一片窒息與灼熱中, 彈幕都開始飄忽起來。
【小侯爺的吻技怎麼這麼好!】
【可以再近一步嗎?我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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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看彈幕時,崔曳輕輕咬了一下我的唇。
「阿茴, 別分心。」
十指相扣間,薔薇紛紛揚揚落在我的發上眉梢。
他的眼裡,盛滿了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