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初戀在一起的第六年，我聞到晚歸的他身上陌生的香氣。
讓那個味道出現的女孩約我出去談談。
見面的時候，她對我道：「師母，你真的很漂亮！」
眼中的贊賞不似作假。
可談話的最後，她卻說對不起，她還是不能錯過我的愛人。
而當初哭著說我是他的伯樂的裴想，也突然變卦。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送他們一份精彩絕倫的禮物。
1
Advertisement
今天是我和裴想在一起的第六周年，也是我們隱婚的第三年。
但他直到今天過了也沒回來。
就算反復打電話過去也沒有接聽。
直到時針不知轉到幾時，裴想才磕磕絆絆地走進家門。
他一身醉醺醺的酒味。
我忽地想起，今天裴想的公司裡有慶祝項目成功的酒會。
我伸手想扶他走回臥室，可抬起他的胳膊時，我卻先嗅到了一股帶著茉莉味清新的皂香，來自他身上的衣服。
那是我曾未聞過的香味。
就在我愣神的片刻，裴想又往前走，眼看就要撞到牆壁——
我趕緊用手擋在他面前。
在他身體壓下來的那刻，我的手也被撞在牆壁的尖角上。
一時間，疼痛蔓延。
我還是先把他扶到床上躺著。
關上房門，我走去客廳借著燈光看自己的傷勢。
看著摔紅的手背，我腦海裡卻止不住地回味剛剛在裴想身上聞到的皂香——那是不屬於我們家的味道。
我不習慣查裴想的手機，因為太信任。
可眼前那就像薛定谔的箱子。
我想打開看看，看看裡面是空的，還是有貓。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我是一個善於把想法付諸行動的人。
我屏聲靜氣走到臥室，拿起裴想埋在枕頭下的手機。
他喝酒後總是睡得熟，這次卻在我抽出手機那刻表情有一瞬間不滿。
下一瞬，他又恢復原樣，睡得很安詳。
坐在房間的角落裡，淡淡的安睡燈陪著我。
按著手機開機鍵，屏幕亮起。
指尖一滑，我看見需要解鎖的界面。
輸入密碼時，我心裡有自己都意識不到的膽怯。
還好。
還好我的生日還能打開他的手機，我松了一口氣。
點開微信，屬於我們的聊天框仍舊被置頂。
我們的聊天信息安靜地停留在白天。
有一個可愛頭像與裴想的聊天信息活躍在一小時前。
那個聊天頁面很正常。
來來回回的信息處處都不越界。
但裴想這樣的人，除了我之外，基本上不會給別人發什麼信息。
就連他身邊的助理，他更多的也是直接打電話對接。
而這個聊天記錄，每天都在互動。
太正常了，也不太正常了。
心裡的弦被輕輕一勾。
最後一條來自對面信息是說：【謝謝裴老師今晚跟我講這麼多！抱歉弄髒了你的衣服，洗完還幹淨嗎？】
裴想回道：【幹淨。沒事，早點休息。】
手機裡他的語氣依舊冷淡。
可我放下手機，隻沒來由地覺得有針緩緩扎入指尖的痛。
他們發信息之前那段共度的時光，我還在家裡等著呢。
我甚至可以知道，裴想不會去其他地方，他們不是在公司就是在或者附近的餐廳。
我就是有點好奇。
好奇裴想要給那個女生發信息之前，敲著我的生日密碼解鎖手機那刻，會想些什麼？
十分鍾前我非要打開潘多拉魔盒，現在怎麼辦，現在真的不能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了。
2
其實我一開始對這種周年紀念日毫不在意。
是一周年時，裴想把我叫到宿舍樓下，彎腰為我戴上一條項鏈，然後低著頭好半天不說話。
我疑惑地問他怎麼了，他才說道：「對不起，明明你值得更好的。」
「以後我一定一定要給你更好更好的。」他看著我，清秀的面容神色自責而愧疚。
我伸手緊緊抱住了裴想，不讓他看到我因為感動而流淚的模樣。
卻先一步感受到他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臂上。
往日裡總是冷靜理性的他那刻嗚咽著說：「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我其實幸運。謝謝你……許荏，你是我生命中的禮物。」
也許是從未見過如此真摯沉重的告白，我心頭一震。
從那之後，每年的紀念日我都格外期待。
後來，裴想確實給我了更好更好的。
隻是他工作變忙了，心好像也變忙了。
在昏暗的安睡燈光裡，我看著他的臉龐，一如多年前般動人的模樣。
就像我一頭扎進這些年的回憶。
直到陽光從窗簾縫打進屋子，我才意識到，天亮了。
裴想的生物鍾很早，天亮了他也醒了。
我問裴想，還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子嗎。
他皺眉：「什麼日子？」
「沒什麼，隨口一問。」我回道。
他也不再多問，起身去洗漱打理。
當裴想西裝革履地出現在我面前時。
我有一瞬間晃神。
像是想起了畢業典禮時，他穿著西裝，在我的鏡頭下——那青澀又明朗的笑。
裴想拿起放在櫃臺上的香水。
那個味道很俗，我本就有鼻炎，濃鬱的味道讓我不由得連連打起噴嚏。
「你離遠點。鼻子又紅了。鼻炎的藥記得要噴。」裴想看向我，我沒有回復。
「中午多少吃點，別餓著。我走了。」門口沉重的關門聲響起。
我長吸一口氣，身體墜在床中。
嶄新的一天，窗外的天色如心情般沉重。
3
我索性出門去了便利店。
我難過時總是喜歡吃東西，可這次不論我怎麼反復徘徊，都沒找到想要的。
我拿了瓶水打算就這樣結束。
卻在路過速食區，鬼使神差地拿起一盒意面。
直到意面在籃子裡發出一聲哐當的響聲。
我才回過神來，這是裴想喜歡吃的那個牌子，這下意識的習慣。
買完東西，我才意識到便利店外下起了雨。
我沒帶傘也不想買。
隻靜靜地坐在角落裡看著外面打發時間。
我放空著思緒，任大雨如注的聲音充斥腦耳。
我想起那次確認關系後，裴想第一次來我家。
那天的天氣陰晴不定。
中午還明媚的陽光，下午就隻剩黑壓壓的天色。
我向來因為這種天氣感到壓抑和不知名的恐懼。
更因為，每次聽到雷聲我就會害怕得發抖。
所以即使是將要切蛋糕的前一刻，雷聲響起的那一刻。
我還是顧不上其他，直直衝進被窩。
蓋上被子，戴上耳塞，與外界隔絕。
過了半分鍾，裴想走進我房間，摸索著，卻誤打誤撞打開了一盞夜燈。
躲在被子裡的我望向裴想。
他在被子外的世界低頭看著我。
裴想沒有問我怎麼了，隻是轉身走出去。
當我以為他要回家的時候，他又從門口走來，手裡提著一把吉他。
見我疑惑的模樣，他抱著吉他，說話磕磕絆絆：
「其實，我今天想送你一首歌來著，我自創的，還沒寫完，但……要不要聽一下？
「因為……我……希望，這首歌和我能陪伴你在以後的每個今天。」
那時候他說完的下一秒便低下了頭，還悄悄紅了耳根。
我遲疑了幾秒，取下耳塞，把耳朵露到空氣裡。
身體仍有些發抖，手上卻還是誠實地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
裴想把我書桌前的椅子挪到床邊。
他坐下的瞬間也彈響琴弦，柔和的聲音借著空氣傳奏。
可毫無秩序的雷鳴又不合時宜地奏起粗獷恐怖的聲音。
我不由得縮回被窩，隻探出半個腦袋來看，裴想似無奈地笑，又輕聲道：「不要怕，沒事的，我還在呢。」
裴想彈著吉他，輕輕哼起一段柔和的小調。
不斷閃爍的雷電好像在此刻也戛然而止。
夾雜著窗外的雨聲，隻二人之間的旋律。
伴著安睡燈暖黃的倦意，我昏昏睡去，安心地做了一夜好夢。
從那時開始，每個雷雨天，雖然我依舊害怕，可也有些許安心。
因為往後的那些日子裡，我都能聽到那支小調在我耳邊陪伴。
我們慢慢地，將小調延長，將它填滿屬於我們的歌詞和愛。
4
「轟隆！」
刺耳的雷聲把我拉回現實。
此刻我身處的地方，不再是溫暖的房間，而是便利店無人的角落。
我抬頭向便利店外看去。
天空很黑，忽而一道白光。
緊接著又是一聲猝不及防的雷鳴震響。
我不由得縮了縮身子，照舊想起那首歌。
好像已經好久沒聽到現場版的了。
當第一個版本的兩三個音符試探般地出現在我耳邊，好像恍若隔世。
一曲終了。
關掉錄音軟件後，我打開水，喝了一口，卻嗆咳出聲。
溢出水瓶的水滴陰差陽錯地點開了正下方的視頻軟件。
戲劇一般。
熟悉的旋律又奏起，一道甜美的女聲同時出現。
過了一小段，熟悉了七年的男聲為她和聲。
歌還是一樣的歌，隻不過唱歌的人不一樣了。
視頻裡出現的那把吉他，是三周年時我送給裴想的禮物。
他沒露臉，可我早已認出那是他。
視頻裡的人看起來相隔甚遠。
而歌聲相纏。
彈幕嗑瘋了。
屏幕外的我驚詫又痛苦地聽完，再顧不上外頭的雷電。
明明我一滴雨都還沒碰到，卻覺得此刻的自己早已被這場大雨淋成落湯雞。
屬於我無比珍視的最初，變成了聽眾歌單裡普通的一首。
手機上顯示著：裴想姚茜共創。
視頻已經發布快一星期了，可我現在才知道。
好說好歹也能算是一起作曲作詞的伙伴吧？
卻連知情權也沒有。
明明當初隱婚是我們共同商討的結果，為了避免裴想的粉絲打擾到我的個人生活。
可如今它的作用早已改變。
我嘆了口氣，把那盒意面退掉，買了一把傘，走進這場大雨裡。
5
我去了裴想的公司。
他不在，助理告訴我他在外面談合作。
在要離開公司前，我聽到了一個名字：「姚茜，快來呀。」
姚茜——那個昨夜看到的名字，那個活躍的對話框。
我回頭，看見那個名字的主人——她也正在看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