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筋疲力盡,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敷衍道:「明天,明天就換。」
凌雲翻身下床,親自去打水給我擦洗。
溫熱的巾帕撫過臉頰,昏昏燭光中,他的視線也變得晦澀不明。
「宋清歡。
「我母親在給我相看親事了,永昌侯爵府的嫡女,聽聞知書達理,秀外慧中。」
我翻了個身,昏昏欲睡。
「嗯,知道了。」
凌雲有些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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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介意嗎?」
我擺擺手。
「你放心,我會做好一個外室的本分。」
「你——」
也不知道哪句話惹毛他,他丟下巾帕,竟一甩袖子,氣哼哼地走了。
翠菊探頭探腦地從門外進來。
「姑娘,總算你腦瓜子還算清醒,沒再跟他膩歪。
「咱們時間來不及了,快走吧。」
「天都沒亮啊,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翠菊斬釘截鐵地搖頭拒絕。
「不行,凌將軍氣性不長,過一會兒自己消了氣又回頭找你。再耽誤一天,還走不走了?
「你快起來,要睡去馬車上睡。」
哦,翠菊說得有道理,凌雲這人性子急,但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我們之前吵嘴幾次,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能自己想通,轉回頭哄我。
人英俊,身材好,家世高,性格還不錯,哎,可惜了。
9
可惜歸可惜,還是小命要緊。
當了三年外室,沈言摳門,但其他三人都很大方。特別是凌雲,出身豪族,出手很是闊綽,這幾年最少給我花了上千兩,我都攢著沒動。
有這些銀子,我到南州置一處宅子,養幾個小白臉,安安心心頤養天年,再也不用回京都了。
翠菊手腳麻利,把金銀細軟全都搬進馬車,那些帶不走的大件家具,找個中人低價賣了。
馬車晃晃悠悠,眼看快要到南城門,前面忽然擁堵起來,翠菊撩開車簾一看,立刻驚恐地壓低嗓音。
「姑娘,是裴大人。」
「咦,裴大人怎麼跟顧大人鬧起來了?」
顧向明君子如玉,平常行事總是文質彬彬,此番,卻梗著脖子,白皙的俊臉因為憤怒,漲得通紅。
「裴少卿,你這是何意?
「顧某自問沒有得罪過你,你因何為難我?」
裴景川冷哼,淡淡地一揮手。
「顧大人言重了,本官查案而已。來人,搜他的身。」
顧向明的小廝在旁邊叫屈。
「裴少卿,你追查的是S人犯,我們家公子隻是路過,什麼都沒有幹,憑什麼懷疑他啊?」
兩人吵了幾句,有路人也出來替顧向明說話。
我聽了一陣,才明白過來,裴景川又在亂吃飛醋。
10
片刻之前,顧向明吩咐小廝。
「下個月去萃寶閣定一套頭面,加到聘單裡面。」
小廝撇嘴。
「公子,你真要娶宋姑娘?她可是罪臣之後!對你的仕途能有什麼幫助啊。」
顧向明用扇子敲小廝的腦袋。
「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廢話。」
見小廝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顧向明耐著性子解釋。
「瘦S的駱駝比馬大,宋清歡再窘迫,也是名門宋氏之後。如今門閥士族林立,我區區商戶之子,哪有資格挑三揀四。
「娶了她,我還能博個清名,而且宋家同族宗親在朝為官的眾多,對我的仕途大有裨益。
「更何況,清歡貌美,吾心甚悅,要你來多嘴。」
兩人這段對話,一字不漏,被裴景川聽了個正著。
他當即就黑了臉,說顧向明是最近那樁S人案的嫌疑犯,命手下搜他的身。
翠菊兩眼放光。
「姑娘,顧公子想娶你喲!
「還是顧公子好,要不咱不跑了吧?」
我斜靠在軟墊上,懶洋洋地閉上眼睛。
「怎麼,娶我,是對我很大的獎賞嗎?」
翠菊:「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女人,總得找個男人依靠啊。」
我伸出四根手指。
「我有男人啊,四個。
「哦,不對。」
我勾回小拇指。
「沈言太賤,配不上我,不要了。」
11
我這人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容易輕信他人。
父母雙亡後,我帶著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點私產,勉強在京都度日。
沈言找到我,說對我此情不改,會如約娶我,我就信了,我傻乎乎地當了他的外室,每日望眼欲穿,等著他上門。
翠菊見我憋悶,便勸我出去走走。
我印象很深刻,那日是八月十五,中秋夜,花好月圓人團圓,街頭到處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男女,我卻形單影隻。
闲逛到安康坊,竟無意間撞見沈言摟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翠菊震驚地用力拍我的後背。
「姑娘快看,那是不是沈公子,他不是說今日在家陪沈夫人,沈夫人有這麼年輕?」
還沒等我說話,翠菊氣勢洶洶衝上去,兩手叉腰,大嗓門嚷得滿街都聽見。
「沈郎君,她是誰!你在做什麼!」
沈言一驚,本能地松開面前的女子,那女子轉過頭來,我才認出,她是我昔日的跟班,林宛如。
我心中大慟,滿臉失望地盯著沈言看了一會兒,扭頭就跑。
沈言拔腿追了上來,將我堵在一條暗巷裡。
「清歡,你聽我解釋。
「林姑娘的貼身丫鬟不見了,她急得很,朋友一場,我方才是在安慰她。」
我委屈地咬住下唇,淚眼盈盈地抬起頭。
「安慰人要抱在一起嗎?」
沈言:「你不懂,女子柔弱,傷心之時本能地想找個懷抱依靠,你也知道我向來心善,真的不好意思推開她。」
哄了幾句,見我還在哭,沈言頭疼地按住眉心。
「清歡,你懂事點,林宛如的父親林侍郎,如今是我頂頭上官,我不能不管她的事。
「我得去幫她找丫鬟,你待在這別動,一會兒我再過來尋你。」
12
沈言就這樣將我一個人丟在暗巷裡離開了。
我又是驚懼,又是憤怒,又是傷心,正用雙手捂著臉頰嗷嗷哭,身前忽然走過來一個男人。
「姑娘,你怎麼了?」
透過手縫朝外看,眼前站著一個長身玉立,面目清俊的年輕公子。
皎皎月光下,他一身白衣,若清風,似明月,眼眸帶著溫柔的笑意,如春風拂面。
我一下就看呆了。
腦子裡自動閃過沈言的話:女子柔弱,傷心之時本能地想找個懷抱依靠。
巧得很,我現在正很傷心。
於是我一頭撲進顧向明的懷裡。
顧向明僵立片刻,溫柔地用手輕撫我的後背,輕聲細語哄道:「莫怕,有我在。」
我用手環住顧向明精瘦的腰肢,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淡淡墨香味。
哦莫,真上頭。
沈言沒騙我,心情果然好多了。
那天晚上是顧向明送我回家的。
他走後,我站在門檻上,目送良久,翠菊氣得跺腳。
「小姐,人都走了,你還看!
「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我問翠菊。
「你覺得他跟沈言比,哪個好看?」
翠菊:「那當然是——是這位顧公子了。」
「那我喜歡上他,你就說應不應該吧?」
翠菊:「可你跟沈郎君是自幼的情分,小姐,你不會那麼膚淺吧?」
我點頭。
「以前不確定,現在我知道了,我應該真的蠻膚淺的。」
翠菊抱住我的胳膊搖晃。
「小姐,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
「你一定是今晚太傷心,太難過,太脆弱了,才會對這位溫柔的顧公子產生依賴。」
翠菊的猜測有道理。
真不是我的錯。
隻怪今晚的月色太美,你太溫柔。
為了驗證她的想法,在不脆弱不難過的時候,我又找了顧向明幾次。
然後我發現,翠菊猜錯了。
我這人,就是單純的好色。
不小心犯了天下女人都會犯的錯,止不住地對好看的男人心動。
13
我兩手託腮,手肘撐在車窗上,看溫柔的顧向明和跋扈的裴景川吵架。
裴景川一身絳紅色的官袍,黑色幞帽上鑲著同色寶石,更襯得眉似朗星,氣度不凡。
「顧大人,跟我走一趟吧。」
高高在上的語氣,驕矜自傲的態度,我盯著他失了神。
當初也是這樣,在我認識顧向明不久之後,沈言就出事了。
也不知道什麼事,隻聽說,他在公廨時,被新任大理寺少卿裴景川帶走了。
沈家求告無門,走投無路之際,沈母竟找到我這裡來。
「清歡,這個裴景川的性格,那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啊,我拖了好多人去說項,卻連他裴府的大門都進不去。
「聽說,他以前是你父親的學生,你能不能去給言兒求情?
「你放心,你的好,嬸娘都記在心裡。等言兒過了這場風波,我就讓人上門提親。」
沈母抓著我的手哭了一個時辰,我煩不過,隻能答應下來,去救沈言。
進裴府的時候,腦子裡想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沈言。
看見裴景川的時候,所有雜亂的想法都消失了。
眼前隻有裴景川那張臉,和那雙野狼似的,不懷好意的眼眸。
他一身黑袍,姿態闲適,靠在榻上看書。
房門在我身後關上,裴景川垂眸盯著書頁,嗓音冰冷似寒泉。
「宋清歡——我說過,總有一日,要你親自來求我。」
我渾身僵硬。
裴景川這個狼崽子,我父親當初便告訴過我,此人手段狠辣,心術不正,叫我別同他打交道。
我哪敢啊,那時候年紀小,看見他灼灼逼人的眼神,就嚇得要S。以至於忽略了,他妖孽般出眾的長相。
14
裴景川丟下書本。
「過來。」
我磨磨蹭蹭地走過去。
「啊——」
裴景川單手一擰,把我抱坐在腿上。
我渾身不可遏制地開始發抖。
裴景川用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這就怕了?」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不是怕,是興奮,激動。
怎麼回事,我是什麼變態嗎?
當天,裴景川並沒有對我怎麼樣。
用他的話說,惦記了這麼久的美味,隻是略品一品,不想把我一口吃掉。
回家後,翠菊給我沐浴,看見我胸口和脖子上大片曖昧的紅色痕跡,嚇得大哭。
「姑娘,是裴少卿幹的嗎?
「這個畜生啊!」
我坐在浴桶裡點頭。
「真的是畜生。」
這樣都不真刀實槍,他怎麼忍得住的?
哦不對,我在可惜什麼,夠了,宋清歡,你可是沈言的外室啊,你怎麼能這麼水性楊花?
翠菊繼續哭:「要是被沈郎君發現,可怎麼辦啊,他會休了——咦,不對,他——」
翠菊張大嘴巴。
「嗚嗚,姑娘,你就再也做不成他的外室了!」
我渾身一震,恍然大悟。
外室?
如今的律法,達官貴人,一妻數妾,還有賣身的通房丫鬟,外室是什麼?
律法契書裡,都沒有規定啊。
那我跟沈言,其實根本沒關系吧。
我一個單身女子,想睡哪個男人就睡哪個男人,關他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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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之後,我就再也沒了顧慮。
先把裴景川吃幹抹淨。
裴景川很生氣。
「宋清歡,他就這樣好,你為了他,竟肯做到這個份上?」
我衣服都脫了一半,聽到這句話,生氣地又把小衣穿回去。